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一兩分鍾的時間,韓沉就把車鏈裝好了,他還搖了兩圈,確認沒問題了,這才站起來。
他把手套脫下來,跟羅裳說:“好了,你這鏈子有點緊,改天我在家的話,幫你改一下。”
“那行,今天謝謝你啊。”羅裳看著他幹淨的手指,再看看自己手上黑油油的汙漬,感覺挺無語的。
看著她的手和臉,韓沉有點想笑。但他忍住沒笑,旋即伸手在兜裡翻了翻,除了一個手帕、打火機和錢夾,再沒別的東西了。
“要不,用這個擦擦。”他把手帕遞了過去。如果是別的時候,他是不會把自己手帕給人用的。
但這次比較特殊,這地方洗手也不方便,羅裳這手要是不擦,又很容易把衣服也蹭髒了。
這時候衣服鞋子相對於工資都貴,一件衣服能頂上一個月的工資呢。
他的手帕是白藍條紋的,疊得挺整齊。但羅裳沒要,直接把他手裡的白色線手套抽了出去,說:“手套送我吧,我戴這個回去。”
韓沉抿唇微笑了下,用手指著自己的一側腮幫子,又指了指羅裳,告訴她:“這地方也擦擦。”
羅裳:……
她連忙用手套往臉上擦去,剛開始沒擦幹淨,又連著擦了好幾遍,才把汙漬全都擦掉。
忙完後,羅裳也笑了,說:“你來得挺及時,謝了啊。”
韓沉無所謂地擺了下手:“這事太小了,不值一提。”
羅裳本以為,道聲謝兩個人就可以分開,各回各家了。
但韓沉卻沒有走的意思,似乎在考慮什麼事情。
羅裳有點奇怪,就道:“你是不是有事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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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沉竟點了下頭:“是,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弄清楚。診所人多口雜,我也不方便多說,因為這事我不想讓別人知道。”
羅裳更驚訝了,韓沉居然還有什麼事要和她私下談?
“什麼事啊,周圍沒人,你就說唄。”羅裳確信,韓沉要跟她說的事無關男女之間的關系。
韓沉看了看周圍,這邊的樹蔭下暫時確實沒人過來。他就指了下不遠處的一座賓館,說:“那邊是金山招待所,五層,總共有一百多個房間。”
“去年秋天,金山招待所起了一場大火,當時來了好幾輛消防車,但火勢比較大,短時間內難以撲滅。不過當天有點巧,消防車剛到二十分鍾,就開始下雨,那雨不算大,但雨一下,火就滅了。”
羅裳仍不明白他要講什麼,但她清楚,他還沒講完呢。她就點了下頭,表示她在聽。
韓沉接著又說:“當時就有人在傳,說是天降大雨,救了困在賓館裡的人。本來這不算什麼大事,但沒過幾天,氣功大師關一賀的徒弟就傳出來一個消息,說賓館當天起火時,是他師父關一賀發功救的火。”
羅裳:……
“這怎麼可能?他們騙人的。”她斷然否認這種可能性。
韓沉聽她也這樣說,就道:“是,我也不信,但有不少人信。這件事一出,關一賀的信徒就更多了。今年他辦了兩場發功大會,頭一次去了五六百人,第二次去了一千三百多人,最近還要辦一場 ,會有多少人去現在還不清楚。”
羅裳知道這年頭有名氣的氣功大師都有信徒。越是那些大肆宣傳的人,越有可能是假大師。
這個叫關一賀的氣功大師敢聲稱發功救火,羅裳是不信的。這是現實社會,算算命可以,把自己包裝成神仙一樣的人物來騙人就不對了。
“我有個不情之請,想請你幫個忙。”韓沉終於說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羅裳早就猜到,他之前跟她說那些事是有目的的,她就說:“有什麼事你直說吧。”
韓沉就道:“再過幾天,關一賀還要舉辦一次發功大會,到時候我希望你能陪我一起去現場看看,我們都喬裝過去。我知道你有點別人不會的本事,我想請你幫我看看,這人到底是不是個騙子?發功這種事,我不懂,但我聽說,確實有些大師是有氣感的,隻是我懷疑,關一賀不在此列。”
羅裳對這事還挺感興趣的,這年代也沒什麼娛樂,有時候怪無趣的,她就痛快地答應了:“可以啊,定好日子,你通知我一聲就行。”
“不過我有言在先,你得負責我的安全。我就一條命,可不想缺這少那的。”
韓沉笑了下,“不至於,我肯定會護好你。”
兩人說定此事,才在馬路上分開,各自回了家。
第二天羅裳再去診所時,剛剛開診,就發現了異常的情況。
今天來看病的人,好像來了好幾個重病號啊。
這些人剛坐好,診室裡就響起此起彼伏的呻/吟聲和哼叫聲,這麼痛苦,這病得多嚴重啊?
對門大海雜貨店的汪翠也帶了個親戚過來,她剛進來就察覺到了異常,怕羅裳這裡有麻煩,她特意過來小聲跟羅裳說:“今天情況不對,要是看不好你就建議對方到大醫院做下檢查,就說你這裡沒什麼設備,查不了。”
羅裳清楚她的好意,所以她並沒有反駁汪翠的話,隻笑了下,說:“放心吧,我知道輕重。”
此時她已穿好白大褂,讓方遠把第一位病人領了過來。
第28章 揚帆
臨陣倒戈
羅裳進來的時候, 診所已經來了八/九個患者。這麼多人,再加上家屬,診所裡一下子擁擠起來。
屋子裡的聲音挺嘈雜的, 羅裳很快就察覺情況不對。平時來的病人再多,也不至於這麼吵。
這畢竟是中醫診所,又不是大醫院的急診科, 哪有那麼多疼得忍不住的患者?
她進裡間換了衣服, 回到診室時, 室內外那些患者她已全部打量了一遍。這一看她就看出了問題,有兩個叫得最歡的人是在裝病!
羅裳明白了,昨天那個姓範的來搞事, 沒得懲, 今天曹治平那邊應該又出招了。
方遠到得比她還要早,她來之前, 方遠已經給這些人放了號。還備好了給每個病人的贈品。
羅裳剛一坐好,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就捂著肚子、滿臉痛苦地坐到她對面。
“大夫, 我肚子疼,你快給我看看。”
羅裳沒說什麼, 其他人也沒看出來這人有什麼不對。
依慣例給此人診脈之後, 羅裳在處方箋上寫了一副藥方,跟這人說:“你肺有些問題, 經常咳痰, 早上起來痰堵得厲害,少吸點煙吧。”
這人一愣,直起上半身反駁道:“什麼啊?我說我肚子疼, 你給我開的是什麼藥?”
有不少病人是頭一次來,對羅裳不熟, 聽到這裡,有幾個人面上就浮現出懷疑的神色。
羅裳並不介意這些人怎麼想,他們要走現在就可以走,因為她覺得,人與人之間要講緣份,醫生和病人之間也是要講求緣份的。
所以她面對這個中年男人的質問,面對那些新病人的疑惑,並沒有半點著急的樣子。
“你肚子不疼,為什麼非要說疼?是你自己想這麼做,還是別人交待的?”羅裳問道。
羅裳沉靜的眼神盯著他,看上去很平和,平和中卻又帶著審視。那男人對上她的眼神時,不禁慌了下。
但他很快想到,自己是收了錢的。如果他這時候承認自己在說謊,那剩下的一半錢他就拿不到了。
所以他很快緩過神來,矢口否認:“你說什麼呢?我就是肚子疼,你要是看不明白,就承認得了,擱這裝什麼呢?”
羅裳把剛才寫的藥方拿了回來,說:“不好意思,我不會治這種裝出來的病,你另請高明吧。”
說到這裡,她又揚聲對方遠說:“這個病人不配合,我們熬的風湿骨痛膏藥不要送給他。他要是想花錢買的話,價錢加三倍。”
男人怔了,眼睜睜地看著方遠把櫃臺上的一包藥膏重新放回紙箱裡,有一點點後悔。
藥膏管不管用他不知道,但這現成的便宜他沒佔到,還是挺虧的。他家裡還有兩個老人呢,老人歲數大了,骨頭都有些毛病。
羅裳這一番話還是有些威懾力的,診所裡候診的病人和家屬們都沒敢出聲。他們都看得出來,這個年輕女大夫不好惹。
那人還想分辯兩句,但方遠已走過來,直接把他推了出去。
這件事一出來,另一個哼得起勁的婦女聲音不由得小了些。但還有一個人卻停不下來,一直捂著肚子,臉上疼得汗都出來了,連周圍的人都認為他這個疼不是裝出來的。
羅裳這次沒按順序叫號,先讓那人過來,把完脈後就跟他說:“問題不大,是胃絞痛,扎幾針很快就能好。”
說完這句話,她便讓那人躺到診療床上,拉上簾子,又掀起這個人的上衣。
沒過多久,診室裡的人就都聽了出來,那個病人不再哼哼了,呼吸也穩了下來。
這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從簾子後邊出來時,還有些懵。因為他到現在也沒想通,幾針下去,怎麼就不疼了呢?
“大兄弟,你剛才疼得汗都下來了,現在真不疼了?”羅裳去給他抓藥,診室裡的人便湊上前來,詢問他的感受。
男人重重點頭:“真不疼了,針扎下去不長時間,肚子裡邊就變得暖乎乎的,可舒服了。大概五分鍾就不怎麼疼了,要不是親身體驗,我都不敢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