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又沒了聲,隻是悶在她的頸間,淺淺呼吸著。
經久之後。
她才聽見他喑啞的一聲:
“晚晚,我想與你共白首。”
舒清晚心中震動。鼻尖於那一刻泛起酸脹,止都止不住。
原來是這樣……
三十五的年齡,容先生正好走到一個剛剛好的位置。在事業上,他無疑算是年輕有為。之後的十年內,如無意外,他的這條路注定平坦康順,會順順利利地在幾代人的託舉下站到家族前人所不曾抵達過的高處。
他的年齡自然不算大,整個北城圈兒,不管怎麼算都算不到他年齡大的這個問題上頭去。
隻能說,一切都剛好。他已經很厲害了。
但是,在與她有關的現實問題面前,他確實比她大了五歲。
也就意味著,他會比她先老去,比她先白首。
可能,也會比她先離開。
從前對這些事情都理智又鎮靜的人,隻是於那一日夜晚,心口忽然生出不甘。
——他想與她共白首。
五年不長不短,但已經是橫亙在他們之間的河。
別的事情他不甚在意,唯獨她,是他的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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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先生平生恐怕還是第一次這樣糾結起年齡的問題。
卻是叫人心酸又心疼。
轟然一聲,舒清晚心裡的氣好像全被炸平了。
這是她從沒想過的可能。她胡思亂想了一通,哪裡知道最後的事實會是……
當真是要叫她半夜都要坐起來愧疚一會兒的程度。
她張了張口,啞然失語。回想自己之前的猜測,還和他生了好一通氣,一時隻覺得愧疚。
她回身去抱他,眼眶已經紅了。今晚頭回軟軟地叫他:“老公……”
原來是因為這個,他最近看起來才總是揣著心事。若是別的也就罷了,可這是他對她的深情,一下子讓她愧疚得不知如何是好。
容隱總算如願將人擁在了懷裡,低頭吻了吻她的頭發,“還生氣麼?”
她搖搖頭。又去捉他的手。
心情忽然沉重,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隻是覺得難過。
懵懂無知時,不曾將感情看得太真太重。
年少輕狂時,不曾真正相信過這世間存在的深情。
未曾想將來的有一日,她會被他那麼深重的愛意所包裹纏繞,也為之所感染。
舒清晚安靜了好一會兒,在他以為她睡著時,她才很輕聲地開口:“我也想。”
容隱低眸瞅她。
他們的婚書上面,一字一句地寫下過:
[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
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
舒清晚指尖繞著他的手指,聲音悶悶。被他勾起了一個不是太輕松愉快的話題。
“你能不能,比我多活五年。”
如果要很苛刻地計較時間長短的話,計較到一天、一月、一年的話,那能不能,至少也是五年……
初初學習到那兩句詞時不曾細想,等到後來,身處其中,才發覺有多難實現。
舒清晚在想。
所以這一年,她真的很想給他生個女兒。
時光流轉,轉瞬即逝。
她想把握住今後匆匆而過的每一個時刻。
她仰起頭,在他還沒有來得及回什麼時,主動吻向他。
積聚的熱度剛剛才散了,眼看著她又主動聚攏起來。
容隱下意識握住她腰,還未開口,她試著想要上來。
她的臉頰燒得發燙。
夜色漫長。
他的姑娘給他開闢出了新的驚喜。
…
隔天,是每周他們都會回林家吃飯的日子。
林稷年很清楚舒清晚的作息習慣,估摸著她差不多起床的時候,照常給她發去消息,問她今天想吃什麼。
——他今兒準備親自下廚。
發完消息後,林稷年就去花園裡打理花花草草去了。
可能因為今天女兒要回家,他心情很不錯。
按照對她的了解,舒清晚一般半小時內就會回了。可今天不知怎麼,半小時後林稷年去看手機,還沒有看到回復。
他有些奇怪,給女婿也發了一條。
【有和小晚在一起嗎?】
容隱也還沒回。
林稷年看了眼時間,雖然覺得反常,但還是決定再等等。
等到中午,容隱才給他回了信,說剛才在開會沒及時回復,她還在休息。
林稷年不疑有他,隻隨口道:【今天怎麼起得這麼晚。】
容隱面不改色地摟著懷裡熟睡的人,替她回答了幾句嶽父的問題。
舒清晚要是知道自己在爸爸眼裡的形象被摧毀,她一定會跳起來。所以容先生盡職盡責地維護著,遮掩了荒唐的事實。
說起來,他們決定要孩子這件事因為定下得突然,還沒有和林家人說。
等到了下午,舒清晚才被他叫起來。
她困得厲害,在他懷裡又賴了好一會兒。
昨晚的荒唐情景時不時的還會在腦海裡掠過一塊碎片,叫她臉頰生熱。
完全沒有顧忌的、肆無忌憚的沉淪,已經很久沒有過那麼暢快到極致的感受。
說要備孕,但他們備得未免也充足了些。就是不知道,小家伙什麼時候會到來?
被子下,舒清晚下意識摸了摸肚子。
有點奇妙的感覺。
在回林家的路上,容隱問她,要不要和家裡說下。雖然還隻是個念頭,但是是正事,也是大事。
舒清晚想了想,猶豫了下後,說:“下個月再說吧?這才剛開始準備,不著急。”
她覺得應該沒有那麼快能懷上,自己也一點要當媽媽的感覺都沒有。
容隱覺得也是。
於是他們暫且按下沒提。
夫妻倆昨晚還在吵架呢,她一副再也不要理他的生氣模樣。短短
一晚,矛盾已然化解,又恢復了如膠似漆。
一則確實是誤會。
二則,容先生哄人的功底貌似也是日益見長。
…
等到了第二個月,他們按例回林家去吃飯,正好剛到的一批海鮮不錯,覃漪讓人安排了一桌海鮮宴。
舒清晚到家時,廚師們還沒做好,剛剛才開始上菜。她頗感興趣地湊上前去看了看。
對了,也是時候該和家裡說一聲他們準備要個寶寶的事情。
舒清晚提醒了下自己這件事,準備回頭找爸爸或者媽媽。但是在湊近一盤海魚時,一股不太好的腥味一下子凝聚在鼻尖,引起一陣幹嘔感。
她蹙眉,連連往後退開。
但還是忍不住,去了洗手間。
容隱和嶽父在一塊,剛剛啟唇:“對了,爸,我和晚晚……”
他的話說到一半,便傳來阿姨著急的聲音:“這是怎麼了?吃壞肚子了嗎?”
容隱的聲音被打斷,他心一緊,回頭看去,果然是她那邊。
他立時起了身,和嶽父近乎是一前一後地過去看情況。
舒清晚難受地扶住阿姨的手,剛剛吐完,小臉上蒼白一片,看起來毫無血色,可憐得叫人心疼。
林稷年臉色當場就變了,讓人去叫醫生過來。
等安排完,才帶舒清晚去坐下,讓阿姨倒杯溫水來。
兵荒馬亂結束,林稷年想起什麼,看向容隱:“你剛剛要說什麼來著?”
容隱的眉間蘊著若有所思,剛剛的慌亂過後,他心裡跳出個猜測。此時,和舒清晚對視了一眼,便清楚他們想到了一處。
——今天原是打算和爸媽說一聲備孕的事情,
哪裡想到,話未開口,孩子貌似就已經……來了?
不必再通知備孕,應該可以直接更改事實情況。
快到舒清晚都默然。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太快,舒清晚扭扭捏捏地推脫:我不說,要說你說。
是男寶寶還是女寶寶捏,下注下注OvO
注:[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民國婚書
第116章
舒清晚的嘴角不大自然地動了動。
爸爸還在等答案呢,但她難以啟齒,臉頰湧起了一股熱度,在大家看不見的桌底下踢踢他。
示意讓他去應對。
她感覺甚至還沒怎麼正經準備過……哪有這麼快的。
容隱倒是面不改色,他輕咳一聲,流利地更改了原先要說的內容:“要跟您說——”
他的目光下移到她小腹,眸底流動的情緒有些深,“您可能要當姥爺了。”
一石驚起千層浪。
林稷年愣了一瞬,才反應得過來他平靜一句話中含著的信息。反射性地已經去看舒清晚的肚子,目光中明顯帶著被驚動的波瀾。
都是聰明人,他一下子明白剛才舒清晚那個反應的原因。
林稷年立時站起身來,失聲了幾秒。平時多運籌帷幄的一個人,這會兒竟然有種不知道該做什麼的無措。最後攔住了在打電話叫家庭醫生的阿姨,“不用了不用了,直接去醫院。”
這個消息砸得他發懵,眉目還凜著。
阿姨愣了一下,才放下電話:“哎!”
全家都被容隱和舒清晚打了個措手不及。意外之後,便是喜色。
兵荒馬亂了一陣,先帶舒清晚去醫院做檢查。
剛才舒清晚那陣吐給家裡嚇得不輕。這幾年,她是家裡唯一一個掌上明珠,家裡的佣人大多也都是在某個節點一起調來的,幾乎都圍著她這個重心轉,對她的事情總是上心。
這下子發現是好消息,阿姨也算是不用去質疑那些菜裡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容隱的掌心貼在她腰側,帶著溫熱。趁其他人沒注意這邊,他低眸去看她小腹,又看向她。
夫妻倆視線糾纏了下。他們都沒想到會這麼快——說好的做準備,但也沒讓他們做夠幾次準備。
舒清晚清楚地看見,男人的眉心掠過一抹無奈。
原以為在克制十個月之前至少會先吃飽餍足,誰能想到肉湯都還沒喝夠,碗就被端走了。
舒清晚本來想貼近逗一下他,夫妻倆熟稔的親昵,但礙於長輩在,她控制住了。唯獨那雙眼彎成了月牙,盛滿了笑意。
不
過還沒做檢查,結果也還不確定。她胃一直不好,可能隻是胃在鬧騰也說不定。
覃漪卻不以為然,這兩年她給照顧得很好,晚晚已經一年多沒犯過胃病,八成就是有了。
她摸了摸女兒披著的長發,眼底都是笑意。剛才突然吐了,把她嚇一跳,還好不是生病。
不過,倆孩子這也太快了。婚禮那天還猶在眼前……覃漪笑笑,沒有再想。
結果出來得很快——如他們的猜測一樣,確實是懷上了。
雖然提前做過了鋪墊,但是將結果拿在手裡反復看上了好幾遍,覃漪還是覺得好難相信這個事實。
舒清晚也覺得突然,她睨了容隱一眼。
其實最近他們的措施都做得很好,根據時間推測,她覺得應該是她先斬後奏地攔住他動作不讓他去拿小方盒的那晚。
他被她攔了一道,已經忍得辛苦,當時熱潮洶湧,哪裡還等的了一分一秒?沒想到她甚至又攔了一回。
事後他沒好氣地說她霸王硬上弓,舒清晚笑得不行。被他嬌慣壞了,丁點不認錯。
在那個過程中,應該還是沒能控制住地落下了點端倪。
當時他們都不以為意,沒想到寶寶說來就來了。
她那天才剛起這個念頭,也剛和他說了這個事,沒想到……就是懷上寶寶的時刻。
舒清晚輕抿了下唇,愣神間,手被他握進掌心。
他低頭吻了吻她唇角,就像定海神針,稍微按住浮躁的心。
無論如何——
“我們有寶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