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楚聿聽到C7時朝她看來一眼,提醒:“你今天巡河的時候開的車是停在那裡的嗎?”
林琅意慢慢回憶:“哦, 是的……”
他眉梢微挑, 忽然短促地無聲笑了下,低下頭快速在手機上打了幾個字發了過去。
林琅意被他一提醒驟然警醒,心裡一下子有了個答案,催著他:“你幫我點開看看,是誰進來了。”
原楚聿從車載支架上取下她的手機, 點開監控app後掃了一眼, 隨即將手機舉在她面前。
來人不敢開燈, 摸黑地進了車庫,可是紅外線監控下,懷胎十月的肚子尤其明顯, 林琅意隻一眼就認出了祖東運兩兄弟。
他們倆身邊放著好幾個大水桶, 還有十幾瓶像是小滅火器的東西。
大概之前踩過點,兩人摸黑到了第一輛車前面, 一人提著那個小滅火器上下用力搖晃了十幾下,然後衝著車身一頓亂噴。
是噴漆瓶。
另一個則繞到對面, 拿著一個瓢從水桶裡舀起液體就胡亂往車門上灑。
這是來報復白天奶茶倒車裡來了。
林琅意的車程隻有不到十分鍾,她沒怎麼思索就將監控系統的自動110報警設定關閉了,然後一個電話就打給了林向朔,隻讓他去C7檢查檢查。
與林向朔通話期間,原楚聿似乎幾次想要打斷與她說話,可林琅意早早就設想好了這一天,話術流暢自然,林向朔聽完妹妹說的話氣不打一處來,新仇舊恨一起,頓時表示這就去。
掛了電話,監控裡還可以看見兩兄弟潑了個爽,C7聯通其他車位,祖東運兩人跟天女散花似的一輛車一輛車地臨幸過去,那叫個雨露均沾,多頭開花。
林琅意心中冷笑,這監控探頭在晚上不發紅光,他們不會以為就是壞的吧?
油門一踩,這一點車程本該眨眼就到,可林琅意給林向朔打完電話後卻並不著急了,隻有一搭沒一搭地往手機監控裡瞄一眼,整輛車以龜速慢吞吞地往前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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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楚聿怎麼可能會沒感覺到異常?
他遲疑了一下,問:“你哥哥一個人去阻止……他能行嗎?”
林琅意斬釘截鐵:“他當然不行。”
原楚聿:……
“他行就有鬼了,我哥他從小就不擅長體育,你看他那白斬雞的樣子,體育中考的時候遊泳遊泳不行,長跑也是二次補考的,最後也沒得滿分,回家還掉金豆豆,我爸說他長的四肢就是用來湊數的。”
林琅意話鋒一轉,精神頭頓時來了,目光灼灼道:“但是我哥他性格不經激,打不打得過再說,論理的話是一句都少不了的,而且我知道祖冬運兩兄弟,一個噸位足,一個以前年輕的時候地下場打過拳,撂倒我哥應該是沒什麼問題。”
原楚聿默了兩秒:“你跟你哥……”
林琅意恨恨:“每次程砚靳跟我犯賤,我就忍不住想把我哥也拎出來揍一頓,他倆誰都別想跑!我為應山湖所需的錢付出了條件,他也該為應山湖的地付出點努力,這才叫兄妹齊心,其利斷金!”
原楚聿這時才意識到林琅意是打算一魚兩吃來著,他頓了頓,以為是自己的提點將人帶偏了,語氣遲緩道:“所以今天白天在船上,你說你懂了,是指送你哥去被人揍一頓,好就醫療賠償進行雙方溝通協商?”
“對啊,但凡構成輕傷我就起訴,量刑與經濟賠償等調解也相關。”
監控裡祖冬運兩兄弟已經走到了前兩個監控頭的死角外,林琅意正逢紅燈,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點來點去更換到三四兩個監控的視角,聞言還抽空往原楚聿那裡看了一眼,驚奇道:“難道你不是這個意思嗎?”
他十指交叉擱在腿上,輕輕點了兩下,似乎在斟酌用詞:“其實我的意思是……”
監控中,車庫終於被“啪”的一下點亮了燈,林向朔氣勢洶洶地提著一根棒球棍衝進來,一進門就指著兩兄弟大吼大叫。
兩人猝不及防被嚇了一大跳,見林向朔隻有一個人,立刻又壯了膽,一邊撸起袖子一邊氣焰囂張地反逼過去。
大概彼此雙方罵的話都不太好聽,林向朔又幾次衝人指著自己腦袋,意思你有膽就來,祖昌福哪裡受得了激?嚎叫一聲,當即拎著噴漆瓶就衝了上去,劈頭蓋臉地打掉了林向朔揮空的棒球棒。
武器沒了,林向朔卻半點不慫,反而勇氣爆棚再接再厲,他這麼個白瘦的人一直罵到脖子上的青筋都梗了起來,隻可惜嘴巴最硬,還沒兩分鍾,直接被祖東運一個抱摔撂倒在地,祖昌福則一屁股坐在他肚子上,對著臉就揮起了拳頭。
林琅意快開到了,耳朵裡還被激烈的實時戰況吸引著,好不容易抽回注意力,隨口問了句:“嗯?你的意思是什麼?”
原楚聿難得見到如現在這般徘徊猶豫的樣子,緩緩解釋:“如果故意毀損他人物品,數額較大的話,也可以報警立案。”
林琅意將監控視角從頭到尾拖了一遍,嘴裡“哎呀哎呀”地念著:“不夠不夠,我這裡都是老車,有些都要到報廢年齡了,沒有數額較大——”
她忽然跟見了鬼一樣用力踩了一腳剎車,話語戛然而止,震驚地瞪著視頻裡突然冒出來的一輛長軸勞斯萊斯幻影。
車庫頂上冷冷的白光打下來,都掩蓋不了它流體黑的鏡面漆光澤,在這種舊車堆放的車庫角落裡莊重璨然。
當然,如果它的飛天女神標上沒有染上廉價劣質的大紅色油漆的話。
“這車,這車,這車……”林琅意瞳孔地震,說話都開始結巴了,“不是,我白天沒看見這車啊?這誰家的車?我眼睛出幻覺了?”
原楚聿細細地觀察著她的面色,見她幾乎都要出汗了,抽了兩張紙遞過去,說話時仍是不急不緩的:“是我的車,你下午跟祖東運起了紛爭,我便讓人開過來停在你旁邊的。”
林琅意霍然扭頭,臉上的神情幾欲崩潰:“你的車?!這還是輛典藏版啊,落地千萬以上的價格啊!”
他輕輕頷首,像是對此毫無感覺,隻稀疏平常地解釋:“人為故意損壞進不了保險,這價格足夠讓他們坐下來好好與你談一談。”
他頓了頓,似有些忡忡:“就是不知道你已經有了安排,是讓你哥哥出馬……”
林琅意睜著一雙死魚眼:“所以你是讓一輛典藏版幻影出馬?原楚聿,你知道暴殄天物這四個字怎麼寫嗎?”
兩個人在車裡久久對視,相顧無言。
“應山湖這塊地拿下了。”林琅意總結陳詞,然後重新加速,一改剛才的磨蹭做派,這回油門踩得用力,不怕林向朔堅持不住,主要是怕再晚個兩分鍾勞斯萊斯就堅持不住了。
到車庫時,一下車,裡面“乒乒乓乓”的聲音還沒消停。
林琅意摔上門就要往裡衝,原楚聿眼疾手快攔了她一下,沉聲鎮定道:“別著急。”
他在車庫門外一旁的水桶裡取了一條細長的不鏽鋼火鉗,一手提著這根尾部還滴著水的冷家伙,另一隻手從口袋裡摸出手機“噠噠噠”地打了幾個字,手機上幽冷的光映在他的臉上,一如既往地毫無波瀾。
發送,鎖屏,他將手機重新放回口袋裡,步履沉穩地率先往車庫裡走去。
地上留下一串滴落的水滴湿痕,車庫門虛掩著,他的手腕稍稍一抬,用火鉗一頂,直接將門用力頂開,“咚”的一聲反砸在牆壁上。
裡面糾纏得你死我活的三個人同時抬起鼻青臉腫的臉朝門口望過來。
原楚聿面色冷淡地站在大門口,居高臨下地看著在地上手腳並用掐架的三個人。
穿堂風將他身上整規的襯衫吹得隱隱懾人,他單手還插在兜裡,那根火鉗一頭輕觸著水泥地,一頭的圓柄套進他的手掌,堪堪卡在手背上凸起的骨節處,在燈光下散發著森冷的氣息。
“我可已經報警了。”林琅意站在他身側,舉了下仍在通話中的手機,“保安也馬上過來了,不如幾位先估摸下今天會掏出去多少錢?”
祖東運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他那雙賊精的三角眼迅速在原楚聿身上打了個轉,又往門外瞟去兩眼,雙手舉起:“幾輛快報廢的車而已,跟通風口裡灑了杯奶茶有多大區別?都是雷聲大雨點小,林大小姐卻總是喜歡小題大做。”
林琅意往躺在地上的林向朔問道:“哥,你沒事吧?這可是故意傷害,你是不是眼前發黑頭暈想吐流血不止?”
林向朔捂著額頭,上面青黑色的腫塊確實流著絲絲縷縷的血絲,嘴唇磕破,鼻血糊住了小半張臉,嗓音倒還是響亮:“小意,我覺得我快不行了。”
“喊了救護車了。”林琅意想要往裡走,把林向朔扶起來。
才一步,就被原楚聿側行半步用身體擋住了。
他依舊沒什麼多餘的表情,看著仍壓制著林向朔的祖昌富,言簡意赅:“起來。”
祖東運立刻給弟弟拾了個眼色,祖昌富一把就將癱倒在地上的林向朔提了起來,臉上堆著笑向門口走來:“沒什麼,隻是看著嚇人,而且說什麼故意傷害這麼嚇人,他也動了手,算互毆。”
“我沒有!”林向朔據理力爭,“我根本沒打到你,這裡有監控,你別想胡說八道!”
聽到監控二字,祖東運的表情霎時變了,他跟在身材肥胖的弟弟身後一起慢慢朝著門口靠近,待四人距離貼近時猛地推了祖昌富一記。
祖昌富反應也快,立刻將林向朔往林琅意那裡一推,拔腿就要往旁邊跑。
誰知道林琅意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絲毫沒有要接住腳步虛浮的哥哥的意思,見人要跑,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又將林向朔反推了回去。
林向朔本就昏頭轉向瞅著大腦供血不足的樣子,被妹妹這麼穩準狠地一推,重心一個踉跄,直直往後倒去,正好撞在衝過去的祖昌富身上。
兩人同時“哎呦”一聲,祖昌富被撞得一個屁股蹲摔在地上,好在身子肥軟,林向朔更是如同摔在一塊軟墊上半點事都沒有,隻顧“嘶啦嘶啦”地抽著冷氣扶著頭。
另一邊祖東運也根本沒空管自個兒的好弟弟,他在祖昌富開溜的同時也一記掃堂腿過去,心想原楚聿這通身的做派怎麼看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富貴人家,無疑是第二個林向朔,好對付。
然而出腿的瞬間,原楚聿上半身依舊不動,左腳向一旁碾過兩寸,擰身側對,右腿迅即抬起,對著來人的膝彎一踢一勾,將祖東運幹淨利落地撂翻在地。
祖東運被迫壓了下腿,他畢竟多年不打拳,全靠吃老本,突然被人強行做了個空中下劈叉,整條腿都是麻的。
他咬著牙往邊上一滾,從背後摸到一個噴漆瓶奮力衝林琅意砸過來,還沒到面前,就被一根火鉗從空中斜抽了一記,像是打高爾夫一般直直朝著牆壁飛去,砸出了巨大的響聲。
“你還敢動手?”林琅意火冒三丈,指著靠裡的勞斯萊斯,“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你潑油漆潑到哪輛車上去了!”
“能有什麼好車——”祖昌富順著她的手指望去,半句話沒說完猛地掐斷,眼珠子幾乎要瞪出來,一下子啞了。
“哥,哥,哥……”他顧不得其他,哆哆嗦嗦地朝裡面指,“幻影,是幻影。”
“幻你——”祖東運煩躁地往那廂掃了一眼,這一眼如墜冰窖,直接將他渾身凍了個透。
警笛鳴起之前,林琅意將話都言盡於此:“我說了,都有監控,你們自己好好考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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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徽急匆匆地陪著林向朔去了醫院,祖東運兩兄弟二進宮,林琅意跟原楚聿本該也一同去,可是原楚聿家中常用的律師不知道是住得離應山湖近還是怎麼的,事發後幾乎是同時與警察一起到的,於是問話和筆錄也做得很順利。
兩人回到應山湖時已經將近十點半了,林琅意仍然在一旁肉疼:“你那輛車……”
“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