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脈過後,羅裳竟沒有做問診,直說道:“你身體保養得不錯,隻是最近睡眠不太好,心中有憂慮,胃口還可以的。其他方面也沒發現什麼問題。”
“要開點失眠的藥嗎?其實不開也可以,調整下作息和情緒,晚十一點前一定睡,過陣子也就好了。”
季常明竟無言以對,因為羅裳說得太對了。
他脾胃什麼的都挺好的,隻是最近一年因為女兒男朋友的事有點鬧心,確實有失眠的情況。
這就讓羅裳給把出來了,讓他不得不相信,這個年輕姑娘能把診所開成這樣,的確是有本事的。
要不是有兩把刷子,她怎麼可能做到在大街上從閻王手裡搶人?
十幾分鍾後,季常明帶著小揚走出了診所,他手裡還拿著幾包治療失眠的藥。
走出去不遠,小楊說:“師父,你不是一直想再找個徒弟嗎?我看這人行。”
季常明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說:“你說行就行啊?你問問人同意不?”
小楊抓了抓頭發:“也是啊,她自己開診所,現在診所人不少,幹一天賺的錢能頂上咱們上班幹十天八天的,換我也不給你當徒弟了……”
說到這裡,他自覺失言,連忙往回圓:“不是,老師,我不是說不想給你當弟子。是說要是這種情況,我一定舍不得離開診所。”
季常明被他氣笑了:“根本原因不是錢不錢的事,是因為水平。”
“她現在的醫術很可能已自成體系,獨立行醫完全沒問題。這樣的水平,我可教不了她,給我我也不敢收。”
小楊說:“那怎麼辦?”
“能怎麼辦?先這樣吧。就咱醫院那點工資,對她也沒什麼吸引力。除非是院長要搞的特聘中醫專家的事能成,並且聘請她當這個特聘專家。”季常明說。
小楊驚訝地說:“特聘專家?那也不是一般人能當的,得由上級考核,老師你都不一定夠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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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常明又被自己學生扎了一刀,已經無力吐嘈。
他懶得跟小楊計較,隻道:“這事還沒譜,先撂著吧,以後再看。”
接下來的幾天,診所裡的人氣仍然不錯,每天都陸續有病人過來找羅裳。
梁喬也來過,跟羅裳匯報她媽媽服藥的情況,其實就是恢復得很好。但她表姐的事,還在查。
轉眼到了周日,羅裳家裡正式搬家。一大早,很多鄰居都來幫忙,人多搬得自然很快。沒過多長時間,羅家的家具就都被搬到了幾輛推車上,再由一幫年輕小伙幫忙,往新住址光明小區那邊拉。
羅裳表弟郭毅提前一天去了陶大勇家裡住,早上搬家的時候他也在幫忙。因為一直忙著,他沒時間跟羅裳單獨說話。直等到十一點左右,家具全都被抬上了光明小區一號樓四樓,他才抽空問羅裳:“姐,你還在八院上班嗎?”
羅裳心裡清楚,他會這麼問,一定是那兩個處突隊員回去後跟郭毅說過,他們在山河路診所碰到了一個跟他姐長得很像的大夫。
估計這時候郭毅還以為她們是兩個人呢。
這事說起來話長,羅裳暫時不想跟他單獨解釋,就道:“在不在的,你一會兒就知道了。”
郭毅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心想這有什麼不能說的?這是在還是不在呢?
不對呀,他姐要是還在八院上班,直接說還在不就行了,為什麼要賣個關子?
那是因為她已經不在八院了吧?
郭毅越想越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大,不然怎麼可能出現兩個長得幾乎一樣的年輕女大夫,還都是中醫?哪就那麼巧了?
考慮到這種可能,郭毅就有點懵了。
他之前一直以為羅裳就在八院上班,突然聽說她不在了,他難免會想想背後的原因。這麼大的事,她又為什麼不跟家裡人說呢?
要是說了,昨天晚上陶大勇和羅惠就會告訴他了。這就說明,他們倆也不知道,這件事羅裳沒跟家裡任何人說,自己悄沒聲地在他們隊長家租了房子開起了診所。
這……
這事難度是不是太大了點,她自己是怎麼辦到的?
是不是因為覺得家裡人幫不上忙,所以連說都沒說啊?
郭毅腦補了一大堆想法,可就是沒找到機會再跟羅裳聊幾句。
這時候家具和各種生活用品都被人抬進屋了,羅爸和羅裳哥哥羅騰正在招呼鄰居和親朋下去吃飯。他們家在樓下支起了棚子,開了席。
送走所有賓客回到新家時,已經到了下午四點多鍾。郭毅原計劃下午走的,但他暫時推遲了歸隊的時間,打算留下來,聽聽羅裳怎麼說。
“小毅,愣著幹什麼?忙半天了,坐下來歇會。”羅爸陪人喝了半斤白的,臉色脹紅,他給自己倒了杯溫水,順手又給郭毅遞過去一杯。
郭毅苦笑,心知羅家人真是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羅裳瞧了他一眼,見家裡人都在,就拍了拍手,說:“我有件事要跟大家說一下,大家先別忙了。”
羅媽正要把衣服從包裹裡取出來,分門別類地放到衣櫃裡,聽到她這麼說,便停了手上的動作問道:“什麼事啊,小裳,你是不是有對象了?”
一聽羅裳有對象了,羅惠也好奇地望了過來。
羅裳無奈地道:“不是對象的事,那個不急。”
她看了眼郭毅,這才道:“爸,媽,我現在自己開了個診所,八院那邊的工作在半個多月前就黃了。”
“什麼?你說什麼?八院的工作黃了?啥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羅媽丟下手上的衣服,衝到羅裳面前,滿臉急切地問道。
羅爸表現得雖然沒有她這麼明顯,但臉上的焦急一點都不少。
就連陶大勇和羅惠都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這回不用羅裳解釋,郭毅就明白羅裳為什麼沒跟家裡人說她出來單幹的事了。像羅家這種情況,如果他要出來單幹,他也不願意提前說。不說還好,自己還能悄悄把事幹成。要是說了,家裡人搞不好是最大的阻力。
他年紀不大,卻暗嘆了口氣,幫著羅裳跟羅家人解釋:“二姨,二姨父,你們別擔心,我姐那個診所現在開得很好,病人挺多的,真的。”
他不說還好,他一說話羅家人就更不明白了,這麼大的事為什麼連郭毅都知道,他們自家人反倒不知道呢?
正疑惑著,就聽羅裳說:“八院要裁撤中醫科,隻留下一個科室兩個大夫,其他人都要裁。我工作年限最短,想留下幾乎沒可能,所以我早早就計劃好開診所的事了。”
羅裳爸媽面面相覷,心情特別復雜。
他們最近一直沉浸在分房有新家的喜悅中,倒是把女兒的事忽略了,甚至沒注意到有沒有什麼反常。
女兒每天早上照常出去,他們一直都以為她在上班,誰能想到,工作居然就這麼沒了。花了大價錢託人找的工作,他們都以為是鐵飯碗,可這才工作一年,居然就被裁了,換誰不難受?
可最難受的,該是羅裳吧。
羅媽眼淚往外湧,在眼眶裡轉了轉,又憋了回去,她吸了吸鼻子,說:“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說?你自己開診所,這得過多少道關?哪有那麼容易,幹嘛不跟家裡人說一聲,好叫大家伙一起幫你?”
郭毅怕夫妻倆再追問下去,連忙替羅裳說話:“二姨,話不是這麼說的,你看看你們剛才的情緒,又著急又上火的。所以我姐連說都不敢跟你們說,就是怕你們上火。”
“現在診所都開好了,病人也有了,事辦好了她才跟你們說,其實是怕你們為她急出病來。”
他這番話說得羅家夫妻倆啞口無言,他們倆也都想起來了,前一陣羅裳曾問過他們,如果有一天,她不在八院上班了,自己出來單幹,他們會怎麼想。
當時羅裳應該就在試探他們,可他們倆那時候是怎麼說的呢?
他們都斷然拒絕,不讓羅裳考慮離開八院的事,讓她好好幹,可那是她願不願意幹的事嗎?那是八院不要那麼多中醫了?
想到這些,羅媽不由得捂嘴哭出聲,心裡自責得不行。
羅爸煩躁地拿出煙袋,想用紙卷點散煙吸一吸,但他隻聞了下,還是把煙袋收起來了。
羅惠咬了咬唇,她還是比較理解羅裳的,因為她當初要跟陶大勇開照相館的時候,她爸媽也不怎麼支持,更希望她好好找個班上。
兩代人觀念不同,放到羅裳這裡,分歧隻會更強烈。因為羅裳跟她這個姐姐不一樣,羅裳念了這麼多年的書,爸媽都認為最小的女兒應該在大的事業單位工作,這才是正經事。所以羅裳想來出單幹,阻力肯定會更大。
她走過去,抱了下羅裳,隻說了一句話:“還缺錢嗎?我最近又攢了點,能給你拿一百多。”
現場氣氛有點壓抑,陶大勇剛才陪客時喝了酒,有點惡心,感覺胃氣上湧。但他這時候硬生生把這股上湧的感覺壓下去。因為屋裡氣氛有點沉悶,他不太敢出聲。
羅裳見狀,連忙說:“我開診所不是好事嗎?現在一天賺的錢跟我上班一個星期差不多,以後會更好,你們該為我高興才是。現在知道也不晚,回頭都準備一下,準備給我發個開業紅包。多了不用,十塊八塊的,總得有吧。”
郭毅也在旁邊幫腔:“二姨你放心,我姐診所租的是我們韓隊家的房子,他爺爺平時也在那邊住,聽說老頭挺好相處的。”
羅媽卻從中聽到了些不一樣的信息,她轉過頭來,問道:“小毅,你不是說,你們隊長特別兇嗎?對人狠。那他是不是很難相處啊?”
此時遠在處突大隊的韓沉還在辦公室裡制定入秋時的訓練計劃,不經意間他打了個噴嚏,想著可能是病還沒好利索,便披上了一件襯衫,免得再發病。
對於羅媽的腦回路,羅裳也有些無奈,連忙解釋道:“沒事的,他不怎麼回家。再說他兇也是對手下兇,對別人不兇的。”
“小毅,是這樣嗎?”羅爸也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