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喬則從診所出來,走到路口,在街上攔了輛出租車。先回了自己在山河路附近的一個辦公室。
“常哥,和羅大夫合作的事,剛才我去找她談了。她告訴我,這批貨運輸線路不用變,時間上要推遲一點。”
“時間上推遲?具體要推遲到什麼時候?”電話另一端傳來的聲音低沉而有磁性。
“周五下午三點之後到達青州市就可以,宜晚不宜早。”
聽了梁喬的話,接電話的人沉默著,片刻後才道:“這麼說,青州這邊有可能要出點事啊?我打聽打聽吧。”
“你跟她說,這次就按她說的辦。”
梁喬卻又跟他說:“常哥,羅大夫也有個條件。這個條件你若是不同意,她就不會再跟我們合作了。”
接電話的人叫常淮,此時他就在家裡,但家裡並不隻有他一個人在。接電話時他為了清靜,特地去了自己平時用的書房。
常淮有些意外,接電話時,他正放松地斜靠在椅背上。聽梁喬這麼說,竟然坐直了,問道:“有條件?也行,高人有點要求正常,說說看,她是什麼條件?”
“她想讓你提供下八字,以此來確認要不要進一步跟你合作。常哥,你先別急著做決定,好好考慮下,要是實在不願意提供,那就算了。”
剛聽到這個要求時,常淮心裡瞬間生出幾分不快。對他來說,生辰八字是極為私密的個人資料,是不能隨便泄露的。
普通人可能無所謂,但對他們這樣的人家來說,這事是忌諱。他並沒有考慮多久,就道:“八字不行,這事兒免談。”
梁喬早就猜出他不會同意,她還知道,常淮在讀書時曾被綁架過,這樣的遭遇,讓他要比一般人的顧忌要多,對人也比較警惕。
她嘆了下,隻好道:“既然你不同意,那就算了。我就這麼回她,合作沒成,你可別怨我。”
“對了,就算合作不成,這次的事,你也得給她抽成,要不我在她面前沒法做人。”
如果跟她談話的是別人,梁喬或許還會勸一勸,或者想辦法來協調雙方的要求。但常淮平時並不是個好說話的人,梁喬連勸一下的心思都沒了,常淮說不行,她就打算直接把話傳給羅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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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甚至還考慮著,這次的生意沒能跟羅裳合作成功,那她可以在她個人單獨經營的服裝生意上跟羅裳合作。反正生意有的是,也不是非得找常淮不可。
“幹嘛?這就要掛電話?你平時做生意的執著勁哪兒去了,都不知道換個法子嗎?”常淮頗有些無語,叫住了要掛斷電話的梁喬。
“那你說,要換什麼法子?”梁喬有點意外,從常淮的反應能看出來,他還是希望這個合作能達成的。
“她不是會算嗎?會算就會看相。你把我照片給她看看吧。”
“她要我八字,不就是想看看跟我合作靠不靠譜嗎?看照片也可以吧?”
梁喬把電話換到另一端,說:“常哥…行吧,看照片的事,我得問問。”
“羅大夫跟我說了,她最多跟我合作三四次,攢到一筆錢差不多夠建一個小規模的藥材基地她就退出,多的她不需要。她並沒打算用她這個本事賺錢,所以這次合作成不成,她無所謂的。”
常淮:……
他平時給人的感覺一向很穩,這時卻伸手輕敲著桌面,感覺自己對這個羅大夫捉摸不透。
掛斷電話後,常淮獨坐了一會兒,想到了他三叔曾給他們這些侄子講過的一句話:“伐冰之家不畜牛羊,食祿之人不與下民爭利”。
作為學者型官員,他三叔點過他,讓他做生意時注意下分寸,不要跟普通人去爭搶。
有些底層老百姓賴以維生的小生意,他們不要去做,要做就去做那些底層人做不了的。免得影響到了普通人的生計。
意思並不完全一樣,但羅裳這個做法在他看來,還是有幾分高人風範的。
不像某些高手,貪婪又短視,失去了修行之人該有的德行。這種人即使有些道行,也沒辦法讓他生出敬意來。
常淮走出書房時,他爺爺回來了,老爺子年近八十,這兩年身體比以往又差了些,最近感染風寒,連續咳嗽了好幾天,所以今天叔侄幾個全都回來看老爺子了。
梁喬掛斷電話後,馬上又回了診所。她到診所等了一會兒,等到病人走了,羅裳暫時有了空,她才坐到羅裳面前,嘆道:“這鞋真累腳,快把腳磨破了,過兩天我得去買幾雙運動鞋。”
說話間,她拿出了在辦公室裡找出來的照片。這是一張合影,合影上除了她和常淮,還有好幾個人。沒辦法,她也沒有常淮的單人照,隻能拿這個應付。
“他說八字不能給,想請你看看照片。我也跟他說了,這個合作能不能成,你並不是很在意。”
“你看,這麼辦行不行?”梁喬把照片放到自己這邊,羅裳沒同意之前,她並沒有直接把照片推過去。
“看照片?也行,隻要沒化妝,問題不大。”
羅裳自己伸手把照片拿了過去。她倒是能理解對方不肯給八字的心態,大家還不熟,她想觀察下對方是什麼人,對方也不能完全信任她,所以不願意把八字給她。
照片上的常淮站在梁喬身後,即使照相背景是在家裡,他也整齊地穿著白襯衫,系著藍色條紋領帶。
“你跟他說一聲,合作可以繼續。”羅裳看完照片,沒有就常淮的長相發表任何意見,但她能這麼說,可見她對於這個人的面相還是比較認可的。
梁喬驚訝地說:“常淮的長相看著挺隨和,其實他這個人並不隨和。不過他辦事還是靠譜的,有事說辦就能給辦了,所以我願意跟他合伙,要不然誰理他啊?”
羅裳笑了下,沒多問,她猜得出來,梁家和常家有淵源,梁喬和常淮應該很早就認識。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過去兩天,到第三天上午,三道溝村附近的派出所裡氣氛挺緊張的。市局已經派出了好幾撥警察在周圍潛伏下來,暗暗觀察著村民們的動向。
但兩天過去,什麼異常都沒有。
處突大隊還好,一些分局刑警大隊和派出所的民警們就有點扛不住了。因為他們平時休息日就少,現在天天在這兒守著,又沒有更準確消息,大家的情緒上難免也有些波動。
這日吃過午飯後,有幾位民警湊到一起,小聲議論道:“咱們這麼多人在這守著,三道溝村的人會不會讓咱們給驚了?”
“應該不會,咱們的車都半夜來的,還藏在派出所後院,外邊進所裡辦事的人又看不到。”
“別說了,來消息了,三道溝村有異常,村民正在向國道方向集合,十五分鍾內就能到達國道。都動起來,一會兒看處突大隊那邊的指令行事。”
劉所讓人把消息傳了下去,一時間,數輛車子從大院裡駛出去,衝向三道溝村附近的國道。
韓沉等人的車開在最前邊,緊接著幾輛車上坐的都是刑警。
國道上,有輛大貨車上坐著兩個人,開車的是個中年人,坐在副駕的,則是他同村的一個親戚。這人的車一進入青州範圍,他就開始緊張起來。
即使開著車,他也沒忘了觀察路周圍的動向。
副駕上的親戚比他大十幾歲,看到他這麼緊張,就有些不屑,老頭不滿地道:“滿倉,你咋越混越膽小呢?這青天白日的,你這車還這麼大,怕什麼啊?你這身板這麼壯實,還能頂點事兒不?”
中年司機不高興了,反駁道:“二舅,我早說了現在不應該來青州。公司那邊就不讓這時候出車,等回去還不知道怎麼罰我呢。再說了,這時候來青州容易出事,這是大師給算過的,你還非得讓我走,我都聽你的了,你還想咋樣?”
老頭眉毛一豎,怒道:“你舅媽病得厲害,我不找你找誰?也不想想你小時候沒爸媽管,是在誰家吃的飯?”
爺兩個爭不出結果,反倒更生對方的氣,都覺得對方做得不對。
中年男人沉著臉,盯著路面,並不想跟他舅說話。
但他連續開車一天一夜,真的是又困又累,眼皮也開始打架。他想著等到了青州接貨的地方,他說什麼都得睡一覺,就算跟他舅翻臉也得睡。
“滿倉,你看看那邊……有人劫道……”副駕老頭的呼叫聲一瞬間將中年人驚醒,他一個激靈坐直了。
透過車窗,他往前方一看,頓時嚇得連魂都快沒了。
太可怕了!
轉眼間,已經有三四十號人出現在國道上。這些人幾乎都帶著武器,有木棒,有柴刀,有些人手上甚至拿著獵槍。此時路面上經過的三輛貨車和一輛長途客車已經被逼停。
尖叫聲中,中年司機想調頭,但他這輛大貨太長了,根本就沒辦法在這種六個車道寬的國道上調頭。
前方路面上還被人丟下了不少鋼板,鋼板上的鋼釘明晃晃的立著,隻要這車衝過去,肯定會被扎漏胎,到時候一樣難逃被搶劫的命運。
想到他這幾年在外行走時聽到過的傳聞,中年司機不禁膽寒,甚至開始恨起他舅舅。他本來說要晚點走,這老頭還非得逼著他走,不走就不孝順……
“怎麼辦,滿倉,怎麼辦?”老頭六神無主地抓著門把手,嚇得連動都不會了,一股尿騷味在不大的車廂裡蔓延。
中年司機氣得大吼:“我怎麼知道怎麼辦?這麼多人,我能打得過誰,你這是要我的命!”
“大師都說過不讓這個時候過來,你非來,自己想死幹嘛拉著我做墊背的?”
說到這裡時,氣憤到極點的司機不禁哭了出來。因為有兩個人已經往他這一側車門衝過來了,衝到車廂後邊的人更不少,想必用不了多長時間,那些人就會打開車門,要了他的命,還會把車上的貨全部搬空。
十分鍾後,車門終於被一個男人拽開,他面露猙獰地看了眼司機,隨後伸出大掌,抓住司機脖領子要把他扯到車下邊去。
另個兩個年輕人已經在下邊等著了,隻要他下了車,幾下就會被人打死。
中年司機不甘心就這樣被人打死,他手裡拿著扳手,自己先跳了下去,撲倒一個年輕人,舉起扳手就往下砸。
他還是有些力氣的,出其不意之下,倒是給這幾個人殺了個措手不及。
但他隻有一個人,雙拳難敵四手,五六分鍾後,他就躺倒在地上蜷成了一團,轉眼就被人打成得血肉模糊。
“呯”地一聲槍響,不知是誰開了一槍,這槍穿透一輛貨車的玻璃,將車門打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