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局沉默片刻,隨後道:“你是咱們省中醫藥方面的學科帶頭人之一,要不要考慮以後帶學生做一下這方面的課題?”
這確實是一個新的方向,如果能做出成果,也不是壞事。程釗明就道:“這件事我回去會慎重考慮下的。”
他看了下表,說:“焦局,有個醫藥鑑定會,還有一個小時就開始了。我得走了,令嫒有什麼情況,可以隨時打我辦公室或者家裡電話聯系我。”
“要是有什麼情況,我不能及時趕過來。您可以找四院的中醫專家小組來處理,那幾位專家都是經過好幾輪考核選拔上來的,水平是可以的。”
焦局也是最近才知道四院有個新成立的中醫專家小組,但他以前跟程釗明就熟,所有家人有事,他最先想到的還是程釗明。
至於他要請羅裳給吳強針刺治療的事,他並沒跟程釗明說。他打算先讓羅裳試試,羅裳要是不行,再考慮程釗明也不遲。
畢竟,能以針灸手段讓產婦無痛生產的,也僅有羅裳一人。他還沒聽說過誰有這麼強的針灸術,就算是程釗明,也不是以針灸見長的。
給吳強治病的事比較隱秘,現階段既然不會請別人,他自然沒必要跟程釗明說這些。
從潘洋同學肖樹林家裡收集到的藥材樣本都存放在山河路派出所的物證室裡,羅裳早上先去了診所,時間快到的時候,不等她去派出所,魏安民先過來請她了。
“你怎麼還過來了,打個電話通知我一聲不就行了?”羅裳換下白大褂,穿好外套,一邊跟著魏安民往外走,一邊疑惑地說。
魏安民笑著說:“那怎麼行,你可是幫我們公安部門破了好幾個案子,找到好幾個人呢。請你怎麼了,這點排面應該的。”
羅裳無語地說:“那怎麼不多來幾個人請?就你一個,還沒車接,也沒什麼排面。你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
魏安民這才笑著說道:“也不算事,來好幾個大夫了,都是主任副主任級別的大夫,匯川那邊有個厲害的中醫也來了。不瞞你說,這樣的人我這個副所長可請不到。”
羅裳也覺得奇怪,肖樹林所服用的藥物裡,可能有假藥,藥是從八院抓的,這件事可大可小,主要還是要看醫療主管部門是什麼態度,打算怎麼處理。跟公安部門的關系其實不是很大。
這次鑑定能請到這些重量級人物,確實不同尋常。
羅裳就道:“你請不到,那是誰請的?你肯定知道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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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安民笑了:“是老韓找局領導出面請的,他怕八院高副院長叔侄倆動手腳,用金錢或者其他手段拉攏參與鑑定的大夫,再誣陷你開錯藥。”
“所以他出面去找局領導,要求他們務必找些有份量的中醫過來,請的人不能跟八院扯上關系。匯川市的人也要請,因為他們更不容易受到八院的影響。這樣鑑定的結果才公平。”
“這件事,幾個局領導都是知道的,我聽說他們為這事兒還取笑老韓來著。”
羅裳驚愕地看著魏安民,片刻後才道:“他讓你跟我說的?”
“怎麼可能?是我覺得你有權利知道這事。”魏安民說。
“我跟你講,從小我就看不上他這樣,辦點事還不讓人知道,這是幹嘛啊,顯得他高尚怎麼著?”
“他要是跟我來這套,我非揍他不可。”魏安民說完,晃了晃拳頭,擺出個揍人的動作。
他頭一次跟羅裳聊這麼多,以前倒沒有,都是有事說事。
說完之後,他悄悄觀察著羅裳的神色,可惜羅裳表情管理比較到位,就算他挺擅長觀察人的,也沒能看出來羅裳怎麼想的。
快到派出所時,羅裳才道:“是該揍他一頓,就他高尚,別人就不知好歹啦?”
魏安民立刻道:“那可不?回頭你狠狠收拾他,跟他客氣啥?”
羅裳沒吭聲,又走了一會兒,就進了山河路派出所的大門。
他們去的是派出所二樓的休息室。
至於那些藥物,目前被存放在派出所的物證室裡。潘洋鬧事的案子隻能算是治安案件,夠不上刑事,所以這些物證並不適合送到刑警大隊去,就在派出所裡暫存了。
羅裳進去時,她不隻看到了幾位臉熟的大夫,居然還看到了程釗明。
程釗明也挺意外的,羅裳一進來,他就道:“讓我們看的到底是什麼了不起的藥啊,找了這麼多人?”
“你不知道啊?那誰請你來的,讓你來的時候是怎麼說的?”匯川市另一位大夫說道。
“青州公安部門發了個公函,我就來了啊。我還以為要去的地方是公安局,哪曉得是在派出所?更沒想到會在派出所碰到這麼多老熟人,我也糊塗了。”程釗明是真不清楚事情始末。
來參加鑑定的大夫有一位是長榮醫院的,他和其他幾個青州的大夫也是收到公函才來的。但他們身在青州,還是聽到了一些風聲,知道這些藥材跟八院有關。
不過他們都很明智地保持了緘默,眾人打過招呼後,魏安民和一位衛健委的領導就讓人把藥材拿了出來。
至於羅裳寫的藥方,也由所裡的幹警重抄了兩份,先交給幾位大夫輪流察看。
“這藥方沒什麼相衝的地方,都是比較平和的藥,應該沒什麼問題啊。”一個大夫說。
“是啊,瞧著是治療失眠和焦慮的藥物,也加了點生津止渴、補益元氣的人參,沒什麼不妥的地方,藥量也可以。”幾個大夫看完後,都覺得藥方沒問題。
魏安民就道:“那就請幾位大夫好好檢查下這些藥材吧。患者反應,服用半個月的藥之後,上課時注意力難以集中,有時會惡心嘔吐,偶爾也會有走路打晃,迷迷糊糊的情況。”
“服藥半個月,患者學習下滑嚴重,再持續下去,就沒辦法繼續學業了。”
幾位大夫誰都沒說話,藥材一被倒出來,眾人便伸手翻揀起來。
幾分鍾過後,這些大夫互相對視一番,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無奈的神色。
這些藥材,是真的不怎麼樣啊,成色差還算是好的,有的藥材幹脆就是被藥廠提煉過的藥渣。
八院到底在搞什麼?藥房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這哪是給人治病,這不是坑人嗎?
青州市的大夫們拿起幾個飲片嘆口氣,再拿起幾個飲片,又嘆了口氣,都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程釗明默默拿起一個白色大藥片,對光細看了片刻,又拿起幾片同類藥,隨後才道:“這是商陸吧?我沒看到人參。”
匯川市另一位大夫語帶嘲諷地說:“就是商陸,這是從哪兒抓的藥啊,真是缺德到家了,用商陸代替人參,這是正規醫院能幹的事兒?什麼錢都賺,也不怕生兒子不長眼。”這個大夫說話比較直,也是被氣狠了。
中醫現在被打擊得已經夠狠了,可還是總有些沒底線的人冒出來破壞中醫在老百姓心中的形象,這種害群之馬,他罵幾句怎麼了?
青州市的幾位大夫看過了,他們誰都沒有表示異議,聽到匯川市的大夫罵人,他們多少也有些尷尬,不管怎麼說,幹這事兒的人也是他們青州的,作為青州中醫,他們多少也感到丟臉。
羅裳就在旁邊,她沒動那些藥,但她僅是看幾眼就知道了。
她冷冷地說:“就是商陸,商陸很便宜,可以外用,跟人參外形有幾分相似,但內服是有毒的。患者這種情況,我怎麼可能給他開商陸呢?藥方上明明白白寫著人參。可惜家屬對我那個小診所的藥材不夠信任,堅持要去八院抓藥,說他家親戚就在八院,可以幫忙。”
程釗明:……
這時,魏安民拿了一份鑑定書過來,跟程釗明等人說:“既然大家都鑑定過了,就在這上面籤下字吧。”
程釗明率先寫下自己的結論並籤字,有他帶頭,其他人也沒猶豫,都在上面寫了鑑定結論,並籤了名。
忙完這些,程釗明才道:“小羅,你是說,這個藥方是你開的,但藥是在你們市八院拿的?”
羅裳點頭:“是的,患者服藥後身體出了問題,他有個好朋友認為是我開錯了藥,帶著一幫人去我那裡鬧事。”
“為了弄清楚事情的責任到底在我還是在八院,魏所和公安部門的領導才組織了這場鑑定會。”
“請大家來,是聽說大家水平比較高,也比較公正。今天有諸位幫忙鑑定,也算是還了我的清白,我謝謝大家。”
青州市的幾位大夫早就聽說了事情原委,連忙擺手說不敢當。
程釗明卻生氣了,跟羅裳說:“這事你都沒跟我說過,你以前不就是八院的?先把你精簡了,又把藥房搞成這樣,他們到底是怎麼回事?在搞什麼東西?”
“簡直是倒反天罡!”
看著桌面上那些不像樣的藥材,程釗明氣不打一處來,把手上的藥材丟回去,並未掩飾自己的不滿。
他本來想留下來跟羅裳聊一會兒,但他臨時決定,先去找幾個人,就跟羅裳說:“我先出去,有點事要辦。稍晚點再跟你聯系。”
走的時候,他都沒怎麼搭理青州市衛健委派過來的代表,可見他有多不痛快。
其他大夫也不想在這兒多呆,他們都看出來了,程釗明是不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還不知道這事兒要怎麼發展呢。
他們都是其他醫院的大夫,管不到八院。但八院這個作派他們都看不上。所以他們也希望這事能有個解決的辦法,最好能把背後的人給揪出來。
他們隻是大夫,沒什麼權利,但誰都認識幾個人,也有腦子。別的事情或許辦不到,但悄悄往外放風,把這件事擴散出去、順便給八院上點眼藥還是辦得到的。
沒過多久,這些大夫就都走了,走的時候各懷心思,還都跟羅裳說了幾句安慰的話。
魏安民讓人把藥材收好,重新放回物證室裡,送走衛健委的領導之後,才跟羅裳說:“你先回去吧,看看程主任是怎麼打算的。要是有事你再找我。”
羅裳還得回去繼續接診,最近來找她看病的人更多了,一天得控制住放號的數量,不然她根本就看不完。所以她處理完這件事就回了診所。
到了傍晚,羅裳送走最後一名患者,確認周圍再沒其他陌生人了,就讓小嶽先下班回家。
她又把江少華和新來的保鏢遣到制藥間,給他們找了點活幹,才打通了婁一飛名片上的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