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你跟著琅意姐過來找我,這路線她走起來熟悉嗎?”
“你在說什麼鬼話?”程砚靳每一個字都不在調上,腦子發麻。
“我喜歡琅意姐,跟我討厭你們這群東西,一點也不矛盾吧。”池疏扭回頭,不再說其他,而是賭咒發誓一般怨恨道,“除了她,你們都去死吧。”
車輛快速劃過主幹道,車頭的燈光像是切開黑暗的一把利刃一樣毫不留情地剖開秘密。
月亮依舊恆久靜謐地掛在空中。
第72章
林琅意靠在床背上半打盹著等信息, 生怕錯過什麼意外的發展。但明明走之前說好一有進展就給她匯報情況的程砚靳愣是像半路失蹤在警車上了,沒有半點反應。
反倒是原楚聿,他整晚人雖沒出現, 但始終記掛著這裡的事, 元律師跟邊述簡單溝通後將情況反饋給了他,他便詳細地告知了她。
雖說家裡沒人的時候林琅意總是放松的, 可大概是經歷了書房監聽器的事, 短時間內她也沒這麼自在了。
所以她關了所有的燈藏進被窩裡,給原楚聿打去了一個電話。
萬籟俱寂的後半夜, 他沒什麼猶豫秒接起電話,一如既往地沒有輕率地先發出聲音。
林琅意一躺下就熬不住, 眼皮打架著犯困, 意識也並不是很清晰。
她將半個腦袋埋進被子裡,試圖在這種被包裹的環境裡得到一點安全感。
她語句不通地說了池疏被警察帶走的事,又顛三倒四地感謝原楚聿發現了池疏的不對勁。
最後,她才說:“池疏好像知道了1702也跟你有點關系,我們要不暫時先分開下吧。”
手機和腦袋都掩在被子下, 任何一點動靜都能在耳邊放大數倍, 但她沒有聽到手機那端傳來任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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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甚至昏昏沉沉地想著, 她好像連他的呼吸聲都聽不到了。
“我,”原楚聿輕提了一口氣,似乎在努力組織語言, “池疏不會知道, 這段時間我沒有來過17層,你知道的, 對不對?”
林琅意翻了個身:“但他估計會試探,我讓程砚靳跟池疏一起去警局了, 不知道池疏會不會說點什麼。”
那廂的呼吸聲又暫停了,好像是被水淹沒的心髒,再激烈的搏動也會被廣袤的水面吞噬,隔著屏幕觸碰不到心髒的重量。
他輕聲說:“你哪裡是在提醒我,你是在告知我……”
“我隻是——”林琅意閉著眼亟待開口,他卻不由分說地打斷了她。
“很晚了,先睡覺吧。”一句話被他說得混亂重復,“太晚了,早點休息,好嗎?”
沒再等她說什麼,原楚聿先一步果斷地掛斷了電話。
林琅意側著身,手機就置在耳朵上,聽那廂隻剩“嘟嘟”的忙音,卡了兩秒,她才拿下手機放在一旁。
……
臨近四點半程砚靳才回來,進屋後的一舉一動依舊放輕了動作,唯恐吵醒房內人。
但林琅意早就入睡,所以並不清楚他究竟是何時回來的。
畢竟,她發過去的信息他一直都沒回,所以她自然也不等了,先管自己睡覺才是真。
程砚靳穿著的休闲T因為身上出了層薄汗而深一塊淺一塊地貼在後背上,有些難受。
他扯了扯領口,腳步不停地經過了臥室,並沒有如往常般進去看她一眼,而是直接進了浴室。
浴室門被他順手反鎖,他從上方背手至後頸拉住領口,一躬身,直接將上衣從領口處脫了下來。
衣服被他隨意扔進了髒衣簍,他打開盥洗臺的水龍頭,將頭顱湊到冷水下,一聲不吭地用湍急的水流兜頭將自己淋個通透。
他的兩條胳膊壓在水槽兩邊,手腕垂著,沒什麼情緒地睜著眼睛,看著水槽裡的水旋出一個小漩,再通入下水管道。
腦袋上的水流進眼睛裡,又酸又澀,他眼也不眨,任憑視線一陣清晰一陣模糊。
剛才在對面那棟樓上上下下爬了幾遍,因為他忘記了池疏是從幾層樓下來的,隻能像是一隻無頭蒼蠅一般亂竄。
11層?17層?
彼時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林琅意身上,所以根本沒有看清電梯的層數變化。
爬樓梯的他愚蠢得令人發笑,大半夜在樓道裡徘徊的他好像是腦子有問題的醉漢,他來來回回地經過那些一模一樣的走廊,一直走到身上出了汗,手心卻是冰涼的。
好像是陷入了鬼打牆的噩夢裡,他往上跑,往下跑,印入眼簾的都是重復的布局,而他如同一頭迷霧中的困獸一樣不知道目的地在哪,也不知道哪裡才是結束。
沒有找到,根本找不到。他看不出哪一戶才是可疑的,又或者哪一戶看起來都疑竇叢生。
他越走,越看,越覺得自己胸口發悶,像是在疲憊的狀態進行長跑並跑到了極限,在極點前每一步都在刀尖上行走,越來越稀薄的氧氣和物理衝破意志的崩塌讓他產生了瀕死的臨界失控感。
池疏的話怎麼能信呢?
他那種人品低劣的東西,哪有半點信用可言?
還暗示什麼對面有另一間房是用來金屋藏嬌的……荒唐至極,原楚聿他——
原楚聿他!
他怎麼可能?
程砚靳的耳朵裡進了水,他頭也不抬,一隻手繞上來,“啪”的一聲將水龍頭壓下關閉。
被打湿的頭發一縷一縷地粘在兩邊,匯聚出的細小溪流最後也變成滴滴答答的殘末。
他慢慢地抬起頭看向鏡子,臉上的水順著脖子淅淅瀝瀝地流到身上。
他沉默寡言地盯著鏡子裡的自己,稍頓,忽然揚起手臂用力甩了自己一巴掌。
铆足了勁的一巴掌,比林琅意打他時要重一萬倍。
鼻腔裡立刻湧出了血,與臉上湿漉漉的水混在一起,像是顏料沒入水中一樣暈開。
程砚靳吞咽了下喉嚨,雙手撐住臺面,仰起臉看自己臉頰上狼狽的掌印,看自己口鼻處鮮紅洶湧的血。
他在看這些時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察覺不到痛感似的,眉眼依舊沉沉地壓著,沒有半點波動。
同一個名字,三番幾次地出現在不同人的口中,每一個都仿佛是信誓旦旦,又像是模稜兩可,徒留他一個人患得患失,茫然無措。
三人成虎,再不相信,也在他心底種下了一顆可怖的種子。
程砚靳盯著鏡子裡的自己,目光冷如寒冰,好像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透過鏡子看一個血海深仇不死不休的死敵。
怪他。
怪他之前做了錯事,怪他之前發癔症把原楚聿拉了進來,還自我感覺良好地認為一切都在可掌控之中,以為所有人都像是沒有感知的棋子一樣能有板有眼地各司其職。
程砚靳緩慢地握緊拳頭,伸出大拇指擦了下流到了下巴的血,再用手背一頂龍頭,在哗啦啦的水流下兩指揉搓著衝洗幹淨。
那些鮮紅的液體被水衝洗得越來越淡,到後來消失不見。他垂著頭,一遍遍地重復著擦拭血跡後衝洗的動作,直到最後終於不再流血。
這一次沒有人再為他敷上冰袋了,也沒有人會捧住他的臉輕柔地吹氣,問他痛不痛。
這一次,也再沒有智囊團可以幫他出謀劃策,沒有可以攢局求安慰或是同仇敵愾的機會。
他要一個人,也隻有一個人,一點點地挖出一個真相。
*
林琅意早上醒來的時候是被弄醒的。
被子被拉下半截,一半掉在地上,一大團什麼東西在後半張床擠著,也在她膝蓋間團著。
她的大腿被人鉗住,滾燙的氣息灑在皮膚上,還沒清醒的大腦在意識回籠之前先渙散開。
她沒忍住嚶嚀了一聲,條件反射地想並攏雙腿,卻被人早有預料地收緊手指往外推,讓她從開始到結束都難以逃脫分毫。
林琅意好不容易緩過氣來,稍往邊上彎了腰,夠手往下探,想把被子底下的大變活人拎出來。
程砚靳握住她摸索的手,五指一張讓兩人十指交叉,然後從床後爬上來摸了下她的臉,問:“原來才剛醒?你剛才那熱情的反應,我以為你醒了有一陣了。”
大清早就搞磺就是能讓人神清氣爽,林琅意看他側過身去床頭櫃翻T,熟練地戴好後轉回來伸手去抬她的腰。
這一轉頭,她乍然看到了他臉頰上高高腫起的巴掌印,立刻嚇得忄生欲全無。
天吶,這是什麼犯罪記錄啊,她幹的嗎?
不是,她昨天在醫院裡有這麼狠嗎?
這一晚上過去,怎麼半點不見好反而越看越嚴重了啊。
重點是他頂著這張臉去公司,別人要怎麼看她啊?!
“等等等等!”林琅意的腰肢被他單手輕輕松松地抬起,稍一扯就撞上他堅硬的肌肉,密不可分,“你這臉怎麼回事啊?昨天我給你用冰袋敷過後明明沒這麼紅了呀?”
程砚靳的反應淡得好像那巴掌印不是長在他臉上的,他沒理,而是專注地低下頭看了眼兩人的距離,然後一隻手墊入她後腰尾椎處往上託舉了下,人壓下來堵住了她兩張嘴。
他歷來都是這樣又兇又狠的,攥住她不讓跑,等她最後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他又不知節制地換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