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都注定要搬走了,真的說出來還會讓岑嫵跟馮燕珍起隔閡。
他們這些大人總是自作主張的為小孩好。
雷雨天的下午,岑嫵從外面撐傘回來,馮燕珍跟凌濛在收拾行李,凌勤跟他們說好了搬家師傅今天就來幫他們把東西全搬走。
岑嫵上前去幫忙收拾,趁馮燕珍走開,凌濛把岑嫵拉到他臥室裡說話。“表姐,你今天去學校填了什麼志願?”他知道今天岑嫵去學校填志願了。
岑嫵回答:“杭城大學。”
“我去,你真的填這個?”前幾天他們年邁的外婆專門坐長途車來理縣找岑嫵了,要岑嫵填好大學,不要跟不學無術的混混在一起,馮燕珍也苦口婆心的勸過了,讓岑嫵以前途為重,凌濛這個鬼靈精都知道這些事。
“不也是挺好的學校嗎?也是985,隻是名氣沒那麼大而已,還座落在西子湖邊上,風景多美。”岑嫵不覺得虧了。雖然她的高考成績的確可以去更好的學校。
“你不會是為了周聞填的吧?”凌濛猜,是岑嫵不想走遠了,想見周聞的時候見不到。
岑嫵捂住他的嘴,深怕少年的話被馮燕珍聽見。
“嗚嗚……就是為了他……”凌濛知道就是這樣。
等岑嫵的手離開少年的嘴,凌濛深呼吸了一口,說:“可是周聞要離開理縣了。”
“什麼啊?”岑嫵沒聽明白。
她感到很突然,最近半個月周聞沒怎麼跟她見面,她剛考完,為著自己的前途也有很多事要忙。岑嫵以為她跟周聞不是那種靠天天見面才能維持親熱的膚淺關系。
周聞前段時間去國外參加了一個摩託車比賽。岑嫵怕影響他的比賽狀態,跟他聯系很少。
她想為他填杭大志願的事也沒告訴過他。
現在被她的小表弟凌濛這麼說起周聞要離開理縣,岑嫵完全不能接受。
Advertisement
為什麼她一點都不知道。
或者說,是周聞故意瞞著她,讓她一點都不知道。
“那個一直來挖他去當賽車手的大小姐組了一個車隊,她喜歡上周聞了,拼死拼活的要把周聞收入她的麾下,瘋狂的給周聞畫餅,發誓要把周聞捧成世界級的賽車手,周聞酒吧裡的人說的。那個女的都纏周聞很久了,周聞最近終於答應了。”
凌濛告訴岑嫵最近理縣的頂流拽哥周聞的動態。
“他早就把摩託工廠的工作辭了。癮酒吧前幾天也貼轉讓告示了。就是你去杭城陪外婆旅遊那幾天。”
“……”
岑嫵晶亮的眸子一下子暗淡了下去。
為什麼她剛填完杭大的志願,就聽到別人說他要離開理縣了。
明明她是為了離他近一點。
“他想跟著那個女人去哪裡?”岑嫵臉色蒼白,輕輕牽唇問。
“當然是想去做世界級的賽車手,被人捧到高處一輩子走花路。他本來就不是池中物,肯定會往高處走。”
凌濛崇拜的提起自己的偶像,他覺得語文書上寫的少年自有凌雲志,就是說的周聞。
凌濛很願意去相信離開理縣這個小地方,周聞一定會一飛衝天。
“以前是周老太太絆住他的腳,他不想走,最近那個老太婆不行了,聽說就還剩幾口氣。周聞馬上就可以自由了。反正也不是他親奶奶。他能這麼陪她走到現在,已經算是很善良孝順了。”凌濛把自己得來的消息匯總。
今天他搬家,很多小伙伴來幫忙,凌濛都是從他們口裡聽說的。
理縣最拽的混混要離開理縣了。
有人見到這兩天他天天坐明絹的那輛瑪莎拉蒂MC20去看他住在敬老院裡的奶奶。
他跟那個嬌千金真的裹在一起了。
說到最後,凌濛才深深的嘆氣,“表姐,你跟周聞到底是什麼關系啊?高考前有一陣,你不是總去他在靜霞路的房子裡溫書跟寫作業嗎?你別告訴我是他在跟你做輔導。他早就都不上學了。”
岑嫵低垂著頭,仔細想她跟周聞是什麼關系,雖然那串鑰匙丟了之後被周聞找回來,他們就時常在一起,但是周聞一直沒開口讓岑嫵做他的女朋友。
也許岑嫵其實依然還是其中一個被他隨便玩弄,然後又不感興趣拋棄的女生。
周聞此生最會的事,應該就是始亂終棄。
岑嫵吸著鼻子問:“我去找找他。”
凌濛很懂的點頭,“好,你去,放心,我不告訴我媽。”
世故圓滑,少年老成的他自然也不會告訴岑嫵,馮燕珍前幾天趁岑嫵去杭城看她外婆的時候,帶人去周聞的酒吧裡鬧事了,還叫了警察去。
馮燕珍這麼著急的搬家,就是不想周聞跟岑嫵繼續在一起。
周聞那種危險的小混混,跟他在一起遲早出事。
但凡是為岑嫵好的長輩,都會這麼做。
*
岑嫵撐傘再出去,馮燕珍在超市門口處理一些尾貨,見到她撐傘,問:“嫵嫵去哪裡。今天去學校填了哪個大學?我們馬上就要走了,你的行李收拾好沒?”
“小姨,我先出去一下。”岑嫵奔進傾盆大雨裡,走進林越街,去癮酒吧找他們的老板。
往常熟悉的面孔都已經不在那兒了。
因為老板換人了,原來的員工也都不幹了。
癮的酒吧招牌正在被人換下,岑嫵看了看那個不再亮起的招牌,心像是墜在了深淵裡,問:“原來這兒的老板呢?”
“不開了唄,把店轉出去了,轉讓費還要得巨便宜,才十萬。著急要走。”對方回答。
“為什麼著急要走?”岑嫵問。
“傍上富婆了唄,要跟著富婆去外面的花花世界過好日子了。理縣這種破地方呆下去,人都會呆廢的。”幾個裝修工人隨口胡謅。
不過確實是啊,這兩天他們是看到癮酒吧的前老板跟一個明豔似花蝴蝶的有錢女人在一起。
這個女人跟以往他身邊帶著的任何女人都不一樣,是一個真正有能力改變周聞生活的人。
岑嫵很快又坐車去了靜霞路的裡弄樓房,敲了很久的門,都沒人回應,最後,她才想起跟他打電話。
電話通了,岑嫵吸著鼻子問:“你是不是要離開理縣了?”
周聞沉默了幾秒,回應:“對。”
他知道她也要走了,於是隻能頹然回給她一個字的說話。
岑嫵說:“要去那個明絹的車隊裡?”
周聞繼續沉默了幾秒,再回應:“對。”
明明是潮熱七月,岑嫵的心卻凍上一層冰霜。
等她再要說什麼的時候,周聞很渣的說了一句,“岑嫵,我這樣的壞男人不適合你,你太乖了。以後把眼睛擦亮,不要再跟我這樣的人打沾染。”
已經染都染了,他才說了這麼一句。
電話還沒斷,但是兩人再也說不出話了。
岑嫵忽然聽見男人那邊有放鞭炮的聲音,今天不是什麼節日。
如果放鞭炮的話,一定是有什麼紅白事發生。岑嫵想起適才凌濛說的話。
周老太太不行了。
岑嫵立刻在大雨裡坐車去了萬年青療養院。
見到男人穿著一身黑,在給周老太太辦後事,人就是今天走的。在療養院病房的過道裡,還有一堆債主聞訊來找他還債,圍著他要錢。
他站在他們中間,眸光冷淡如冰霜,面色沉暗若灰燼。
任他們怎麼叫囂,他都無動於衷,直到明豔照人的明絹挎著一個小方格菱紋包,踩著細高跟上前來,拿出筆跟支票簿來,龍飛鳳舞的寫下她的籤名,一一撕支票給那些怒不可遏的人。
那些人拿了錢,很快就和顏悅色的走了。
路過岑嫵身邊的時候,他們說:“周聞這小子真厲害,居然真的傍上千金小姐了,這麼多債,明絹一並給他攬了。不知道跟這個千金做了什麼交易。”
“還能有什麼交易,當然是皮.肉交易,去床上當這個大小姐的小白臉唄。”
岑嫵聽到這裡,捏手轉身走了,很後悔自己為何適才在志願表下填了杭大。
雷陣雨在當晚七點停了,西邊天空難得的出現了彩虹。
鎖上已經是空空如也的珍貴超市的玻璃門,凌家一家三口帶著岑嫵在這一天離開了理縣,迎著那片彩虹的方向前行,從此再也沒有回來。
岑嫵在春天去了那個地方,在夏天離開那個地方。
要問這世上有哪個地方岑嫵永遠忘記不了,岑嫵一定會說是杭城周邊的一個偏遠小縣城,理縣。
那裡有地勢險峻的青山,也有小橋流水的河畔;有最亂的世道,也有最強的安全感。
還有一個岑嫵在年少時認識,帶給她苦悶孤單的人生無限可能去改變的人。
“小姑娘,車到你的目的地了,請帶齊東西下車。”
杭城夜雨飄搖,在岑嫵看著車窗玻璃上凝結的水珠,還在兀自深陷回憶的時候,計程車司機已經把她送到了她的目的地,離杭大近的一條商鋪街裡,一家英式風格的咖啡館。
裡面坐著明絹,那個當初千方百計的將周聞從理縣發掘出來,並將他培養成世界級頂流賽車手的貴千金。
“好的,謝謝。”岑嫵付完車費,帶著明絹送的禮服裙,走進咖啡館裡去見她。
第055章 小仙女
明絹今日再也不如之前被岑嫵見到的那兩次那麼高高在上了, 坐在咖啡館的油畫屏風隔斷後,面色頗有些疲累的憔悴,臉上的妝容雖然依然冶豔秾麗, 但還是遮不住她的精神不好。
吳勳風的事發生得太突然,明絹根本來不及做危機公關。
她心裡很清楚,眼下她即使願意猛砸錢的去挽救, 也是於事無補的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