回到客廳後,一陣涼風吹拂進半掩的窗戶,她猛地打了一個哆嗦,脊背發涼。
她住在四樓,平時,她會端著紅酒趴在窗戶看夜景,雖然這裡不是正市區,但夜景依舊很美,霓虹之下,有一條細長的燈帶,那是貫穿今陽市的一條江河,名叫溯江,在市區的一段尤其漂亮。
然而此時,她不過是瞥了一眼,用力拉上了窗戶,將所有霓虹都擋在了窗外,甚至在拉窗戶時,她都擔心兇手就趴在窗戶外,猛地探出頭來。
她將門窗全部鎖緊,而且推桌子抵住了房門,她反復思慮今天發生的事情,難道兇手真的盯上她了?
她突然想起那個信袋,馬上從桌上拾了起來,全部撕開後,在紙袋的背面寫著一句話:為什麼不繼續報道?
文慧知終於明白了,這就是兇手,兇手一定看過她對於滅門慘案的報道,因為當時報道上確實寫過一句話,更多內容明天繼續揭曉。
那則報道,發布了朱工友和遊美華的慘死照片,但是並沒有朱心婷的照片,其實那天她根本沒拍到朱心婷,然而兇手卻寄到了她的手上。
她馬上拿起座機電話,準備將這件事報給警方,然而這時候她停住了。
再次回到衝洗室,她顫顫兢兢地洗出了剩下的照片,除了朱心婷的三張不同角度的照片,最後一張照片讓她猛然冷汗淋漓。
那是她父母的照片,不過像是在某個角度對著院子偷拍的。
兇手的意思很明確,如果不報道朱心婷的照片,那麼接下來,她的一家就將是下一個滅門案的受害者。
她突然記得曾經有一個女警和她說過的話,也許你的報道刺激了兇手的情緒,下一個受害者會是你的親人,你的朋友,甚至你本人!
雖然一向都十分堅強的她,在這個晚上卻是戰戰兢兢,害怕、悔恨、潰敗的淚水幾乎不能自抑。
她蜷在沙發裡,用毯子裹著自己,像蜷成一團的刺蝟那樣,身體起伏不停,一夜未眠,她不敢給任何人打電話求救,更不敢走出這個家門……
*
第二天傍晚時分,孟思期下班後上了一輛公交車,由於往返局裡和家裡的公交班次較少,她幾乎每次上這輛車都是站大半站。
Advertisement
車廂前端擁擠,正當她想往裡找一個寬一些的空間時,過道裡一個男人手上的報紙吸引了她的目光。
“朱心婷”三個黑色大字就像三道利箭刺進她的瞳孔,而標題下面還配了三張照片,她又往他身邊擠了擠,試圖看得更清晰一些。
男人察覺到她的異常,並沒有收起報紙,而是覷了她一會,還有意將報紙打開了些。
在搖晃的車廂裡,三張照片清清晰晰記錄了朱心婷死後的慘狀,雖然在特殊部位打了馬賽克,但是身上被割掉的創口卻清晰可見。
車子靠邊停下,車門哐當打開。在撰稿人“文慧知”的名字上停留了一秒鍾後,她拼命擠向了車廂中部的車門。
“哎,你慢一點……”
“慢一點……”被擠開的乘客開始抱怨起來。
眼看著車門就要關上,孟思期大喊了一聲:“師傅我要下車。”
“下車就早點準備啊!”
隨著乘客的抱怨,車門再次打開,孟思期衝了下去,她飛快跑向路邊找一個座機,而恰好路邊一個報亭就有電話,也許是為了銷量,朱心婷照片的報紙版面被擺在了顯眼的地方,忽地,她發現了很不對勁的地方。
在心裡撲通跳動的時候,她撥通了局裡的電話,接電話的是馮少民,孟思期馬上說明了報紙的情況,馮少民說:“你別急,我和韓隊說一聲。”
“不是師父,”孟思期有些涔涔地說,“這照片是兇手拍的。”
“什麼?”
“有一張照片,朱心婷的身上沒有大塊創口,應該是兇手在處理屍體前拍的一張照片。”
“你等下,等下……”馮少民的聲音也急促了許多。
馮少民那邊應該是放下電話,但沒有掛斷,不一會,她隱隱約約聽到韓長林又興奮又惱怒的罵聲。
還有那句響徹如雷的話,“兇手,他娘的是赤裸裸挑釁!”
兇手主動現身了!不知道這是什麼樣的預兆?
“小孟……”馮少民那邊重新拿起了電話,“你先回家,我和韓隊馬上去報社。”
“師父,我這離報社近,我先過去,一會見……”
“哎小孟……”
孟思期掛完電話,掏出五塊錢丟在報攤,“老板,我拿份報紙!”
“姑娘,給你找錢……”
她跑向路邊招手出租車,擔心文慧知離開了報社,那麼變數就將變大。
上了出租車後,她又催促加快速度,下班高峰期,路上有點堵,好在距離並不遠,不到半個小時,已經到達那邊,剛下車,她就看見了文慧知,她正穿著一身紅色風衣,站在路邊,招停了一輛出租車。
“文慧知!”孟思期大喊了一聲。
文慧知扭頭看了她一眼,眼神裡現出一絲逃避,她還是打開了車門,坐進了車廂。
“你站住!”孟思期展開了百米賽跑從未有過的速度,風一樣衝向了車頭。
就在汽車起步的剎那,她趴到了車前翼子板上。
那司機伸出半個腦袋來,“你不要命了!”
“我是……”孟思期喘氣不停,從口袋裡掏出證件,“我是警察!”
司機愣了一下,緊接著,後面傳來嗚嗚嗚的警笛聲。
警車蹭地停到了出租車前方,韓隊他們終於到了。
第26章 [VIP] 滅門詭案(10)
十幾分鍾後, 在報社一樓的會客室,韓長林將門掩上,坐下問:“文記者, 報紙的情況你是不是要解釋下, 兇手什麼時候和你聯系的?”
“我……”文慧知坐在椅子上,眼睑半垂,雙手絞在一起。孟思期發現, 這一次的文慧知和上次相比,少了幾許銳利的自負, 不過眼神裡仍舊藏著幾分不屈, 她語氣固執, “我沒什麼好說的……”
孟思期將路上買的報紙放在桌上,朱心婷照片的那面正好展現在所有人面前。
“有什麼好說的?”韓長林用指節敲桌子, 桌子發出清脆的悶響, “你看看照片……”
“這都是我上次拍的……”文慧知狡辯說。
“文慧知!你還撒謊!”韓長林脾氣上來了,將報紙拿起來摔在文慧知面前, 一陣風將文慧知的長發吹起一角,他怒號, “你知道幫兇坐幾年牢嗎?”
這突然的震怒讓文慧知渾身顫抖, 遭受了昨晚的心理負罪,她的心理防線頓時就崩塌了, 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我不敢報警?我不敢啊……”
沒想到把問詢人弄哭了,韓長林舔了下唇,大概覺得他有點上火了, 最近案子太難破了,又加上文慧知一而再再而三侵犯他的底線, 他早就有些暗火,不知道往哪裡發泄。他眼神偷看了一眼馮少民。
馮少民會意,語氣慢了許多:“文記者,我們是人民警察,肯定能幫助你,你能不能把你遇到的困難說一下。你冷靜一點,好好想一想。”
雖然不在警局,但是本子孟思期時時帶在身上,她連忙打開筆記本,等待文慧知的講述。
文慧知抽泣了幾下,嘆息了聲:“昨天晚上,我收到一封信,在樓下的郵件箱……”
文慧知將昨晚的經歷描述了一遍,最後又哽咽說:“我不敢報警,擔心兇手報復我全家……對不起,我也很害怕……”
韓長林平靜了許多,問她:“照片和郵件在哪?”
“我帶在了身上,一刻也不敢弄丟。”文慧知從包裡拿信封的時候,手一直在打顫。
韓長林接過信封,在已經撕開的信封背面,看到了她所描述的那行字,他又將信封交給馮少民,“老馮,你覺得這字跡能不能找到兇手?”
“好像刻意處理過……恐怕有點難!”馮少民仔細觀察了會,得出這樣的結論。
又和文慧知詢問了一些內容,韓長林輕輕拍了下桌子,“文記者,謝謝你的配合,希望接下來你有什麼消息立即傳達給我們警方。”
“可是如果兇手……”
“我們會保證你的人身安全。”
“謝謝,謝謝。”
送走文慧知後,站在報社門口的夜色裡,韓長林對馮少民說:“文慧知家周邊必須要布控起來,說不定今晚嫌疑人還可能出現。”
“韓隊,今晚我找幾個人輪流換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