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這麼想的,胡四爺團伙現在已被公安部門收押,他們曾經住的地方也被拆毀炸平,藏在院中的違禁武器都由專業人士起出來了。這種大型行動的過程很可能有人跟進拍攝,隻要拍了,就會有錄像。”
羅裳的話不由得引起了一些人的深思,說至此處,郭老也所猜測,就問道:“羅大夫,你的意思是,想把這個結果告訴蔡珊,好讓她知道大仇得報是嗎?”
有的人也是這麼猜想的,不曾想羅裳並沒有給予肯定的答復,她隻笑了下,就接著說道:“大概意思是這樣,不過光是轉告,效果可能會差強人意。這事在警方把她解救出來的時候,她應該就知道了。”
“如果能讓她看到記者錄下的現場錄像,尤其是那些場所被炸,那幫作惡多端分子被抓被關押的畫面,效果可能會更明顯,因為這種視覺上的刺激是最直接的。”
“我希望她能知道,這些惡人並不是無法戰勝的,真到被抓的時候,有些人會很慫。”
“曾經讓她不見天日的地方,也可以被炸成渣。這樣,她的恐懼或許就會減輕了。即使還是會怕,但親眼看到大仇得報的畫面,多少也能讓她心裡好受點。”
她這一說,眾人竟覺得挺有道理的。吳老大夫也點了點頭,但他還是提出了一個難點:“小羅,這種錄像,公安部門是不會對外公開的,蔡老板家的姑娘就算願意看,人家是否同意還兩說呢。”
羅裳沒有直接回答,她轉頭看了眼蔡老板,跟他說:“這件事就得蔡老板來想辦法了,你女兒是受害者,於治病有利的事,如果可以,我想警方或者會給開綠燈。”
“蔡珊還知道不少與案件相關的事,如果她恢復正常,警方或許能從她那裡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呢。所以,這件事辦好了就是雙贏。”
“至於什麼能看,什麼不能看,可以讓警方斟酌。總之這件事不管是不是符合規定,你都可以去找警方談。談判應該是蔡老板的強項,對吧?”
人民醫院院長驚訝地看著羅裳,越看這姑娘越覺得喜歡。他感覺這姑娘不隻醫術水平高,心眼還活,他都想把人要到他們醫院來了。
蔡老板聽到這裡,心裡的震驚已經無以言表。同樣都是年輕人,都念了十幾年的書,羅裳這姑娘怎麼就跟別人差距那麼大?
就在這一刻,雲泥之別這句話真真切切地照進了現實。作為生意人,蔡老板是有識人之能的。他在點頭答應那一刻,就下定決心,以後一定要加深跟羅裳之間的溝通和交流。
這不是平凡人,日後是要飛的。
除了羅裳這個辦法,其他人也沒有更好的主意,這件事到此就算是定下來了。
郭老等人還有好幾個病號要處理,不能一直在這兒待下去,既然已經有了方案,他們沒必要再留下去,郭老給蔡珊寫了個溫膽湯加味的藥方,就帶著幾位專家重新返回了三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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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去了三樓,給那位心衰患者開了藥方。接下來的病號是個病毒性肺炎的患兒。作為溫病高手,郭老對這種病極為擅長,幾乎什麼類型都見過,也都會治。哪怕是麻疹後肺炎還有流腦,他都會治。
羅裳讀過他的醫案,對他的實力和擅長之處都有所了解。在給這患兒診斷和開方時,她就沒怎麼插手。
從患兒病房出來後,院長抬腕看了下表,說:“三點了,郭老和小羅大夫今天都準備返回青州,我本來還想幾位聚一聚的,現在看來,是沒時間了。”
郭老客氣道:“前天忙完,大家不是一塊吃了頓飯嗎?這回就算了,出來幾天,家裡都堆了一攤子事,實在不能再拖下去了,得趕緊回去。”
院長自然了解這些人的狀態,也就沒有挽留。他轉頭問一位主任:“你那邊是不是還有個水腫類的患者?前兩天小羅大夫給做了這方面的報告,沒給他用藥嗎?”
“用了,時間短,還沒看到明顯效果,但患者體感睡眠有好轉,乏力感有所減輕。”
說話的人是肝膽科主任,他又道:“用中藥這方面,我不是專家,但我們科室給患者開方也要配合使用中藥。羅大夫上次給我們提供了幾種可行性的中藥用藥方案,我覺得受益匪淺,現在已經開始在科室推廣應用了。”
“不過上次羅大夫還說,他們還研發了一些針刺排水的辦法,我今天過來,其實是想見識見識這種針法。不知道小羅大夫能不能操作一下,讓我們開開眼界?”
跟羅裳接觸之後,這位主任對中醫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抽空也看了些書。但要說用針刺穴位的方法來給腹水之類的水腫病患者排水,他從書中真沒有找到。
聽他這麼說,其他人也來了興致,院長開玩笑道:“王主任,就算你看了,你們科室也沒人會用啊,這種針法就算有,我想一般人也學不來。”
王主任連忙點頭:“那肯定的,我們科室的人連穴位都不認識幾個,我這主要是想看看。”
有個大夫也笑著說:“王主任這一說,我心裡也痒痒地想看了。羅大夫,你看行不行?”
郭老這次帶隊過來,準備四點前離開人民醫院的,而且他也想看看羅裳施展這種針法,他就看了眼羅裳,說:“時間夠了,你狀態怎麼樣?不行的話就改天?”
他是擔心羅裳這種針法的準確率不夠高,萬一沒產生立竿見影的效果,反倒讓羅裳下不來臺,所以他先給羅裳準備了一個現成的理由。
這樣一來,就算效果不明顯,也不至於讓羅裳為難。
羅裳怎麼能看不出來郭老的意思呢,作為與孟老齊名的國手,郭老對於有潛力的後輩挺照顧的。這種愛護之心,羅裳心知肚明,也願意領這個情。
她也沒說大話,點了下頭,答應了:“既然大家都有興趣,我就給演示一下,能不能成功,沒做完之前我也不好說。”
院長反應快,當即說道:“小羅,你這幾天連軸轉,也夠累的,讓咱們見見這種針法就成,其他的要看時機。”
患者是個中年男人,肝病兼有腹水。羅裳照舊先給他把了下脈,確定病因之後,讓那患者躺好,還將身上衣服褪掉一部分。
她先給在場的幾個人略講了講腹水之類的疾病常用的一些穴位,比如水分、水道穴,還有常用的大穴,比如陰陵泉、三陰交和太溪等等。像這種帶有泉或者溪字的穴位,其主要作用之一都是能通調水道。
這次羅裳選擇操作的穴位是膝蓋內側陰陵泉穴,用的是九入六出治水脹的方法。
“小羅,針灸補泄這個我聽說過,不過我可沒聽說在一個穴位能同時用補法和泄法,九入六出又是什麼意思?”
王主任問出了不少人的疑惑。羅裳都上手操作了,自然沒有必要瞞著這些人。但她不急於解釋,反倒先抬手在患者一條腿陰陵泉穴上快速刺入,到一定深度後,又緩緩拉出一截。
這樣連續操作九次,等到九這個數完成了,她改變了下針方式,再進針時變得慢吞吞的,仿如公園大爺大媽練太極那慢悠悠的動作。
眾人這時也看出了兩種針法的區別,羅裳簡單地解釋了幾句:“這種針法用好了,排水效果挺明顯的,也可以選剛才我說的幾個穴位操作,但我覺得陰陵泉更好一些,個人經驗吧。”
“不過這種針法比較依賴針灸師的技術水平,即使下針部位一致,每個人做完後的效果也不一樣。”
在場的人聽了,立刻明白羅裳的意思。也就是說,如果換個針灸師過來,就算跟她下針的部位和方法一樣,所收到的效果也不一致,這是很考驗醫生水準的。
就是不知道,她扎完針後患者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羅裳還沒來得及拔針,病床上的患者已經欠身而起,急切地道:“大夫,快拔下針,我得上廁所,挺不住了。”
羅裳預料到了這一點,抬手一拔,那針就到了她手裡。患者也急了,招手叫過一個家屬,讓她扶著他,匆匆去了衛生間。
過了幾分鍾,患者面帶輕松,進門後一手扶著肚子,長籲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出來了,可算舒服一點。”
王主任對這人的病情有所了解,當下就跟羅裳說:“這個人平時小便難,他剛才這個反應,跟小羅大夫扎的針有直接關系吧?”
羅裳沒有否認:“差不多吧,扎完這種針,很多患者都有反應,排水是比較快的。人體水液代謝很重要,如果出現障礙,可能會產生水毒,從而累及全身髒器,所以給她盡快排水用處很大。”
院長感嘆地道:“今天著實開了眼界,小羅你有沒有興趣來我們人民醫院?”
郭老笑道:“你怎麼敢明目張膽地挖人?”
眾大夫笑,郭老已經準備帶著羅裳下樓了。
這時,一個年輕大夫出氣不勻地跑了過來,看到院長在這兒,趕緊說道:“陳院長,二樓…二樓有個腦癱患兒,他奶奶和媽媽鬧起來了,媳婦哭得厲害,現在喘氣費勁,主任讓我來請你。”
“哎呀,我說剛才底下有聲呢?院長你趕緊去看看吧,那種患者家屬壓力很大,可千萬別再出事了。”王主任趕緊催促院長先去樓下。
於是,一行人重新返回了二樓病房區。
這層樓的走廊上聚集了二三十個人,大都是在這邊住院的,凡是能來的都來了。
羅裳他們剛到,就聽到了人群的議論聲:“聽說沒,就那個病房的老太太,自己把親生的大孫子給扔了,回家騙家裡人說有拐子把他孫子抱走了。
“真的?那她這是不是報應啊?大孫子扔了,又生了個小孫子。結果怎麼著,腦癱了!長大了還不知道要怎麼辦呢?你們說這是不是報應?”
“哎,別說話了,醫生來了……”院長帶著一幫人過來時,議論聲戛然而止。
但這寥寥幾句話就足以讓趕過來的一行人大致地了解了事情的經過。
情勢有點急,院長和郭老等人都來不及多說什麼,一個醫生推開門,把院長一行人放進去,他又跟門口的人說:“都散了,別在這兒圍著。”
他又招手叫過來兩個年輕大夫,讓這倆人組織圍觀的病人和家屬,把這些人都請回了病房。
病房門外終於清靜下來,但房內卻一點都不平靜。
病房內有個三十多歲的年輕女子正一手撫著胸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她臉上還有淚,眼皮腫了,顯然剛哭過。
旁邊有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此時他徒勞地撫著她後背,試圖讓她平靜下來。
羅裳一眼看到那女子扭曲的手指,立刻猜出她這是通氣過度,也就是呼吸性碱中毒。
應該是哭得太厲害,呼出的氣多,進的氣少。她手都抽了,再不及時處理,搞不好就要窒息了。
人民醫院的幾位西醫也很快意識到這女人是怎麼回事,幾個人七手八腳找來一本雜志,撕下一頁,卷成筒形,放到女人嘴前方。
一個二十多歲的男青年立刻過來扶著,在他身後,還有一個陌生的中年婦女,看上去不過四十出頭的樣子。但羅裳覺得她就是保養得好,實際年齡可能超過五十了。
而她手上牽著的孩子竟然就是福利院的小宇。
福利院的寧院長也在這兒,她和那中年婦女一人拉住小宇一隻手。
看到羅裳時,寧院長點了點頭,明顯有話想說,隻是場合不對,她就隻能點頭示意了。
幾分鍾後,那年輕女人情況終於好轉,能正常呼吸了,隻是一時還有些虛,說話略顯吃力。
中年婦女見她要說話,伸手攔了一下,“小菲,你先別說話了,讓你弟幫你問。讓他跟親家問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