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這一對視,吳老大夫就明白了,羅裳也發現了這人的特別。
他眼睛微眯,隨後問守在病床旁邊的小亮爺爺:“門口那小伙是你兒子啊?我看他跟你們老倆口長得都不像呢。”
“不是,他是我兒媳婦兄弟,孩子跟他舅挺親的,我孫子住院他沒少幫忙。”
吳老大夫又看了眼羅裳,隨即想到了剛到時小亮爺爺說的話,他抿了抿唇,隨後小聲說:“人都說外甥像舅,你家小亮跟他舅也不像啊。”
“那是,小亮隨他爸,他那個走丟的哥哥隨媽媽,跟小葛長得有七八分像。算了,不說了,都是過去的事了。”老人擺擺手,顯然不願意多談此事。
羅裳驚訝地看了眼走到門口的老太太,發現她在跟那位姓葛的男青年在小聲說話,她頓時有了猜測,警方可能已經第一時間聯系上了小宇的家人。
隻是他們家裡人並未把此事告訴孩子爺爺,可能是還沒敢確認小宇就是他們家的孩子吧?
她其實還挺想知道事情進展的,隻是可惜了,她現在分不開身去打聽。
這時藥方已經開出來了,郭老把藥方交給小亮爺爺:“這藥方開得比普通的方子稍大一些,還有一部分是礦石類藥,先服用一周試試。如有不適,可聯系我們調整。”
小亮爺爺客氣地將幾位專家送出門,那男青年再次微笑著向他們點頭示意,目送他們走遠。
等到門口稍微清淨了一點,老太太立刻急切地道:“那個孩子有沒有可能就是小亮他哥?他怎麼樣了?”
“你先別急,我姐我姐夫都去福利院了,詳情我還不了解。但那孩子長相年齡都對得上,自己先前也說姓宋,我估摸十有八/九就是小亮他哥。”姓葛的男青年說。
第139章 專業
小亮奶奶臉僵了下, 看上去在笑,笑得卻有些勉強,即使她有意控制, 但那些細微的表情她是控制不住的。
兩個人站在病房門口在小聲說話,小亮爺爺剛開始沒太往心裡去,直到他發現倆人一直在那兒站著不動, 覺得奇怪, 才走過去, 面帶疑惑地問葛培軍:“小葛,你倆在這兒說什麼呢?”
葛培軍正是小亮舅舅,他看了眼小亮奶奶, 心裡有一股說不出的怪異感。找到大孫子下落本該是件大喜事, 但他覺得,小亮奶奶好像在惶恐, 也不知道她在怕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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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一點讓他覺得怪異,但他遠比同齡人要成熟, 心裡有事不輕易上臉,別人從他面上輕易看不了什麼問題來。
這件事他暫時還沒能完全確定, 考慮到小亮爺爺心髒出過問題, 葛培軍就含糊地說:“沒什麼事,就是問問小亮治病的情況。”
“剛才我聽了一會兒, 從幾位專家給出的治療方案來看, 小亮這個病還是可以治療一下試試的,說不定能好起來,這是好事。”
對於這件事, 小亮爺爺不敢想太多。他主要是怕期望太多會落空,他說出來的話比較保守:“大夫說可以試試看, 這種事隻能聽天命盡人事了。”
因為兩個孫子的事,小亮爺爺這幾年老得挺快,不僅頭發白了一大半,臉上皺紋明顯變多,短短幾年時光,好像老了十幾歲。他的變化葛培軍都是看在眼裡的,他對這老人也挺尊重。
他提著花和果籃進了病房,走到小亮床前時,他突然回頭,貌似不經意地看了眼小亮奶奶,兩個人的視線在一瞬間對上了。那一刻,小亮奶奶居然出現了躲閃的動作。
深諳人心的葛培軍頓時起了疑心,越發覺得小亮奶奶的表現有些蹊蹺。
但他什麼都沒說,先陪著小亮玩了一會兒,接著就跟老兩口闲聊天。
小亮奶奶看起來很忙,一會兒去洗衣服,一會兒去打水,要不然就給孫子擦臉按摩,就是闲不下來。葛培軍沒說什麼,也不急著走,仍留下來,陪著小亮爺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前幾天葛培軍大姨高緯曾找他打聽他有沒有對象的事,得知他現在還單著,沒有合適的,還特意詢問他願不願意找個醫生。葛培軍表示如果有合適的,可以先了解下。
其實他隨便想想就能猜到高緯遇到了心儀的人選,想給他這個外甥牽個線。但在牽線之前,她得先來他這裡探個口風,確定他還是單身,才會給他介紹。
但接下來好幾天都沒動靜,估計那姑娘拒絕了,那麼這件事大概就是結束了。對此,葛培軍倒是無所謂的,反正雙方未曾見過。
本來他也沒把這事兒放到心上,但剛才他親眼見到了羅裳,他忍不住就多看了幾眼。她在人群中實在是顯眼,很容易抓住周圍人的眼神,他也沒能免俗。
他弄清楚羅裳身份後,就猜出來,他大姨要給他介紹的人就是剛才那位羅大夫吧?
因為高緯最近一直在忙查藥廠的事,這事他們家裡人都是知道的,那她近期認識的女孩應該就是這個小組唯一的年輕專家羅裳了。
看到羅裳後他就在想,他大姨眼光是真的毒,也是真心想給他找個好一點的。但她連個見面的機會都沒給,拒得這麼幹脆,很可能是有男朋友了…
韓沉這幾天一直在跟進胡四爺和鄒興源的案件,除了胡四爺,其他爪牙都交待了不少事,整個案件已基本梳理清楚,胡四爺交待不交待其實已經不是必須的了。
他就算不交待也照樣能給他定罪,剩下的就是走流程,這些事韓沉無須再參與。
他來匯川的時間不短了,眼見要到年底,新年即將到來,他必須得盡快回青州,好抓緊時間布署新年期間的安保任務。有太多事要忙了,所以他打算當天下午就開車回青州。
剛好羅裳這邊也忙得差不多了,倆人一商量,決定下午一塊回去。
兩點左右,韓沉開完了會兒,跟邢隊約定好返回青州的大概時間,兩個人就在匯川市局門口分開。邢隊去給老婆和家裡人買點東西,好帶回去送人,韓沉直接開車來了人民醫院。
考慮到羅裳還有一些重病號要處理,他沒必要太早去找她。所以他到了人民醫院後,並沒有急著進門診部和住院部去找羅裳,反倒去了醫院小花園的涼亭裡坐著。
午後的陽光還算暖和,照在羅裳新給他買的皮夾克上,曬得人後背挺舒服。不遠處的停車場上就是羅裳他們乘坐的考斯持,從車輛停放的位置來看,羅裳他們這時很可能在住院部,隻要那車沒走,羅裳就還在這家醫院。隻要車在,他就不擔心錯過羅裳。
程釗明有事沒來,這次是郭老帶隊,眾人離開二樓小亮所住的病房,一路跟院長等人到了三樓,去給一個慢性心衰患者治病。
快要走到病房門口時,羅裳看到另一間病房門口的長椅上坐著一個人,剛看到這人時,她差點沒認出來這人是誰。
直到他聽到有人經過,抬頭往羅裳這邊瞧了一眼,羅裳才認出來,他正是他們剛檢查過的藥廠蔡老板。算算時間,以他女兒蔡珊的身體狀態,她這時應該還沒能出院。
短短幾天不見,蔡老板比上次滄桑了不少,看上去就是個普通的無能為力的患者家屬。
“蔡老板,你們家蔡珊這兩天怎麼樣,有好轉嗎?如果有什麼需要,盡管提。”想到蔡珊那天站上樓頂天臺跳樓的事,院長對她家裡人說話都客氣了幾分,免得再出什麼事,這種事一次他就怕了。
“不怎麼好,還是老樣子。”蔡老板看上去沒什麼精神。
對此,院長也沒什麼好辦法。如果是中醫上,或許會找出一些獨闢蹊徑的路子來解決蔡珊的病。但他並沒有貿然做這個推薦。
一行人先進了蔡珊病房的斜對面,去看那個心衰患者,經過一番診斷後,方子很快開了出來。
蔡老板原來對中醫的療法沒什麼興趣,但這幾天他感覺自己快崩潰了,終於萌生起了利用中醫藥給蔡珊治病的念頭。
於是,羅裳一行人才走出病房門口,蔡老板竟主動擠過來,搶在羅裳等人離開前,說:“我女兒現在情況很差,你們幾位能不能幫忙給看看?”
蔡珊的情況羅裳是知道的,韓沉給她講過,據胡四爺手下交待,他們抓到年輕女孩後,會想方設法制造恐懼讓她們怕。據說在這種時刻女孩子的血液會發生變化,於胡四爺而言,這種血對延年益壽的效果會更好。
在失血過多的情況下,蔡珊的血應該不夠用,芤脈也是有可能的,補血肯定要跟上。
治療她這種驚嚇受病的話,開一副溫膽湯加味,一般會起到一定的作用。
但她卻在想,女孩子經歷過這麼多事,心裡一定遭受了極大創傷,情志過極則為病,所以她現在的情況光是用藥還不行,還得解決情志方面的問題。
思勝恐就是個實用的思路……
這時郭老跟幾位老專家對了下眼神,朝著蔡老板點了點頭,表示同意,這才領頭先進了病房。
他們人多,連續走進去那一刻,難免產生一些響動。
蔡珊顯然受了驚嚇,本來是蜷著的,看到這一連串人影,她瞳孔不由得震了震,隨即坐起來,用床上的白色被子擋在她面前,似乎她隻要藏在被子後,就能安全了。
郭老隻瞧了一眼她這反應,就知道大概是怎麼回事。
他嘆了口氣,跟幾位老專家和羅裳說:“草木無情,難治有情之病,她這種病,僅僅服藥的話,怕是治不好的。
“怎麼辦,有辦法嗎?”蔡珊爸焦慮得很。又道:“幾位幫幫忙吧,隻要能把我女兒救活,讓她像人一樣活著,我付出什麼我都願意。”
第140章 專家
“蔡老板言重了, 治病要一步步來,先把你家姑娘身體調整好一些,其他可以慢慢考慮, 先不要急。”
“關於你家姑娘的事,我們也聽說過,都是做父母的人, 我們能理解你的心情。能幫上的話, 我們一定會盡力的。”郭老用手虛扶了一下, 示意蔡老板千萬不要給他們低頭行禮。
蔡老板連聲道謝,本想把幾位大夫請回病房。但他女兒情緒極不穩定,他不敢放人進去, 隻好放棄了這個念頭。
郭老則招手把羅裳和其他大夫叫過來, 幾個人聚在一起,就站在病房門口, 小聲商量著蔡珊這個病具體該怎麼處理才好。
吳老大夫回頭看了眼病房,低聲說:“這姑娘受過嚴重的驚嚇, 心理陰影不小。光用藥物治療還不夠,得想辦法讓她戰勝這個恐懼。”
“雖說有思勝恐的說法, 還有杯弓蛇影這個例子在, 可她這個情況不一樣,咱們得怎麼說, 才能讓她戰勝這種恐懼呢?我覺得難。”
對此郭老也是認同的, 在杯弓蛇影的故事裡,當事人被杯中的蛇影嚇得茶飯不思,日夜不得安寧, 等他認識到那隻是個影子,他思考清楚後, 恐懼自然就消除了。
可蔡珊曾經面對的傷害和恐懼都是真實存在過、並非她幻想出來的。那個大師和大師的一幫手下,不知道曾用多少手段對付她們這些小姑娘,目的就是讓她們怕到極點,好產生胡大師想要的血。
這種邪門手段光是聽一聽,就讓人膽寒了,別說是她這樣年輕不諳世事的女孩,就算是他們這些成年男人,真碰上了,也會嚇破膽的。
幾個人想了一會兒,對此也沒有頭緒。羅裳幾根手指動了動,郭老注意到了她的小動作,就轉頭問她:“小羅,你有沒有法子?”
院長和陪同的幾位主任和西醫大夫也是在場的,郭老這一問,他們和蔡老板全都往這邊看了過來。
這麼難的事,他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誰又有那個本事消除掉蔡珊這小姑娘的恐懼呢?
在眾人注目中,羅裳收回手,倒沒有怯場的表現。她坦然說道:“剛才進病房時,我看到了小蔡的眼神,我感覺她不隻有恐懼,我還看到了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