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算是運動員,這種針也不是隨便就能打的。所謂封閉針,基本上就是麻藥加激素。一針下去,貌似病好了,其實並不是好了,隻是掩蓋住了病情,因為不痛了。
但羅裳沒親眼見到過那個針劑,就道:“姚姐,他這個病應該是沒好。我覺得打那種針還是慎重些為好,因為沒見到實物,我也不好下結論。”
她說得隱晦,姚姐卻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本來就覺得不靠譜,羅裳也持保留意見,她就更加確定,那個小診所恐怕存在問題。
她就告訴她弟弟:“你在這兒拿點藥,以後別去那個診所了。”
她弟弟卻道:“那個診所離我單位和家都近,大夫也挺好的,我這病不是好了嗎,現在都不疼了。”
姚姐竟無言以對,不知要怎麼樣給他解釋清楚。
羅裳沒勸,遇到這種執迷不悟的患者,她不會苦口婆心的勸。她提醒過了,如果別人還一意姑行,她也沒法幹涉。
羅裳正要問姚姐兄弟還要不要開藥,這時幾個小青年走了進來,最先進來的人羅裳覺得有點眼熟。
不等她發問,那十七八歲的大男孩就朝著她彎腰說:“對不起,羅大夫,我爸讓我向你道歉。”
“我潘洋誤會了你,請原諒。你還能不能幫我同學肖樹林治治病?”
第91章 專家
潘洋這次穿的是藍白拼色的校服, 肥肥大大的,頭發也剪短了。他身邊還有一個瘦高的男生,跟他穿的衣服一樣,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潘洋同學肖樹林。
羅裳不至於跟兩個學生計較,但她態度也不算熱情, 就像對待其他患者一樣, 平和地說:“誤會已經解開了, 以後遇事少些衝動,多些理性就可以。”
“讓我給他看病當然沒問題,你給你同學掛個號, 等會輪到他了我就給他看。”羅裳跟潘洋說道。
前面確實還有好幾個患者排著號, 潘洋也看出來羅裳並不想跟他多說,他隻好訕訕地彎腰點了下頭, 拉著肖樹林去拿號牌。
這時羅裳又跟姚姐說:“你弟要是不想抓藥,也沒問題, 過陣子他要是改了主意再來也行。反正也不是什麼急病,不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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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治病是有原則的, 對她半信半疑的她一般不會勉強。
姚姐在這條街上住了很多年, 對羅裳的水平自然是十分信服的,但她弟弟就是不信, 她也沒辦法。她隻好恨鐵不成鋼地掐了下她兄弟, 再把地方騰了出來。
姚姐弟媳卻不想走,讓到一邊仍在埋怨著她丈夫:“來都來了,抓點藥怎麼了, 你怎麼這麼倔?”
“你這人真是,要不是看在孩子份上, 我都不想跟你過下去,一天天的煩死人了。”
即使是當著大姑姐的面,她也忍不住吐嘈著自己丈夫。姚姐竟沒做任何反駁,看來她對於自己家弟弟的性格也是有數的。
診室裡的人默默看戲,羅裳隻當沒聽見,開始給下一位患者診脈。
“感冒沒好,嗓子裡有痰,沒什麼大問題,開點三拗湯吧。”羅裳正要給這人寫處方,這時有人驚呼出聲。
羅裳一抬頭,就看到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小伙倒在地上開始抽搐,與此同時,他口中還吐著白沫。
旁邊有位熱心大爺見了,連忙道:“要不要把他按住?”
不等羅裳吩咐,江少華已經鎮定地上前,說:“不要按,容易壓壞胳膊。大家往後讓讓,別在這兒擠著。”
說話間,他已經取出一塊幹淨的白色布巾,撬開小伙緊咬的牙關,將布巾塞在齒縫間,免得患者抽搐時咬到了舌頭。
韓沉休假在家,聽到動靜,他從門外走了進來,也看到了那個病人的情況。
他並沒有親眼見過這種患者,不過他也能猜出來,這人應該是癲痫發作了。
“用我幫忙嗎?”他往裡走了走,問羅裳。
“沒什麼事,他抽一會兒就好了。”
羅裳迅速把一位患者的藥方寫好,讓對方去找小嶽抓藥,隨後她站起來,經過韓沉身邊時在他肩上搭了一下,順手又拍了拍他後背,這才走到患者面前。
沒過多久,地上的年輕人停止了抽搐。眾人七手八腳地把他扶到了羅裳面前的椅子上。
江少華取走年輕人口中的白布,順手又幫他擦了擦嘴邊的白沫子。
年輕人知道自己是什麼病,一想到這麼多人看到了他發病的樣子,他就難受。他整個人看上去也沒什麼精神,從起來後就耷拉著腦袋,不願意跟人對視。
羅裳見他不想說話,就問同來的家屬:“他得這種病多久了?”
家屬是一對中年夫婦,應該是這小伙子父母。中年男人嘆著氣說:“有七八年了吧,他以前學習很好的,自從得了這病,他連學都不願意再上。”
“他勉強讀完初中就不讀了,去了飯店學廚師,幹倆月又不幹了。因為他在飯店發病把人給嚇著了嘛,老板害怕,他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出去。從那以後就在家待著,哪兒也不願意去。”
中年女人碰了他一下:“差不多得了,別說那麼多。大夫問什麼你就答什麼,別耽誤人時間。”
隨後她笑著跟羅裳說:“羅大夫,我有個親戚,得了肺病,他在井下待時間長了,病得很重,都幹不了活了。他那個病就是羅大夫您給治好的。”
“大林的病拜託您給好好看看,隻要能有治好的希望,治多長時間都行。我們家就這一個孩子,就算砸鍋賣鐵,也得給他治。”
她這番話說出來,診所裡不少人都有些動容。誰家有這樣的孩子,日子都不好過啊,難為這對父母了。
羅裳想到了中年婦女說的病人是誰了,月初她確實治過一個肺病患者,這人來復診過一次,想來病情已有了明顯好轉。
她連忙說:“阿姨,用不著砸鍋賣鐵,沒那麼嚴重。”
“我先給他診診脈吧。”羅裳神態平和,幾根手指很快搭在了小伙手腕上。
韓沉見這邊沒什麼事了,就回房間找出剪刀,準備把中午買回來的塑料裁好,再釘到窗戶外邊。
“我先給他開點藥,再扎幾針吧。他病得不算太嚴重,可以治一段時間試試。”
羅裳並沒有給出承諾,但她願意治,還是給這家人帶來了希望。
她先開出藥方,一邊寫方子,一邊跟旁邊的江少華說:“癲痫這種病,患者痰涎較重,肺與心包之間肯定會有許多痰涎壅塞,喘時容易有痰鳴音,所以化痰祛痰藥必不可少。”
“另一方面,患者氣血也是虛的。陰氣衰者則癲,陽氣衰者則狂,陰為血,陽為氣,實際上還是陰陽俱衰,氣血不足,所以補足氣血也是一個重要的方向。”
“其他問題就要結合患者自身情況判斷。”說話間,羅裳已寫好藥方,交給江少華看了看,再讓他把方子拿給小嶽抓藥。
抓藥這個活小嶽已經熟練了,不再需要江少華看著,所以現在江少華可以專心在羅裳旁邊學習。當然,抄寫藥方、整理醫案的事也落到了他頭上。
“扶他去床上躺著,我給他扎幾針。”羅裳打算用鬼門十三針的針法給患者扎針。這一點她沒跟家屬說,隻有江少華能看出來。
羅裳的針扎完後,小伙子一直垂著的頭終於抬了起來,還驚訝地看了羅裳好幾眼。
他爸在旁邊看見了,連忙問他:“怎麼樣?有感覺沒?”
這小伙子終於說話了:“覺得熱熱的,舒服。”
他爸有些激動,連連點頭:“舒服就好,舒服就好哇。”
羅裳早就習慣了患者這些情緒化的反應,扎完針後就開始給下一位患者把脈。
“可以了,今天先這樣,以後再扎針,最好上午來。上午陽氣足些,他這種情況上午針刺效果更好。”給小伙子起針後,羅裳囑咐了幾句。
“行行,我們明天一定過來。”家屬連聲答應,隨後帶著患病的小伙子離開了診所。
沒過多久,羅裳給肖樹林重新診了脈,這次診脈,她感覺肖樹林的病變得復雜了。
以前他來的時候,主要是學習壓力大表現的情志不暢與失眠的問題。這次再來,因為他家人給他抓了假藥,抓到的藥方裡還用商陸代替了人參,所以他這次再來,身體比上次來要差多了。
羅裳抬眼看了看面前瘦高的高中生,片刻後才道:“先吃三天的藥試試吧,打算去哪兒抓藥?”
肖樹林面色漲紅,低聲說:“就在這兒拿藥。”
羅裳記得,上次他們家裡人要去八院抓藥的事,並不是他的主意,是他母親提議的。所以這事也怨不上這個高中生。
羅裳沒難為他,和氣地道:“行,藥方拿著,去抓藥吧。”
肖樹林一句話不敢多說,拿著藥方就去找小嶽。抓完藥後,他和潘洋一起離開了診所。
羅裳並不知道,剛才她給人看病的模樣已印在了兩個高中生心裡。他們以前隻是為了學習而學習,現在的心態卻有些變了。
經歷過最近的一些事,兩個人的心態都成熟了許多,就連目光都變得沉穩了。
走出不遠,肖樹林突然跟潘洋說:“明年高考,我打算報中醫。”
潘洋怔了下:“你是年級前五,能考上名校的,學中醫太浪費分數了。再說現在醫院中醫越來越少,你畢業了上哪上班?”
“不是誰都能變成她那樣的大夫,我爸特意打聽過,羅大夫在青州是獨一份的,連大醫院專家都服她。就算你腦子好使,也不一定能達到她這個水平。”
肖樹林卻道:“我不管這些,我就要學。”
潘洋撓了撓腦袋,想勸勸好友,最終還是說:“那你跟你爸媽商量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