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進去給羅裳配藥,羅裳就在外邊等著。
這時有個年輕女孩過來了,她戴著一頂鴨舌帽,一頭烏發燙成了波浪大卷,足登半高跟小皮靴,身上穿的則是一步裙,看上去很時尚。
她拎著個小包經過這家藥鋪門口,本來是要去前邊的大藥房的。
但她在看到羅裳背影時,頓了一下,感覺眼前這姑娘很像是她高中同學。
“你是羅裳吧?”她圍著羅裳轉了一圈,終於認出了羅裳。
羅裳轉過去,面露茫然:“我們認識?”
大波□□孩嘆了口氣:“真是你!我是你高中同學梁喬,當時我坐你後邊,咱倆中間隔了個同學。想想,還有印象嗎?”
羅裳當然是沒印象的,但她還是說:“哦,是你啊,你來這是要買藥嗎?”
聽她這麼說,梁喬便知道,羅裳八成是把她給忘了。
她倒沒生氣,告訴羅裳:“我是來買藥,要不咱倆今天還碰不上呢。咱們班畢業後,組織過三次同學聚會,你都沒去。”
羅裳沒吱聲,這些事她不清楚,但她對眼前的梁喬印象不錯。所以她和氣地笑著,認真地聽著梁喬說話。
這時梁喬突然又說道:“其實你不去參加同學會也行,去多了沒什麼意思。前兩次還挺好的,第三次、也就是上禮拜那次,就不太行了。”
這倒讓羅裳有點好奇了:“哦,發生什麼事了?”
梁喬觀察了下羅裳的神情,感覺她挺淡定的,跟上學的時候長得雖像,卻不像是一個人。
她就直說了:“有些人一工作就開始變了,都是一個班的,還形成了幾個小圈子。這就算了,有幾個嘴碎的,還亂編排人。”
“我都知道這些人背後怎麼說我的,他們說我臭美,說我不學無術,還說我要不是靠著家裡什麼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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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時,梁喬倒沒有半點生氣的樣子,好像在說一件跟她不相幹的事情一樣。
這倒讓羅裳對她多了一些欣賞。不管梁喬這人學歷怎麼樣,是學渣還是真靠著家裡,就憑她這大心髒,就很不錯。
羅裳便笑著說:“那他們有沒有議論我?有的話你說吧,我不怕。”
梁喬奇怪地瞧了她一眼,感覺羅裳確實變化很大。
但她轉念一想,走入社會後,那麼多同學都變了,羅裳有些變化其實也沒什麼。
她就道:“你要真不怕,那我就直說了。有人說你上班的八院中醫科都快沒人了,你也被裁了,這事兒是真的嗎?”
羅裳笑:“對呀,是真的,這幫人消息還挺靈通。”
她看樣子真的一點都不生氣,而且離職這件事對她似乎沒造成什麼影響,更不見她有半分沮喪和頹廢。
梁喬見過有些人因為失業要死要活的痛苦樣子,所以眼前羅裳的表現讓她特別驚訝。
她連著打量了羅裳好幾眼,這才道;“你還真挺抗打擊的,佩服!”
羅裳笑著說:“彼此彼此,你不也是?”
梁喬以前跟羅裳關系其實挺一般,同學那麼久,倆人並沒有說過多少話。但現在的羅裳卻給了她很不一樣的感覺。
“那你現在幹什麼呢?在哪兒上班?”梁喬轉而問起了羅裳現在的工作。
“沒上班,我自己開了診所,現在也算走上正軌了。我來這兒是上藥材。”
“什麼,你居然能自己開診所了,這麼厲害啊?”
梁喬讀書時成績挺一般的,最後勉強考了個大專,所以她對能開診所獨立執業的人很佩服。
這時老崔已配好了藥,他提著幾袋子藥走出來,說:“小羅,你要的藥材都配好了,看看對不?”
“不用看了,你給我捆起來吧。”羅裳說。
“好嘞,那這回還要不要給你找個拉車的?”
這次藥量不太大,隻有幾個袋子,其實自己也可以用自行車馱回去。羅裳就拒絕了,示意自己一會兒帶回去就行。
老崔就彎下腰,給羅裳捆袋子。
看到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互動,梁喬更加信了羅裳開診所的事。看樣子,她這同學還真會治病。
想到她媽媽的情況,梁喬就跟羅裳說:“沒想到你真會治病啊,那你能不能幫我分析分析我媽的情況?”
羅裳今天不出診,下午她要跟羅媽一起去一趟四院,去看一位生病的長輩。
現在離中午還早,所以羅裳不急著走,問起了梁喬母親的情況。
“好像也沒什麼大事,她最近半年脾氣明顯變大了,看誰都煩。有時候還摔東西,我都不愛在家待著,可她以前不這樣的。”
沒看到人,又不清楚其他特徵,羅裳當然下不了結論,就問道:“看過大夫嗎?怎麼說的?”
“看過西醫,說是更年期綜合症。”
“也看過中醫,說是肝火大,也跟更年期有關,讓家人多理解她。可她吃藥也沒用。”
醫生說的這些病,確實多見脾氣變差心情煩燥,但反過來,這些特徵並不一定就代表是更年期綜合症或者肝火大。
羅裳就道:“伯母平時愛出汗嗎?睡眠怎麼樣?”
“我想想……最近天挺熱的,好像沒怎麼見她出汗啊?”
經羅裳提醒,梁喬才注意到這一點。
她又說:“睡眠也不行,說睡不著,睡著了也容易醒。”
羅裳心裡已經有了大致的方向,出於謹慎,她繼續問道:“伯母早上起來的時候,臉上腫嗎?身上或者其他部位有沒有腫的情況?”
“啊?這你怎麼知道的?”梁喬驚訝地說。羅裳沒看到人就能猜到這一點,這讓她覺得羅裳真的有點東西。
她就說:“腫啊,早上起來臉腫,眼泡都浮起來了。還有她的手,手指頭也腫,比以前粗,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羅裳心想,這應該就是典型的大青龍湯證了,並不是什麼更年期綜合症。
對於中年婦女,有的大夫對她身上的某些疾病無法做出準確的診斷,就可能會往更年期綜合症上靠。
其實同是更年期的問題,其症狀和治療方法都是多種多樣的,需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
想到這裡,她就跟梁喬說:“我覺得她這病不是什麼大病,但沒見到人,我現在不能完全確診。”
梁喬感覺羅裳心裡是有數的,她挺高興,就跟羅裳說:“那太好了,等我回去,我跟我媽說一下,我再陪她去找你,你看怎麼樣?”
羅裳笑著說:“行,不過我今天不開診,接下來的六天哪天都行。”
羅裳當天下午確實沒有出診,她騎著自行車把藥材送到診所,裝好之後,就回家了。
到家的時候,羅媽已經換上了一身比較新的衣服,還裝好了一兜子營養品。
“就等你了,走吧。”羅媽隻當女兒去找同學玩了,所以她也沒多問,帶著羅裳出門,坐公交車去了四院。
“你四舅爺歲數有點大了,這一病可能更糊塗,自己說過的話轉頭就能忘,所以他總是車轱轆話來回說。到時候他跟你說話,你就笑著聽就是了。”
快到醫院的時候,羅媽叮囑道。
羅裳清楚,她爸媽這個歲數的人,對親戚都很重視。這時候生產力還比較低下,很多事都要靠親戚鄰居互相幫襯,所以其他人跟羅爸羅媽一樣,也都重視親戚關系。
現在就是這麼個背景,羅裳自然不會逆著來,她就笑著答應了:“媽,你放心,不管他說什麼,我聽著就是。”
羅媽對她還是放心的,於是母女倆直奔四院住院部。
她倆要去的是四樓內分沁科,到住院部,可以從前面的門診大廳穿過,經過一條長長的走廊,再從後門出去,就是住院部。
倆人進了門診大廳,正打算往北面的走廊那邊走。
這時羅裳竟然又看到了梁喬。但這次梁喬不是一個人來的,同行的還有三個人,一對年輕夫妻和一個中年婦女。
此時梁喬正試圖阻止那幾個人往裡走,但另一位年輕婦女卻說:“小喬,你能不能別鬧了!我特意託人給媽找的大夫,跟人約好了,下午兩點給咱媽看看,這都快到點了。”
梁喬卻比較執拗:“那大夫不是給媽看過嗎?他還說要用激素。我問過別人了,用激素不好,副作用很大。”
說到這裡,她不滿地看了眼那年輕男子,還踢了他一腳:“哥,你啞巴了?怎麼不說話,你是不是想給媽用激素?你什麼意思?”
年輕男人無奈地道:“別的辦法不是用過了嗎?要不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