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愛出風頭, 跟羅裳在一起時, 更願意給羅裳一些表現的機會,羅裳怎麼能看不出來呢。
她其實不在意這些,幹這行的, 隻要技術過硬,出頭就是時間的問題。但季常明這份心意她還是願意領的。
她點了點頭, 說:“按中醫說法,患者為心下痞硬,證屬心陽虛,不僅要扶陽,還需要把水湿排出去。針對水飲化熱的問題,要加上石膏。人參和桂枝都是可以補益心氣,補心陽的藥材。但這方子裡最重要的還是木防己。”
“通常情況下,臍部以下有水湿,我們常用到下法,也就是利尿法來治療。但他這個情況比較嚴重了,利尿法效果應該不太理想,這時候就要用上木防己,這個藥可以通利三焦,效果非常好。”
聽她這麼說,那位內科大夫恍然道:“怪不得,我們之前給他用過利尿劑,效果不怎麼好,原來是這樣。”
季常明也道:“是,到了一定程度,下法就不好用了,得用上木防己。給他開個木防己湯加減吧,三天後復診,調整方劑。到時候石膏應該要去掉了,其他的也要視情況調整。”
羅裳也沒什麼意見,兩人想到一起去了。
這時旁邊有位患者說:“原來心髒病還有這種方子啊?我以為心髒不舒服了,就吃活血通絡的藥呢。我去家附近小診所拿藥,他都給我拿那種藥。”
羅裳和氣地告訴他:“這個不一定,要看證型,他的主要問題不是瘀血阻絡。”
一號床的患者剛才沒說話,他腦袋上燙著這時候最流行的費翔頭,從季常明和羅裳進來,他就在認真旁聽。
這次羅裳過來,還有幾個復雜點的病人要看,不能在這兒停留太長時間。給二號床患者開完藥,她和季常明就走了。
那位內科大夫把羅裳和季常明送到門口,等他們走了才返回病房,打算再觀察下這幾個病人的情況,就先回辦公室休息會。
一號床就向他打聽:“大夫,那個小姑娘,她什麼來頭啊,哪兒的?”
“聽說是國醫大師弟子,在山河路開了家診所,她現在也是我院特聘專家,一周來坐診一次,大概是周二吧。”
“怎麼,你要找她看病?”
一號床連忙擺手:“不是,我就是好奇,打聽打聽。”話是這麼說,他卻暗暗記下了羅裳診所的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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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二天就能出院,出院後,他打算找羅裳再給他瞧瞧。這次羅裳是應季常明的邀請,給二號床患者看診的,沒他的份。
大夫走後,旁邊有位家屬問他:“你女兒天天來看你,那你兒子呢,怎麼沒來?在外地啊?”
中年男人說:“他上學呢,今年高二,沒空來。”
旁邊的人就向他打聽起他兒子的學習,他就道:“還行,這孩子挺淘的,學習上還過得去,不用我操心。”
聽他這麼說,有人就開始數落起自家的娃。護士進來時,聽到有人在聊天,便不客氣地說:“別聊了,時間不早了,別影響別人休息。”
眾人不敢不聽她的,病房裡很快安靜下來。
次日一大早,方遠先到診所開了門。他都打掃完衛生了,也沒見到江少華。
江少華來得一向挺早的,從沒遲到過,這個點沒來,方遠擔心他那邊有什麼事。
他做完準備工作,手裡拿著個藥袋子,特意走到門口張望了一下。
過了五分鍾左右,他終於看到了江少華的身影。
“你臉怎麼了,怎麼青了一塊?”江少華一走近,方遠就看到他臉上的青色痕跡。
他當即問道:“是不是誰欺負你了?”
江少華腮邊不隻有兩處青腫,還有擦痕。方遠手碰到他時,他倒抽了一口涼氣,往後退了一步:“咝……”
“沒誰欺負我,真沒有。”江少華說。
“沒人欺負你?騙誰呢?早說你那邊有點亂,什麼人都有。老板讓你搬到診所附近住,她可以給你租房子,你就是不願意。”
方遠見他不肯承認,有點生氣了。這小孩性格不夠強硬,自己還非得在那種地方住,勸他搬過來還不同意,這不就出事了嗎?
江少華看出來他生氣了,就解釋道:“遠哥,我跟我爺爺在那邊住了挺多年,我舍不得搬走。”
他這麼說,方遠就氣不起來了。他們爺孫倆相依為命的感情,跟別人到底不一樣,江少華非得留在那兒,可能就是想留住這個念想吧?
這是個念舊的小孩。
他無奈地把江少華拽進診室,找出消毒棉和藥水,給江少華處理傷口。
“遠哥,一會兒老板來了,要是問起這事,你就跟她說我是半夜不小心摔的,別跟她說別的。老板最近可能心情不好,我不想給也添麻煩。”
方遠瞧了他一眼,忽地笑了,說:“你小子,這傷肯定不是摔的,還不跟我說實話。”
“行了,這事兒你就別管了,你跟我說說,這傷到底是怎麼弄的?”
江少華擰著眉毛說:“家裡半夜進賊了,是一個人,他腦袋上蒙著黑布,看不清臉,應該比我高。”
方遠吃驚地站起來:“你跟他打起來了?丟什麼重要的東西沒有?”
“沒丟什麼,我平時發完工資就先還人,還得三個月左右才能還完債。手裡沒多少錢,抽屜裡有七塊多,放裝餅幹的鐵盒子裡了,沒丟。”
方遠:……
“你家那抽屜我記得挺破的,掛的小鎖頭稍微用點力就能擰開。這樣錢都沒丟,那這個賊幹嘛去了?”
“你家也沒啥值得小偷惦記的東西吧?”
“確實沒啥值得偷的,裝錢那個抽屜上的鎖頭被人擰壞了,錢還在。米面油有點,也沒少。我也不知道小偷進去偷啥?”
方遠擺了擺手,腦子裡在想事:“也不圖錢,也不圖東西,那他還能圖你?”
他這麼一說,可把江少華嚇夠嗆。以前他在家附近化肥廠上班時,因為長相清秀,有的大漢沒事就調戲他。
甚至還有個死變態曾跟蹤他,這件事羅裳都知道。
想到這種可能,江少華身體發緊,竟有點不敢再回家了。
他臉色糾結,想了想當時的情景,又否認道:“這人應該不是奔著我來的,他發現我醒了,打了我幾拳、再把我推倒就跑了,沒別的。”
方遠心裡隱隱產生了一種猜測,江少華也是,他停頓片刻,忽然問方遠:“遠哥,你說這個人是不是奔著我爺爺的草稿來的?”
方遠撓了撓頭,感覺這種可能也不是沒有。隻是江少華爺爺已經去世那麼多年了,還能有誰知道江少華的身份呢?
但這個小偷在屋子裡亂翻一通,卻什麼都沒拿,也不是完全沒有這種可能。
兩人誰都沒辦法確定,方遠就道:“要不,等老板來了問問她。”
“算了,先別提,再等等,可能是我多心了。裝錢的餅幹盒子太緊,不太好開,小偷大概沒來得及掰開,我就醒了。別的東西他也看不上。”
“他來過一次,看到我家裡這麼窮,下次估計也不會來了…吧。”
江少華解釋一通下來,方遠感覺有點說不通。
但他跟江少華一樣,最近都不想給羅裳添麻煩,他就說:“要不,這兩天你別回去了,上我家湊和幾天。正好我弟沒在家,有地方住。”
江少華最近確實不敢回家了,就同意了。他爺爺的手稿,並不在大院的房子裡,所以那房子暫時空著,他也不擔心。
至於家裡僅有的一點錢和一些證件,他上班之前都放包裡帶來了。
羅裳是八點鍾到的,頭天晚上,羅劍召集家裡幾口人開了個小會,說了自己打算辦停薪留職、另外幹點什麼的事。
剛開始羅媽是不同意的,在她看來,在廠子裡穩穩的幹到退休比什麼都強,但羅裳卻第一個站出來表示強烈支持,還說她爸早走比晚走好,那個廠子用不了多久,開資都會困難。
她現在說話很有份量,她一表態,羅惠和羅騰都不用再說什麼,羅媽就沒了反對的意思。
羅裳也在心裡琢磨她爸的事,她考慮著得抽個時間請工商局的老邱吃頓飯,了解下辦營業執照的事。必要的話,還得請老邱幫忙,主要是怕個別人不好好給辦事。
她一來就開始接診,忙了一個小時左右,羅裳暫時有了點空檔,就把江少華叫過去,問起了他臉上的傷。
“摔的?你可別騙我了,你這傷的受力方向都不一致,根本就不是一次造成的。讓人給打了吧?”羅裳問道。
江少華本來不想跟羅裳說起家裡進賊的事,無奈羅裳瞧下他的幾處傷,就看出了端倪。
方遠呲笑一聲,說:“老板,他剛開始也想瞞著我,我都能看出來的事,你還能看不出來?”
羅裳瞅了他一眼:“別給我貧嘴,小江到底怎麼回事?”
方遠和江少華就把小偷光顧的事說了一下。羅裳一直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道:“小江,這幾天你不要回家住了,本來就要租房子給你當宿舍的,我現在就託人去找個穩妥的地兒,找著了你馬上搬過去。”
“老板,那我呢,我能不能也住宿舍,家裡太擠了,都快沒翻身的地方了。”方遠開始裝可憐。
“當然有,夠住三四個人的,不過得分房間。你願意住就去。”羅裳早就有這個打算,隻是江少華之前一直不願意搬,這事兒才暫時擱淺下來。
“書我藏著呢,也寫好了備份。這事兒咱們再觀望下,如果真有人是奔著書來的,也沒那麼容易讓他把東西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