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看著屏幕上的人。
看著她從這件婚服前面走過。
那個決定強烈到難以壓制。
他倏然起身。
大步朝外走去。
眉宇凜冽,染著冷戾。
他很想反問。
舒清晚。
你怎知我不愛你?
為何就那樣篤定一切結局?
容隱彎腰坐進車裡,淡聲吩咐司機開車。
在整盆水都如所有人所想的那樣平靜又順利地往下流動之時。
——他抬手打破。
談微那邊剛在量著旗袍的尺寸,忽然接到他的電話。
她以為,是來詢問她旗袍做得如何。
然而,那道嗓音卻冷:
Advertisement
“談微。”
“到此為止。遊戲結束。”-
美國這邊。
昨天睡得很晚,舒清晚跟梁初楹都沒起得太早。
舒清晚醒時,梁初楹都還在房間睡,應該是真的給折騰累壞了。
昨天穿來的衣服已經換下去洗,她身上穿著的是在衣帽間裡挑的一件有些寬松休闲的綠色裙子。
裡面就連貼身衣物都有,全都洗過擺放在那裡。就是不知是阿姨做的還是覃漪安排的。
——各方各面,隻要是她要用上的東西,全都能在房間裡找到,都不用去問人要。
長卷發蓬松地披在肩上,舒清晚還帶著初醒的懶意。
她端著杯溫水在喝,抬頭舒緩了下頸椎。
一如她每個起床之後的時刻放松。
覃漪很快也起了。
她昨晚睡得很不安穩。
舒清晚動作微頓,朝她輕一頷首。
等梁初楹起床後,她就準備回去。
“睡得好嗎?有沒有哪裡不習慣?”覃漪走到她身邊,主動挨近。
“都很好。”
倒不是客套,確實被安排得很好,她一夜無夢,睡得很香。
她的話還是很少。
覃漪並不著急,慢慢來。她們現在沒有特別熟悉。
覃漪給她介紹花園裡的一種花,是自己好不容易種活的品種。
舒清晚順著她的話走過去看了眼。她確實沒有見過這種花,不自覺湊近,仔細看花瓣的形狀與構成。
她的手機就隨手放在桌上。
鈴聲突然響起。
覃漪下意識低眸看了眼。
手機屏幕上跳動著兩個字。
——“媽媽”。
舒清晚過來拿手機,在看到來電顯示時,她愣了下,抬眸看了眼覃漪,也與覃漪對視上了一瞬。
她往另一邊走去接電話。
聲音輕輕響起:“媽?”
覃漪也沒想到。她抿住唇,有些無措。
想了想,去洗了點水果端出來。
又熟悉又陌生的稱呼。
以至於她在看到時還有一瞬間反應不過來。
而這個稱呼,在這個時候覃漪還不敢奢望她能這樣叫自己。
都沒想過能聽聞。
想聽見她喊自己這一聲,還遙遙無期。
聽她和養母打著電話,感覺有些奇怪和異樣。
今天這一幕實在是巧,覃漪跟她相處過很多時候,都還從來沒有遇見過,所以才會這樣不自然。
現在有一個擺在眼前的現實。
舒清晚如果準備回家,要回也是會回去那裡,而不會想到去他們那邊。他們這裡,在她眼裡還算不得是自己的家。
不論兩家對她的情況如何,她與那邊更熟悉都是事實。
舒清晚沒想到舒母會突然來電。
在上次仇人似的爭執過後,舒母就沒再給她發過一條消息。而她來到這邊數日,不論大事小事,也沒有跟舒母說的習慣。
聊天框一不小心就已經安靜了那麼久。
舒母緊皺著眉,音量微揚,“我不給你打電話你就沒有消息了是不是?你為什麼出國?出去幹嘛?”
她脾氣太犟,舒母又氣又無可奈何。
母女之間又不可能結一輩子的仇。
這個臺階舒清晚自己不肯下,舒母再生氣也還是得遞過來。
此時便在用著最不好的語氣,給她遞著臺階。
順著往下說說,上次的矛盾也就這樣掀過了。
舒清晚蹙了下眉,她沒有想要細說的心情,也沒準備將昨天遇到的事情告訴她。隻是道:“出來走走。”
“辭職了?”
“嗯。”
“說辭就辭,你……”那個工作是真的不錯。不過她的決定,舒母也幹涉不了,隻能惋惜著。“既然辭了,那什麼時候回來?”
昨晚梁初楹還拉著她的手,在同她說:“晚晚,還好你沒有留在那裡,不然連我都要遺憾。”
他們都見過舒清晚閃閃發光的樣子。可是安城的人沒有見過,他們也不需要她發光。
舒清晚垂下眼,“不回去。我想留在這邊,至於是做什麼,還沒有決定好,需要一點時間。”
她手頭有一筆錢,足夠支撐她在這邊的花費。
舒母那邊靜了許久,大概是在消化這件事:“舒清晚,跑到北城還不夠,你還要跑到外國嗎?”她嘆了一口氣,“你為什麼就是不肯安安分分的。我們家就是普通人家,我不求你多厲害,你哪怕回來給我找個一個月三千塊的工作,我都滿足。”
舒清晚默了默,“媽。一個月三千塊,更加給不了你四十萬。”
“你回來找,我還要你什麼四十萬!”舒母聲音高昂而激烈。
難以愉快的通話。
很快結束。
舒清晚準備去端走自己的水,才發現覃漪已經給她端了一份三明治過來。都是阿姨做的,做了好幾種味道的。
剛才的畫面回想一下還是有些奇怪。
舒清晚低聲道謝。
他們照顧得很周全,本也是該道謝。
她跟覃漪之間,總有一層隱隱的隔閡。
覃漪望著她的眉眼。她能從其中找見許多她們相像的痕跡。
看著看著,總是不自覺就會淚目。
她靜了靜,喉間艱澀,很突然地開口:“對不起。”
“我一直,想找個機會跟你道個歉。”
舒清晚微愣。
話一旦開了口,剩下的便容易了。
覃漪扯動了下有些幹的唇角,低垂下眼,遮著眼底的熱意。
“對不起,在認出你的時候,我沒有第一時間相認。”
第39章
有些意外和突然。
覃漪就這樣直接將她們之間所存在的心結點破。
舒清晚腰部靠在了身後的桌子邊緣,蔥段般的指尖無意識地輕點了下手中的水杯,神色波動不大。
覃漪將剛洗的水果推近她。
剛才她接電話時覃漪洗的。
心口很雜很亂,毫無意識地洗完了很多。
她想將她們之間存在的問題全都說開。
她們之間,本不該是現在這樣的。
覃漪低聲道:“我沒有不想認,我很想。在發現我們這麼有緣的那天,我一整晚都沒有睡著,一直都在想你的樣子。我當時確實是在考慮各種問題……但我發現我錯了,本來就不該有什麼理智,也不該有任何顧慮。”
她隻應該在找到她的時候,用力過去擁抱住她。
哪怕隻是猜測,還沒有確定結果,又如何?
她一直記得舒清晚那天跟林稷年說的那句“她不想認我”。
那句話,從聽見開始,胸腔裡的情緒就已經在翻湧。
她難以想象,在與她“心照不宣”的那段時間,舒清晚會是怎樣的心情。
心口像是有針在扎。
將這些話說出來,反而像是化掉了心口的重石。
她想要女兒,不用任何掩飾和隱瞞。
她欠舒清晚很多抱歉。
舒清晚的嘴角動了動。
或許她心口是有心結。
一個是林馥一生命的充盈,另一個就是這個。
而現在,那個水泡被挑開。
一陣刺痛。
裡面的膿水流了出來。
舒清晚不知道該說什麼。
覃漪上前伸手抱住了她,“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很想認,一直都在想。之前都是我的錯,寶寶,我想請求你的原諒。”
她手上的動作在收緊,仿佛失去控制的意識。
如果她不想,這段時間她不會這麼痛苦。她感激林稷年給了她時間,而現在,她徹底走出。
可她不知道要如何去覆蓋自己之前對她的傷害。
覃漪痛苦地閉了下眼。她手上動作太緊,不肯松開。
二十幾年的感情太深,一開始她放不下林馥一。
可是二十幾
年的感情空白,在舒清晚面前,她不知道該怎麼去填補。
舒清晚默了許久,她說:“也沒什麼。我會有屬於我自己的人生。”
那個膿被挑破,或許她反而釋然。
可覃漪攥著她的手,力道一點沒有松,聲音已然被哭腔浸透,“不,可我舍不得讓你自己走。晚晚,你能不能原諒我?我想和爸爸去安城,去找他們將這件事處理解決。”
覃漪咬住唇,但唇瓣還是繃不住地在顫抖。
懷胎十月,當時,覃漪從未想過她的女兒會與她這樣陌生。
她們之間,本不該如此的。
那聲媽媽,她本應該叫的是自己。她會很依戀地依偎在自己身邊,和自己熟悉、親近、無話不談。
這份遺憾,她此生都意難平。
覃漪在等舒清晚的答案,心跳紊亂,在彰顯著她的不安。
過了許久,才終於聽見舒清晚的聲音。
她隻將話說在前面:“你們不能幹涉我的人生。”
覃漪從未有這個打算,她已經足夠欣喜,連忙應道:“不會。”
這邊是臨時置辦的住宅。但如果舒清晚要留在這座城市,以後他們也會在這裡常住。
舒清晚松了口。
她不知道她以後能不能走出之前所有的心結。
此刻。
林稷年手裡拿著一束花,在門口的臺階上席地而坐。長腿微曲,一掌拊著膝蓋。
他今天起得比較早,專門去花店挑了一束花。回來時看到她們在談話,便沒有打擾,隻是坐在這等候,將空間留給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