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的年輕人當即心領神會,知道高緯惱火了,“放心吧組長,查帳時我一定打起十二分精神。隻要他們敢在帳上動手腳,我說什麼都得把他們給揪出來。”
另一個手下默默地聽著,他更關心的卻是外邊不停嚎叫的豬,他還特意跟高緯說:“組長,你看那個半掛車,車上的豬得有二十來頭吧,這一摔,怎麼都得死幾頭。其他的就算不死,也得受傷。不知道人怎麼樣了,在這看不清。”
豬叫的分貝本來就不低,當幾頭十幾頭甚至二十幾頭豬都在哼哼或者因為劇痛而嚎叫時,那聲音簡直是奇吵無比。但這種關頭,誰也顧不上嫌棄這個嫌棄那個的,倒是想知道那半掛車司機還有沒有救。
郭老徒弟下去一趟,幾分鍾後回來了,跟車裡的人說:“開水泥罐車那個司機完蛋了,都擠扁了,人肯定救不過來了。”
這個結果與一些人預料得差不多,但大家既覺得解恨,又有點失望。因為這司機死了,接下來的調查工作就要麻煩一些。
郭老徒弟又道:“半掛車司機受了重傷,肋骨和大腿骨都有骨折,不過能救。我師父喂他吃了藥丸,羅大夫給他扎針灸止血止痛,閻大夫擅長接骨正骨,正接著呢。估計問題不大,養一段興許就好了。”
二十分鍾後,救護車終於趕過來,將那司機拉到醫院繼續救治。附近的警察也過來增援,盧隊親自帶隊趕到了現場,這時警察正在對現場進行勘察。
他了解了情況後,先上車對專家組成員安慰一番,見大家都沒有大礙,這才跟郭老商量:“現在情況有變,藥廠那邊不一定安全。檢查工作是否先暫停一下?我們警方打算先過去摸個底,看情況再決定檢查時機。”
他認為,現在當務之急已經不是檢查藥廠產品問題了,最重要的是要保證這些專家安全。
其實經過這一陣的調查,韓沉和盧隊手裡都掌握了一些證據,利用這些證據就可以先把鄒興源控制起來。
但鄒興源最近行蹤不定,警方暫時還沒找到他的落腳點,鄒興源背後的風水師更加神秘,連他長什麼樣警方都隻知道大概,所以這個抓捕行動暫時就拖延了下來。
郭老沒有擅自做主,他反倒先看了眼羅裳,又當眾徵求羅裳的意見:“小羅,你說呢,現在要不要去?”
沒有任何人提出反對,高緯也看了眼羅裳。
羅裳衣袖上染上了一些血跡,那是剛才給半掛車司機扎針灸時蹭上的。她正用紙抹著血漬,乍聽到郭老這麼問,當即抬頭,往藥廠方向瞧了瞧,倒也沒有推託,隻朝著郭老點了下頭:“大家擠出點時間都不容易,要不,就去看看吧。”
“我同意小羅的意見,大家伙平時都挺忙的,好不容易湊到一起,今天的事兒要是耽誤了,別的事就得往後推了。”不等高緯和郭老說話,有人先表態了。
連續幾個人表了態,盧隊心中雖驚訝,但他也沒有再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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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鍾後,在幾輛警車陪同下,考斯特終於到達了興源藥廠。
藥廠設在城鄉結合部,車隊一到,廠門口的伸縮門就被保安打開,一個經理模樣的中年男人帶著五六個人熱情地迎過來。
看到身穿警服的盧隊等人也跟著下了車,他面色微變,片刻間有點緊張,但他很快調整好了情緒,仍熱情地上前,向郭老等人表態,他們廠一定盡全力配合檢查組工作。
大家都心知肚明,知道這些漂亮話不過都是煙霧彈而已,興源廠要是沒問題,檢查第一站未必就會設在這個廠家了。
剛才大家差點一起見了閻王爺,這時候正是同仇敵愾之時。所以在進入廠區後,眾人穿上鞋套和罩衣,就開始在廠區裡搜尋容易出問題的地方。
廠區正常運轉的一共有五條生產線,眾人一一查看過後,暫時沒發現什麼不對的地方。原料庫裡存放的藥材沒問題,生產流程暫時也沒看出有什麼不妥之處。
“咱們廠建成的時間不長,目前生產品類有限,基本就這些了,幾位還有什麼地方要看嗎?”眾人從三號原料庫裡出來,負責接待的中年人笑盈盈地瞧著他們說道。
省裡要派人檢查的事他們早就通過某些渠道了解到了,還知道這次檢查是來真的,檢查人員不會在廠區裡隨便轉轉就走的。
所以他們早就有準備,特意進了一批合格原料藥材,放到平時存放原料的幾個庫裡,制藥流程也做了修正,用來應付下檢查,他覺得不會有問題。
盧隊沒看他,也沒有答他的話,反倒背著手走到倉庫門口不遠處的一排工人面前,盯著那十幾個人的眼睛,看完一圈之後,他突然問這些人:“原料庫裡就隻有那些東西嗎?”
“誰敢說‘是’,就得負法律責任,不是就不用吱聲。”
他這話一說出來,那中年人終於顯出了緊張的神色,他趕緊過來說:“同志,他們這些人都沒見過世面,看見大人物和警察就害怕,連話都說不利索的。”
盧隊用手把他扒開,冷聲道:“沒問你的時候你不要回答,上一邊待著去。”
中年人吃了憋,不免有些擔心,眼睛就在那些人臉上暗暗掃了一遍,不無警告之意。
但他這些把戲對於盧隊這樣的老警察沒多大作用,盧隊抬手一指,便指定了一個身高一米七五左右的年輕人:“廠裡平時用的原料放哪了,你一定知道,是嗎?”
“知道的話,現在就帶我們去。如果你不說,事後又讓我們查出來了,那就是包庇罪。想一下,要不要說?”
“其他人也是一樣,知情不報的話,我們一旦查出真相,接下來還會找你們的。不過下回再找你們,在不在這個廠子可就不好說了,說不定是在看守所呢。”
說完這些帶有心理戰色彩的話,盧隊看向那年輕人,倒沒有催促他馬上就做決定。
在場的人注意到,那些工人都沒了主意,有些慌了,露出一副六神無主的模在,有幾個人卻下意識偷偷看向那年輕人。
那年輕人甩掉掛在耳垂上的煙,轉身就走,他這一轉身,那經理就慌了,在他身後徒勞地呼喊著:“姓丁的,你想幹嘛,你瘋了嗎?”
年輕人回頭瞧了他一眼,眼裡不無譏诮之意,竟出言諷刺道:“你喊什麼喊?您願意給人當狗你就當,別在這兒對我大呼小叫的,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候,真以為能瞞天過海呢?”
“你……”他這番話將那經理氣得呼吸聲都變粗了,顯然氣得不輕。
羅裳一行人隨著年輕人七拐八繞,走了大概七八分鍾,終於到了一個角落裡的鋼板房門前。
那門上掛著鎖,鎖很大,用蠻力拆的話會比較吃力。
年輕人竟拿出自帶的鑰匙串,找到一個鑰匙,吱扭一聲開了門。
室內比較空曠,在水泥地和木板上擺著一個個裝藥材的袋子,郭老不禁驚呼道:“這個地方才是他們平時真正用的原材料吧?”
“剛才那幾個庫裡的東西,怕是他們臨時搶購來糊弄人的。”
眾人深以為然,都很認可他這個說法。
隨著真正的庫門開啟,興源藥廠原材料的事也就瞞不住了。
羅裳隨機挑選了五個袋子進行檢查,就被檢查結果給驚到了。
到下午四點左右,原料庫所有藥材的情況都做了檢查和統計,用便宜藥代替昂貴藥材的情況真不少,這樣一來,他們藥廠的藥物質量自然沒辦法保證了。
羅裳彎下腰,伸手從這個袋子裡抓起一把青色麻黃,神情不明地跟郭老和另一位老大夫說:“出問題的藥材不少,假藥就不說了,確實有些是真品,但真品裡也有不少是便宜的次品,問題很大,這些藥就算做好了,效果也好不到哪兒去。”羅裳忍不住吐槽著。
說到這兒,她把手上的麻黃舉高了一些,給郭老等人看:“但這個麻黃就比較特殊,它的質量非常好,一看這個顏色,就知道它是在室內陰幹的,不是曬的。陰幹時也沒有捂在一起,要不然它這個色不會這麼好。”
郭老隱約懂得她要說什麼,就道:“何止是好?它這個量還特別大,相對於其他藥材來講,真的量大。”
“他們廠產的藥裡,用得上麻/黃的,沒有幾種吧?原料屯得這麼多,這個不太合理。”
盧隊手下的中隊長當即說道:“如果是煉制某種違法物資的話,那就說得通了,照這麼說,那這個廠就是踢到鐵板上了。”
“廠子裡肯定有人知道,安排人手對廠裡的人進行排查訊問吧。”
盧隊點頭,當即讓人把工人都帶到幾個房間裡,還由專人看守,不讓這些人交頭結耳的亂說話。
羅裳沒有參與這些事,有了盧隊等人在,這種事還輪不上她。這世界又不是離了她就玩不轉,所以不需要她摻合的話,羅裳一般不會主動插手。
這一次也是如此,從進廠檢查開始,她就默默地站在人群中間或者人群後,除了鑑定藥材時提供意見,其他的話她說得並不多。
至於這麼多麻/黃在這廠裡的用途,對於在場的人來說,就算不明講,大家也都能想明白。
如果鄒興源真沾上這種事了,那他這個廠子是肯定要被封的,他自己這個牢也是坐定了。
難怪,有些人甚至想要他們這些人死,就是不希望他們按計劃去檢查吧?要是他們真出事了,恐怕沒幾個專家敢再接下這個任務吧?
隨同檢查組前來的,還有匯川這邊大媒體的記者,他這一路也拍了不少素材。
拍到這些麻/黃時,這記者找了個機會悄悄跟盧隊說:“這廠子絕對是暴利,也不知道老板不知跑哪去了?能不能抓到?要是哪天有消息了,你一定得提前點跟我講。”
記者一心想得到第一手消息,所以他打算跟盧隊說一下,免得哪天真找到鄒興源了,沒人通知他。
盧隊卻道:“不一定用我們抓,相關部門會出面處理的。”
“有些人靠法律或者行政手段不好對付,那就得用些不尋常的手段。用魔法對抗魔法都是有可能的。”
盧隊說得比較隱晦,有些隱情這記者並不知道,所以他沒聽懂盧隊真正的意思。
羅裳和郭老等人沒聽到盧隊說的這番話,他們是在五點半左右收隊上車返回的,車開到半路時,高緯問起了羅裳這幾天的安排:“小羅,晚上有安排嗎?沒安排的話,我想請你吃頓飯,順便請你給我女兒看一下。”
“這孩子今年十七歲,年年冬天都凍手凍腳的,戴棉手套都沒用,現在還腫著呢,也不知道這個能治不?”
羅裳聽了,心想這種情況,一般用當歸四逆湯之類的藥就有效。原來的藥方裡含有木通,但現在木通一般不允許用。所以她現在常用通草來代替,效果也是不錯的。
所謂四逆,指的就是四肢冷涼,跟正常狀態下的溫熱不同,所以就叫四逆。
造成四逆的情況常見的有幾種,老年人常為陽虛。另一種就是年輕女孩常見的四逆散證,常伴有乳/房脹痛、脅肋疼痛、脾氣暴易生氣、心情鬱悶、壓力大或者面部痤瘡等情況,這是陽鬱。
像高緯女兒這種情況,可能是血虛為主導致的,這種病羅裳處理過很多例了,多是以當歸四逆湯加減來治,效果是靠得住的。
但她沒見到人,並不好現在就下定論。
她略想了下,就跟高緯說:“高組長,晚上大家一起簡單吃點就可以了。如果方便,你可以帶你女兒去我住的賓館。我晚上有點事,不打算出門。”
早上韓沉特意來找她道別,說他要和薛熾一起出發去火車站接人。他們接的不是別人,正是薛熾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