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到的時候,湯萬龍已被放倒在地上,手上仍戴著手銬。他腦袋歪向一側,嘴角還有些殘留的白沫子。
粗看上去,的確有點像是癲痫發作後的情景。
但韓沉覺得,湯萬龍這人比較復雜,剛被抓到不長時間就出現這種問題,誰也說不好背後有沒有什麼普通人不清楚的事。
他看了眼薛熾,此時薛熾已走到湯萬龍面前,扒開他的眼睛看了看,除了紅血絲,韓沉等人都看不出有什麼異常。
薛熾卻若有所思地繼續觀察著湯萬龍的手掌、眉心等處,最後他甚至用棉籤扒拉著湯萬龍的鼻孔仔細察看。
韓沉:……
小謝等人也在旁邊站著,看到薛熾這番舉動,誰也看不懂。
但他們覺得薛熾這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真不愧是七處的人,什麼歪門邪道的事兒都懂。不像他們,事情一超出常規,他們就得向上報告了。
這時薛熾手裡的棉籤已經在湯萬龍一隻鼻孔裡轉圈滾了好幾圈,他正要把棉籤拿出來觀察下,湯萬龍竟在這時醒轉過來,因為鼻子痒,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薛熾反應還算快,馬上跳到旁邊,沒被噴到,手上的棉籤這時已變成了湖綠色。
湯萬龍這一打噴嚏,韓沉不由得皺了皺眉,因為他感到湯萬龍身上有點異味,好像有點臭,那味道還是從對方鼻孔的位置傳出來的。
小謝驚呼道:“什麼情況啊,打個噴嚏還能這麼臭,這麼邪乎?”
薛熾聽到他說的話,冷笑一聲:“一點邪術而已,姓湯的讓人給控制了。”
湯萬龍這時已緩過神來,聽到薛熾這番話,他竟然沒什麼特別反應,不驚訝,也不惱怒,似乎薛熾說的話像吃飯喝水一樣平常。
韓沉沒來由地產生了一種感覺,這個人好像不在乎自己這條命了。
韓沉的視線從湯萬龍身上移開,轉頭問薛熾:“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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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體怎麼回事,得問他。但他這個邪術要是不能及時破解,抽搐會發作得越來越頻繁,時間長了可能會送命。”
小謝恍然道:“控制他的人手裡是不是有類似於解藥的東西?姓湯的要是不聽話,或者沒按規定時間出現,就會死?”
“我以為這種事就是個傳說,沒想到真有,還親眼見著了,可真稀奇。”小謝感嘆地打量著湯萬龍,心想這天下奇事還真不少。
湯萬龍神情冷淡地聽著,好像他們說的都是別人的事一樣。
薛熾看著他油鹽不進的模樣,就用上了激將法:“你從十二歲開始學武,學成這樣,吃過不少苦吧?吃這麼大苦,難道你就是為了受人控制,替人賣命?”
“說說唄,在碼頭跟你們碰頭的人是誰?他把東西帶到哪兒去了?誰讓你去崔家盜搶的?”
“……不說是吧?那些人想讓你死,你還為他們隱瞞,有意思嗎?”無論薛熾怎麼說,問什麼,湯萬龍都像個木頭人一樣,一動不動。
湯萬龍眼角都沒往薛熾這邊瞧一眼,這些激將的話對他也沒起什麼作用。薛熾看了韓沉一眼,微微搖頭。
瞧著他這副樣子,薛熾沒再提鷹嘴溝發現的東西。
韓沉就跟吩咐小謝:“先帶他下去,兩人一組輪流看管。”
重新回到辦公室,薛熾搖搖頭,跟韓沉說:“暫時拿他沒辦法,我稍後會抽時間去一趟葵陽,看看能否找到我大師伯的後人。要是能找到額外的線索就更好了。”
“你給我的名單我稍後會一一查證,有進展了再聯系吧。”韓沉說。
這個案子發展到這一步,暫時算是卡住了。
羅裳之前給算過,湯萬龍會出現在碼頭,跟他在一起的還有兩個人。從現在了解到的情況來看,羅裳算的都是極準的。
隻不過這兩個與湯萬龍同行的人並非都是他的手下,隻有那小個子是。另一個人,應該是主使人派來與湯萬龍接洽的。
他們在碼頭抓人時,並沒有抓到此人。至於湯萬龍從崔家搶到的醫案和假秘方,目前已被轉移到這個接洽人員手裡,說不定已被此人帶到了主使人面前。
兩個人都忙,定好接下來要辦的事,薛熾就走了。
韓沉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九點半。他開著吉普車直奔四院,這個時間,門診大樓裡一片漆黑,急診大廳裡倒是人來人往的。
韓沉穿過走廊,想從後門進入住院處。他推了推掛著鎖的門,見推不開,就想返回去,試試看有沒有別的通道能通向住院處。
“喂,你誰啊,這麼晚了門都上鎖了,不讓亂走,你推什麼推?”有兩個護士在走廊上經過,看到韓沉在這裡推門,便不客氣地走了過來。
韓沉穿的是黑色皮夾克,沒穿制服。但他抬起頭那一刻,兩個護士互相對視一眼,說出的話都客氣了幾分。
“同志,現在太晚了,這門不能隨便開,你這是想去哪兒?住院部探視時間已經過了,現在也不讓進人。”
“是晚了點。”韓沉手上還提著一網兜在路上買的水果、罐頭、餅幹、山楂片和瓜子,神情有些落寞。
韓沉也知道這個時間,醫院確實不讓外人進入住院部,以免打擾病人休息。
但他從單位出來之後,就很自然地把車開到四院來了。
審訊間隙,他往季常明辦公室打過電話,當時季常明還在,告訴他羅裳已被轉移到住院部單人病房隔/離觀察,暫時沒什麼問題。
季常明說沒問題,他倒也不是不信,但他總想親眼看看才放心。
年齡較小的護士見不得他那副失落的樣子,就問他:“你是不是要去住院部,你想找誰啊?”
“羅裳,你們認識嗎?她怎麼樣了?”韓沉原本不擅長跟女性打交道,但這時小護士都主動問了,他自然要抓住機會問一下。
“羅裳?哦,你是說羅大夫嗎?中醫是吧?”
兩個小護士居然都認識羅裳,一聽到她的名字,還挺開心的。
“嗯,是她,她怎麼樣了?我白天抽不出空,實在來不了,現在才來,沒看到她人,不放心。”
韓沉這麼一說,兩個護士眼睛全都亮了起來,有個護士張口就問:“你跟羅大夫是什麼關系啊?”
“哎呀,你這還用問,羅大夫又沒結婚,他這麼問,肯定是羅大夫對象。”另一個護士說。
韓沉淡笑了下,算是默認了。
他笑容雖淺,那兩個護士心卻不由得跳了起來,心想這人長得真帥,這麼對她們笑,可真讓人遭不住。
有個護士結婚好幾年了,孩子都上小學了,還是多看了幾眼。
她短暫地晃了晃神,很快跟另一個護士說,“你打個電話問問住院部的人,讓她們看看羅大夫怎麼樣?再讓她們跟羅大夫說,她男朋友來過。”
另一個護士有熟人在住院部值班,就在隔離病區。她們確實不敢私自把韓沉放到那種地方,但幫他問一下還是沒問題的。
“你先在這兒等著,一會兒有信兒了,她會來通知你。我還有事,先去忙了。”
兩個護士都匆匆離開,韓沉在走廊上找了個空椅子坐下來等著。
過了十幾分鍾,先前打電話的護士回來了,“我剛幫你打電話問了,羅大夫現在挺好的。她住單人病房,吃的用的都不缺。她是咱們院的專家,這方面你不用擔心,有專人在隔壁守著她呢。”
“羅大夫讓我告訴你,讓你早點回去休息,該幹嘛幹嘛,她爸媽那邊讓你先幫她瞞著點,免得他們擔心。”
“你手上的東西是給羅大夫帶的吧,給我吧,等會住院部有人過來,我給她遞過去,讓她交給羅大夫。”
韓沉連忙把兜子遞了出去,道了聲謝,這才離開急診部。
他在走廊上坐這一會兒,不知道來過多少護士專門從他面前路過瞧他,還有幾個路過的大夫也湊熱鬧,匆忙中也往他這邊瞄了好幾回。
韓沉實在不習慣被人看來看去的,所以他把東西給了小護士就走了。
離開四院後,韓沉開車回了山河路,到家時,診所屋子裡暗黑一片。
他把車停在路邊,拿鑰匙開了門,大門剛打開,旁邊診室的門也開了。
“你倆都在這兒?”看著站在門口的江少華和於航,韓沉驚訝地問道。
於航點了點頭:“崔家出事,我們都聽說了。”
他說的話很簡短,但韓沉能理解他未說出的話是什麼意思。
他點了點頭,進了診室,看到兩個折疊單人床,韓沉就道:“這麼住有點冷。”
“忍著點吧,晚上不能生爐子。”
江少華也解釋道:“生爐子會冒煙,冒煙了,別人就會知道診所有人。”
“羅裳知道你們在這兒守夜嗎?”韓沉知道羅裳找的幾個幫手都不錯,但他們這麼積極地替羅裳辦事,還是讓他有些動容。
這時已是十二月份,晚上不生火的話,屋子裡確實很冷啊。
“知道,但她早就不讓我們守了,是我們自己堅持要守的。”江少華說完,又掀開自己的褥子,說:“師父給買了電褥子,插上電就熱了。喏,這還有熱水袋,一人兩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