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連聲答應,把藥方折疊整齊,小心揣好,這才溜出人群。
他出來時,俱樂部那邊的活動再有六七分鍾就開始了,他趁人不備,從門口溜了進去。這時關大師還沒到,臺下倒是坐了一百多號人。
有些人雖然坐著,卻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小聲地交談著。這個姓譚的生意人聽了幾耳朵,隱約聽到有人也在聊俱樂部外邊的義診活動
他敢打賭,等一會兒這邊的活動散場了,肯定會有人像他一樣,到那邊去看看。
大家都長著眼睛,所以他們都能看清形勢。別的且不說,隻要想想有那麼多警察在巡邏,就知道這些名老中醫的名頭不是虛的。
更誇張的是,現場還有好幾個扛著相機的記者,估計是在拍素材,後續會不會出一些報道,這都不好說。
所以說,大家都看明白了,這次的名老中醫義診活動,成色很足,是可遇不可求的。
“楊哥,一會兒這邊完事兒了,你要不要過去看看?”有幾個生意人坐在一起,大家都是認識的,有個人就問一位五十來歲的男人。
他們來這會場,是要參加關一賀特意給他們開的見面會。在這種場合,這姓楊的生意人怎麼可能當眾承認他要去找別的大夫呢?
即使他心裡有這種想法,他也不會傻到當眾承認。這要是讓關一賀知道了,以後怕是要把他列入到黑名單裡邊了。
當然他對關一賀也不是很信任,跟著過來,就是想著有用沒用都過來拜拜,打的是有棗沒棗打三杆的主意。而且他在這兒還能結識一些有背景的人,這其實也是個結交人脈的好機會。
“我去那兒幹嘛?哪不舒服,多跟大師交流下就好了,誰去我也不會去。焦老二,你也別光問我,你就說你去不去吧?”
“我怎麼可能去嘛?你都不去,那我更不能去了。”問話的男人也連連保證。
這倆人說著違心的話,周圍的人隻看熱鬧,並不插嘴。真要是插嘴了,萬一有不長眼的人也問他們會不會去義診活動現場,那不還得現編謊話嗎?
“關大師快來了吧?”楊哥看了看表,岔開了話題。
旁邊有個跟他相熟的人說:“快了,再過幾分鍾就差不多,大師都很準時,沒遲到過。”
Advertisement
關一賀這時坐在一輛車上,車子離俱樂部還有一段路,車上的人就看到了前方的熱鬧景象。
關一賀最近心情並不痛快,他最近幾次要舉辦大規模的集會活動,在審批階段都被駁回了。公安部門收緊了個人在使用場館時的審核政策,給錢也不行。
這樣的事情反復發生了好幾次,曹治平在山河路的診所也被關停,這些事情綜合起來,都讓他心煩不已。
“義診?什麼時間搞出個義診來?之前你們怎麼一點消息都沒聽說?”
聽說是名老中醫義診,地點還設在橡膠廠俱樂部門口,關一賀頓時感覺到,自己很可能是真的被針對了。
義診本來就不常見,好不容易有一次大型義診活動,地點和時間都跟他撞上了,這真不是故意的?
他冷著臉不出聲,幾個徒弟都說是巧合,勸他不用在意。
“快到點了,別說了,先下車。”關一賀不想再聽這些無用的話,下車後就直奔俱樂部。
此時他臉上表情完全變了,看上去很慈和,再配上身上穿的一套白色唐裝和微白的頭發,很有些修行人的氣度。
俱樂部內一切如常,這次的見面會跟以前的內容差不多。在關一賀當眾表演了一次神奇的隔空取物後,俱樂部內便響起了一陣潮水似的掌聲。
想到剛才親眼目睹到的表演和關一賀所說出的修行理念,姓譚的生意人心裡再度搖擺起來。
說關一賀有真本事的話,這位大師卻一直不治好他的病。
可你要說他沒真本事的話,他還真能創造些普通人做不到的奇跡。他真想揪個明白人來問問,這個關大師到底是怎麼回事?
義診進行到十一點五十的時候,羅裳這邊來了個身患盆腔炎的患者。結合她虛實夾雜的情況,羅裳給她開了個以薏苡附子敗醬散為主的藥方。
有些人體質特殊,對附子敏感,像這種患者,如果一次開多了,是會產生不良反應的。所以羅裳這次隻給這個患者用了小劑量的附子。
季常明離羅裳不遠,看到她寫完這個方子,就衝她這邊招了招手:“先別看了,去車上午休。”
這時眾大夫已經開始收拾東西,仍在排隊的患者們則在志願者的安排下,去附近的花壇上或者樹林裡等候下午場。
季常明先過來,幫著羅裳提起醫藥箱,打算先陪她回到他們乘坐的面包車上。
兩個人與省中醫研究院的程釗明幾乎是錯身而過,程釗明近距離地看到了羅裳的臉。
他下意識伸了下手,想跟羅裳打個招呼,自爆下身份。
但他手伸出去時,羅裳和另一個醫生已經從他身邊過去了。這時候要是把他們叫回,肯定會有不少人聽到。
他無意讓眾人圍觀旁聽他師父收了個年輕女弟子的事,這種事對他們來說是正常的。但要是傳播得廣了,被一些沒素質的人知道,這幫人還不知道會怎麼編排呢。
國手與年輕女徒弟,萬一有人利用這些敏感的字眼來胡編亂造呢?
所以程釗明收回了試探的手,打算等今天的義診結束,再找個機會,私下裡和羅裳相認。
羅裳是在車上吃的午飯,又在車上眯著眼睛休息了一會兒。其他人就沒有她這麼自在了,碰上匯川市的同行,這些大夫都得過去跟人打打招呼,寒暄一番。
所以這些人午休的時間並不多,等他們回到車上休息時,羅裳已經小睡了一會兒,精氣神都恢復了。
接近一點時,季常明打著哈欠,從座位上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身上穿的衣服,直到他確認沒什麼褶皺了,才和其他大夫一起下車,準備下午的義診。
“小羅,你精神頭恢復得不錯啊,年輕就是好。”
“羅大夫,你平時在家是不是有堅持練功。我看你這精氣神,不像是普通人。”另一位大夫注意到了羅裳的特別之處。
“下班後有時間會練練,不然工作強度大,身體會吃不消的。”羅裳找了個理由,並不想在這些高手面前過於凸顯自己。
“不錯,現在肯練功的年輕人真不多了。”一位匯川市的大夫感慨地道。他們在來之前,其實就有過暗中觀察青州同行的心思。
但羅裳太特殊了,她一出現,就把這些人的注意力給吸走不少,有的匯川大夫都沒心思去觀察青州其他同行了。
羅裳笑了笑,也不辯駁,更不會掃興地予以否認。
下午義診的時間很快就到了,眾人一一坐定,開始讓病人排隊過來。
這時候,俱樂部裡面的活動終於到了結束的時間。
一幫人陸續走出俱樂部,有人上了車,有人則謊稱有點事兒要去對面銀行辦。
楊姓老板也打算打個理由,悄悄鑽進義診的人群裡,好找那些大夫幫他瞧瞧他的頭疼病。
他想著,來義診的人多,隻要能悄沒聲地擠進去,那就會像是泥牛入海一樣,沒幾個人會注意到他的。
過程似乎挺順利,他很快就混到了人群中,排了一會兒,就挪到了隊伍中間。
他前邊排了八/九個人,估計一時半會輪不到他。他隻好無聊地東張西望,這一望,竟跟一個人面對面地對上眼了。
還挺巧的,剛才大家在俱樂部裡就坐時,這個人就坐他旁邊不遠的地方。
“哈哈,是你啊,真巧。這天兒,這天有點熱啊。”老楊怔了下,又不好裝不認識,隻好沒話找話地鬼扯了一通。
“是啊是啊,秋老虎嘛,熱得很。”
那人也尷尬,他和楊老板當時在俱樂部裡邊信誓旦旦地都說不會來這邊,結果他倆都偷偷溜過來了。
最倒霉的是,兩個互相賭咒發誓不會過來的人竟又在這邊碰上了……
類似的事情並不隻在這兩個人之間上演,剛擠到人群中的那些人,說不好是誰,在忽然抬頭或者轉身之際,就會跟一個熟悉的人來個四目相對。
楊老板選的大夫竟然也是羅裳,輪到他的時候,已經兩點多了。來參加義診的人真是不少,他在日頭下邊站了挺長時間,真的累,感到腿腳發軟。
前邊那位病人一走,他就坐了過去。
羅裳抬頭瞧了他一眼,隻一眼就看出了這人身體上的一些問題。
這個人精力較差,臉上圓胖,有點像發面了似的。
“大夫,我頭疼,就這地方疼,一天下來昏昏沉沉地,總覺得不精神。”楊老板說話時,用手抹了下自己的額頭。
楊老板主要就是這個頭疼病,其他方面他覺得還可以,他似乎沒什麼大毛病。
但羅裳卻讓他伸出舌苔看了看,又給他把了脈,問了幾句話後,就道:“主要是脾陽虛導致的清陽不升、濁陰不降,所以才會有頭腦昏蒙、頭痛如裹的現象。”
“大夫,等等,你說這個脾陽虛,這跟脾氣虛有什麼區別啊?”楊老板以前在別的大夫那聽說過類似的詞匯,但他不懂,所以有此一問。
羅裳平和地道:“前者比後者要嚴重一些。氣虛為陽虛之漸,陽虛為氣虛之甚嘛。”
“哦,是這樣?”說是這麼說,其實楊老板也不是很懂。
但能有個人點出他這個病的問題所在,他還是挺願意聽的。
這時,羅裳又跟他說:“也不是很嚴重,至少還沒達到腎陽虛的地步,治起來倒也不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