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都快從嗓子眼裡跳出來,所有的餘光和注意力都在身旁身高腿長的男人身上,如驚弓之鳥一般唯恐“林向朔”看到了點什麼。
作為林琅意的親哥哥,他肯定知道邊述的事,如果讓他知道了自己曾經在邊述那兒動的手腳,林琅意一定再也不會搭理自己了。
池疏並未對原楚聿剛才的明諷暗嘲有太多感覺,或者說,確實傷到了他,但並不致命。
可他萬萬不能接受林琅意對他的不理睬和永不原諒。
他隻在乎她。
池疏此刻真的被想象中的後果逼出了一身的冷汗,握著手機的手都在發抖,勉強控制著自己的身體急迫地給林琅意撥號,希望能迅速結束這一切並打發掉“林向朔”。
電話接通,在聽到林琅意的聲音前,池疏先聽到了熟悉的男聲。
那人依舊是咋咋唬唬的,聲音亮且有力,隻是現在聽上去唇舌間有些含糊不清。
他陰森森地逼問:“大半夜誰給你打電話?”
林琅意聽起來好像在跟人打架似的,頭發摩擦的聲音近在遲尺,還有指甲抓撓在布料上時發出的又悶又銳的劃痕音。
她不知道做了什麼,那男聲突兀地倒吸了口氣,沉沉悶喘了一聲,低聲求饒:“你別……我不鬧你了……”
林琅意重新靠近話筒:“池疏?”
池疏的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這一次他腦海裡的那根弦終於斷了,仿佛被人直接一槍命中眉心,連最後一口氣都屏不住。
他目光空洞,毫無焦距地落在夜色裡,如了無生氣的木偶一般訥訥道:“姐姐,我明天,你不用來接我了,前臺說有接送服務。”
“好的。”
非常簡短的回答,很快手機上就隻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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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每一次與她溝通正事時,她也是這樣單刀直入,毫不廢話。
池疏慢慢地將手臂從耳邊放下,無力地垂在身側,指尖受傷的部位還在隱隱作痛,也許是因為淋了雨,傷口被泡發得越加抽疼。
真的好疼。
他自嘲:“打完了。”
身邊的男人毫不留念地離開。
池疏閉了閉眼,疲乏得連轉頭看向原楚聿這樣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到。
原楚聿回到了車上,車燈一亮,黑色跑車在雨中調了個頭,徑直往遠方駛去。
池疏聽著漸行漸遠的發動機轟鳴聲,口腔裡陣陣發苦,還要一遍遍勸說自己:
好在,好在,剛才一閃而過的微博“林向朔”並無反應,應該是沒有看到。
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第33章
原楚聿坐在車上, 身上系著安全帶,垂著頭一手支在下巴,另一隻手點在手機屏幕上, 上面是剛才從前臺處拍來的池疏的身份證件。
他垂眼看了幾分鍾, 退出,點進微博, 想了想, 手指流暢地輸入了那一串亂碼般的昵稱。
搜索結果很快就跳了出來,他的食指懸在空中久久沒有點進去, 而是謹慎地閱讀了顯露在首頁的一條最近微博。
【圖書館裡的陽光總是最好的,好到她偷偷打瞌睡時那簇睫毛都好像融化在霞光裡了。】
【備考季教她解題, 她在我手背上畫愛心, 畫得歪歪扭扭,好像雲朵上開出的一朵小花。】
【沒舍得洗掉,但是出汗了,花掉了。】
原楚聿越看眉心越是輕輕蹙起,這個時間線對不上。
稍頓, 他在搜索框裡錄入了相同的隻字片語——
另一個真假猴王般的賬號跳出來, 這一條查重率極高的微博卻是好幾年之前發的了。
原楚聿思索兩秒, 這一回直接點了進去,先轉到相冊,一眼就看到了那張銀杏葉的照片。
他在這張照片上定定地看了很久, 或許是這張照片實在拍得太美好, 又或許是不敢看其他的內容,他連呼吸都沉下去, 好像落入水底的一粒小石子,久到司機幾乎快將車開到目的地了。
一個電話打過來, 原楚聿終於從一動不動的狀態中剝離出來,接了。
程砚靳的聲音還有些沙啞,他壓著聲,好像是怕打擾身邊人睡覺:“解決了嗎?”
原楚聿看向車窗外,“嗯”了一聲。
程砚靳明顯一下子就開心起來了,情難自禁地小聲哼了兩句歡快的歌,突然想起有人在睡覺,趕緊又閉緊了嘴巴。
可是實在是高興,他藏不住情緒,一高興就忍不住感謝天感謝地的:“聿哥靠譜!多虧有你!不過我也不錯吧!我想著這種時候怎麼能離開她?直接打車去了應山湖,真的在這裡逮到林小豬了,要留住她還不容易?我靈機一動,直接——”
話說一半他緊急剎車,心髒砰砰跳著,舔了下唇,隻覺得上面還殘餘著令人著迷的甜膩氣息。
他一手捂住手機話筒,貓著腰回頭瞟了一眼熟睡的人,小聲道:“這樣的話我回頭去廟裡被關禁閉也放心了——”
“但是有件事要告訴你,”原楚聿在聽到程砚靳的後半句話後忽然改變了主意,他調整了坐姿,將那張照片保存到手機裡,“今天見到的這個大學生,跟林琅意之前的初戀很像,我的確是警告過他了,不過後續什麼發展,我不好說。”
程砚靳像是一隻樂呵呵準備去叼飯盆開飯的狗,滿心歡喜卻被人一鐵盆“咣當”扣在腦門上,震得大腦都在嗡嗡響。
他呆了兩秒,隻擠出一個幹癟的“啊?”
“先睡吧,”原楚聿想到剛才池疏給林琅意打電話時那邊隱秘的聲響,臉上的表情平靜無波,“別多想,我也回家休息了。”
這麼一個重磅炸彈砸下去,程砚靳怎麼可能還睡得著?
他的大腦空前清明,還要再問,原楚聿已經掛斷了電話,顯然不欲再多說。
程砚靳呆呆地舉著手機站在原地,那點開心像是被一盆冷水兜頭澆透,隻餘下狼狽無措。
他轉過臉,看向睡夢中的人,有一種像是贏了又像是輸了的茫然感,久久也沒有反應。
*
原楚聿洗漱完後坐在床沿邊,伸手按滅了床背上的燈帶後才發現窗簾還留了一條縫,那是房間裡唯一一點光亮。
他將左手翻轉過來,手腕上的表已經在洗漱之前摘掉了,可是串著珍珠的手繩全天系在手腕上,一刻也不曾摘掉。
他上半身倒下去,陷入柔軟的被衾中,靜了兩秒,重新將左手張開在眼前,借著那一點月色細細審視。
他在晚上曾摟過她,嚴絲合縫地貼著她。
如果今晚沒有池疏橫插一腳打破計劃的話,如果程砚靳就那樣昏睡在沙發上不省人事的話……
原楚聿收攏掌心,轉過身,闔上眼睛不再多想。
可是夢境中的一切都太過於真實了,牆上的鍾表飛速倒退,他重新回到了沙江小區,回到了廚房門口時——
他不想讓她學著視頻裡說的那樣,當著他的面用唇舌去喂藥。
她才不聽他的。
她從他掌心裡抽走水杯,邊走邊喝了兩口,到沙發邊上半蹲下,拿著一板藥舉在眼前來回研究。
錫紙盒哗啦啦地作響,他緩慢地繞出來,靠在廚房門口寂阒無聲地瞧著她。
她剝開一粒含進嘴裡,又灌了一口水,慢慢俯身下去,在貼近程砚靳之前卻慢慢地撩起眼皮,像是用手指輕輕撥弄了下貝殼一樣若有似無地睇了他一眼。
他一定是被那一眼激到了,才會從廚房門那廂驟然起身,幾步急跨過來,在她哺喂之前拎著她的胳膊,將人整個拉起來。
手中的玻璃杯打翻在沙發上,剩下的半杯水全部灑在薄毯上,暈出一大攤不規則的深色水漬。
她被兇狠地按在沙發上,無可避免地坐在程砚靳膝蓋處,杯子在隱秘的動靜中骨碌碌地滾到地上,依舊被絨毯藏住了所有的聲音。
而他沉淪在她的唇舌之間,藥丸在混亂中被咬碎,彌漫出發苦發澀的滋味,可他意猶未盡地一一咽下,還要貼著她的齒關欲求不滿地吮含,和她搶奪剩下的所剩無幾的藥。
不要喂給他,喂給我。
她似被嗆到,悶在喉嚨裡的咳嗽讓她整個人都在細微震顫,推拒地一點點往後仰倒,還要擠出一隻手去推他。
他單手捧住她的臉頰,拇指扣住她的下巴,有些重,按得那一片開始泛起薄紅,又彌補似的在那一層薄薄的皮膚上來回細膩摩挲。
她往後退,他便傾著上半身窮追不舍地壓過去,直到兩個人都靠在沙發背幾上退無可退。
她抗拒的手順著他的胸膛滑下去,被他握住,十指交叉地握在一起,然後一同按在身旁的毯子上。
那裡是湿的,薄毯上都是杯子裡灑出來的水,而薄毯下,是程砚靳滾燙的體溫。
沉睡中的人呼吸間身體輕微起伏,像是一顆定時炸彈一般隨時都有可能醒過來。
她似乎被這樣打湿後間隔無幾的距離驚嚇到了,拼命想從潮湿的毯子上掙扎回手,起碼不要碰到程砚靳的溫度。
掙扎間的衣料摩擦像是窸窸窣窣的碎紙聲,飄落在一點零星火苗上,一下子騰起了兇狠的火。
他的心髒激烈跳動,在靜謐無聲的午夜裡無限放大,他邁出了這一步,就好像推動了多米諾骨牌的一塊,於是所有的理智和道德都瞬間崩塌,他回不去了,也不想再回去。
她掙扎無果,最後用力泄憤地捶了兩下他的肩膀,還要心驚膽戰地分出一縷神志去探看沉睡的人,唯恐這點聲響會吵醒她的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