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璞城大驚失色,接二連三地往外蹦出話來:“沒空?!怎麼沒空,快跟兄弟出來喝茶!你以前在這種花花綠綠的節日裡都是叫得出來的,怎麼這次叫不出來了?”
原楚聿沒有立刻答話,他那兒一直斷斷續續有人打擾,聽起來像是助理階段性工作匯報,難以兩頭顧,原楚聿隻丟下一句“回頭再跟你聯系”就掛了電話。
蕭璞城憂心忡忡地看著自己手裡結束通話的手機,臉上的憂慮藏都藏不住,好不容易搓了搓臉讓自己不要這麼愁眉苦臉的,甫一推門,就聽到程砚靳兜頭一句:
“诶,你說我520那天晚上給林琅意打個電話探探口風,然後悄摸地去找她,是不是就真相大白了?”
那怎麼行!!
那不是現場逮捕了嗎?!!
“不行!”蕭璞城一口否決,表情嚴肅得二五八萬的,“你這太不對了,我得好好批評批評你啊!夫妻之間就要相互信任,很多事其實都是捕風捉影,根本沒那回事,都是自己瞎想,自己嚇死自己。你沒聽過一句話嗎?沒有人能從另一半的手機裡笑著出來,你何必呢?”
程砚靳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隻是一直緊緊皺著眉,左手按在胸口處,臉上有些迷茫。
他說:“蕭璞城,其實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怎麼了,有的時候我覺得林琅意很討厭,特別是她跟我作對,給我下黑手的時候,我覺得這世上就沒有哪個女生能比她更討厭。”
“可有的時候,我發覺我會想著點她,比如之前小衫給我滑板比賽的票時,我腦子裡第一個冒出來的居然是林琅意;還有她哥被人打進醫院,我刷到那條朋友圈飯都沒吃,扔了筷子就去應山湖了。”
“最重要的是,明明她對我這麼狠,對我一點也不好,還把我關進廟裡一個月。我,我從來沒被關過一個月,這是一整個月啊!我韌帶扭傷那次都叫人來家裡打遊戲,生怕人發霉了。我是受不了這些的,可是我跟她大吵一架後,總是眼睛一閉睡一覺就跟沒事人一樣原諒她。”
“我好像總是很容易原諒她。”
他抓了抓自己胸前的衣服,好像在隔空抓撓自己那顆奇怪跳動的心:“可是下一次,我還是會跟她吵架,我有的時候冷靜下來,覺得她很壞,有的時候冷靜下來,又覺得她其實挺好……不是,是沒這麼壞。”
蕭璞城充當紅娘的角色,言辭誠懇:“你們這叫做磨合,但是兄弟我的判斷不會錯,你就是當局者迷,對她的感覺肯定不一樣,你看你吃了這麼多悶虧,除了一天天在哥幾個面前無能狂怒,哪次對林琅意怎麼樣了?”
程砚靳被點破,不安分地換了個姿勢,將手臂倚在沙發上,深思熟慮後發表意見:“不對,我還是覺得,喜歡是不可能喜歡的,我對她這樣寬容,主要是因為我成熟了,穩重了,不跟女人計較,你懂吧?!”
他自認為頗有道理,開始頭頭是道地分析:“其實我就是太大度了,這才會被這麼整一頓還過了兩天跟沒事人一樣原諒她,等我真的念經去了、切身體會過苦日子了,我肯定恨不得天天給她扎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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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近在眉睫的靜修營,他又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生無可戀:“我現在根本不敢看網上說的靜修營攻略,林琅意上次給我發過來,我點開後,現在我的首頁都是一群尼姑和尚,看得我頭大。”
蕭璞城不再多說什麼,隻是用那種高深莫測的揶揄眼神瞄他,希望這個活爹能好好困在情感難題裡,不要再把念頭轉到什麼520不520去了。
可誰知道,程砚靳就是這麼一個不忘初心的人,前一秒還說自己“寬容大度”,後一秒就開始眼神飄忽:
“但林琅意跟我畢竟要相處的,那了解一下身邊人的日常很正常吧……我保證,520那天我就悄悄看一眼,絕對不生氣,況且我生什麼氣啊?!她要是不把心思放我身上我不是更輕松了,還沒人管。”
那也得看奸夫是誰啊!
蕭璞城面如土色。
這人被關禁閉為什麼不是從今天就開始?而是要從25號開始?!
這戀愛白痴剛剖析完內心後再說起520的事更令蕭璞城害怕,他心裡七上八下的,這一聯想,腦子裡全是彗星撞地球的世界末日場景。
想來想去,蕭璞城還是趕忙補救:“這樣,這樣,你直接去這多不好,容易露餡,萬一什麼事都沒有反被林琅意抓住,她會覺得你不相信她。我教你,你那天裝醉,我用你的手機幫你給林琅意打電話,先給你摸摸底,沒事那就皆大歡喜,有事,我就幫你把她喊過來,就說你喝醉了,怎麼樣?”
“她如果能丟下那邊來找你,那那邊也不值一提啊。”
程砚靳眼前一亮,看向蕭璞城的眼神好像在看得力軍師,格外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還得是你!”
蕭璞城衝著他笑得苦澀,還要強打精神讓自己笑得好看點。
他給自己強調:那天要是在電話裡聽到了阿聿的聲音,他一定要斬釘截鐵地表示對面是個女的。
絕不能讓程砚靳跟原楚聿兩個人對上面。
*
520當晚,蕭璞城和程砚靳兩個人特意沒有叫上別的朋友,兩個人開了個包間,正襟危坐,皆是要做一番大事的模樣。
蕭璞城還是沒能將原楚聿約出來,這個結果讓他非常不安,幾乎全程不敢直視程砚靳。
原楚聿這小子可別真腦子不靈清地去犯渾!
程砚靳也坐不住,他哪次出來不是稱兄道弟氣氛熱烈?今天跟蕭璞城兩個人冷冷清清地坐著準備搞正事,這種陌生的場景讓他更加不習慣。
“你快打啊。”他催促,“開免提,就說我喝醉了。”
蕭璞城還在做心理建設,這個時間不是吃完飯到快結束了,就是開啟下一場了,不管是一起看電影還是出去壓馬路都不太妙。
他想盡辦法拖延時間:“太早了,誰家八點二十就喝醉了,你八點二十才剛熱完身呢!”
蕭璞城一邊推三阻四,一邊用自己的手機藏在背後瘋狂給原楚聿發短信,別的都不必說,就隻要將地址定位接連發過去就行。
侍應生進來送了幾瓶酒,這是程砚靳定的,他眉宇間籠罩著心事,見酒開了,先給自己空腹幹了一杯,隻把蕭璞城看得發愣。
“你幹嘛?”
“等下林琅意過來了,一看這裡一沒有空酒瓶,二我身上半點酒氣都沒有,那不是露餡了?”
蕭璞城心裡發苦地想著靳狗居然也有一天長出腦子了,難道真是真愛開智?
程砚靳對自己毫不手軟,他酒量不錯,兩句話的功夫又是一杯下肚。
“你別這麼……”蕭璞城勸阻的話說一半,遲遲未見原楚聿有回應,於是臨了話鋒一轉,“你別這麼磨磨唧唧的,趕緊吹了,你早點搞出點醉酒樣子來,我也可以早點給林琅意打電話。”
程砚靳絲毫不懷疑好兄弟的居心,聞言覺得頗有道理,他原本就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坐不住,一聽能早點給林琅意打電話,當即就棄了杯子,直接對著瓶吹。
大半瓶灌下去,這勢頭看得蕭璞城心驚膽戰,正左右為難間,門口侍應生敲了敲門,一句“就是這裡”才剛說完,門打開,赫然站在門口的不是原楚聿又是誰?
蕭璞城呆了兩秒,瞬間從沙發上彈起來,口吻怨氣衝天:“你來了?你居然來了?”
原楚聿身上連正裝都沒來得及換,進門後先是往程砚靳那裡瞥去一眼,發現他在520的晚上一個人疑似“買醉”,莫名彎唇笑了下,打招呼:“砚靳。”
蕭璞城把人阻在門口,裝作要拉他進來,實則偷偷逼問了一句:“你是從公司過來的還是從應山湖過來的?”
原楚聿怔了一下:“公司,大宗市場開盤了,應山湖翻身,林琅意這幾日應該忙得腳不沾地,我也是。”
原來是誤會一場啊!
蕭璞城如釋重負地長舒了一口氣,耳朵裡隻聽見了公司、忙,這兩個詞,頓時覺得自己真是異想天開,成天想些有的沒的。
“你要打電話是吧?”他現在一身輕,邁向程砚靳的步伐也輕松了不少,“現在打就現在打,我給你打保票,林琅意忙著呢,都是公司的事你沒聽阿聿說嗎?真是的,成天想那些不著調的,我現在打電話,一接通,林琅意那裡肯定都是中年人的聲音。”
“什麼電話?”原楚聿問了一句。
程砚靳這幾日正處在深陷自我糾結的困境中,傾訴欲頗強,好不容易抓住了疑似知心月亮姐姐二號的原楚聿,當即就將這事和盤託出。
本想著能獲取一點安慰,再得到一些妙計,誰知原楚聿聽完後將外套往邊上一放,語氣不善:“你想多了,你對林琅意跟對別人沒什麼區別,不是喜歡。”
蕭璞城幽幽的目光投過來,一言難盡。
原楚聿仍然面不改色心不跳:“而且你說得對,萬一能抓住她的把柄,下次吵架你就能佔領高地,所以這個電話不該由別人打,應該你打。”
蕭璞城聽這些鬼話聽得頭痛,龇牙咧嘴地扶著頭,這是擺明了要讓靳狗沒事找事再跟林琅意吵一架,阿聿他是不是迫不及待地想看兄弟後宅不寧啊?
程砚靳對於自己“比親哥還親”的原楚聿的話深信不疑,當即按耐不住就給林琅意撥去了一個電話。
忙音期間,蕭璞城還在安慰自己,沒事,反正原楚聿現在不在林琅意身邊,那廂怎麼想都不會出問題,肯定不是客戶就是合作商,說不定還是個女聲呢。
前幾個電話一直無人接聽,好不容易終於接通了,程砚靳開著免提將手機置於茶幾上,整個房間落針可聞,三個男人都在等林琅意先說話。
那邊很吵,聽起來像在外面。
林琅意:“什麼事?”
程砚靳咬字清晰,氣勢滔天,用堪比宣誓的口吻說出:“我喝醉了。”
蕭璞城無力地閉上了眼,表情痛苦。
林琅意:“……所以呢?”
“你來接我。”
已經意料之中可以得到一句拒絕了,蕭璞城心想,林琅意那邊這麼嘈雜,肯定還在忙,估計會覺得程砚靳純屬沒事找事。
可誰知,在聽到林琅意說話之前,聽筒裡忽然冒出來一聲年輕如初升朝陽的溫潤男聲,他親昵地叫了一句“琅意”,很快又軟軟地喚了一句“姐姐”。
這個聲音離聽筒太近了,近得好像情人附在耳邊呢喃私語,在喧鬧的背景中顯得尤為清晰悅耳——
悅耳個屁!
包廂裡死一樣的寂靜,就連程砚靳也不說話了。
他的臉色看起來很難看,嘴唇緊緊地抿出了一條白線,死死地盯著手機屏幕上還在繼續一分一秒往下走的通話時間。
那個掐一把嗓子能潤出水的青蔥少年又半是撒嬌般地說了一句:“姐姐你有事的話,先去忙吧,我們不一定非要今天見面……”
程砚靳突然出手如電,一把掛斷了電話。
屏幕徹底暗下來。
蕭璞城大氣不敢出,恨不得把自己埋進沙發和牆的中間當一副不會說話的抽象掛畫。
程砚靳站起來,腿往邊上才一動就絆倒了酒瓶,“哐當”一聲清脆地砸在地上,隨即骨碌碌地往沙發底下滾去。
他無暇顧及,隻沉著臉說:“我要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