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南垂眼盯著她,深橘色調的光線裡,他眼神裡的光也比平日暗:“比如頭暈不暈,胃裡難不難受。”
“哦,你說這個感覺。”程菲了悟地點點頭。
周清南嗓音出口,聽著莫名有點兒沙啞:“那你以為我在說什麼。”
程菲明亮的眼望著他,很認真地回答:“我以為你在問我對你的感覺。”
周清南:“。”
她說完,又突地傾身往他貼近些許,聲音壓低幾分,補充:“剛才我不是說有想睡你的感覺嗎?我以為你要找我確認一下,我現在是不是欲火焚身。”
周清南:“……”
千裡之外的濱港市,市中心某高檔娛樂會所。
這家娛樂會所是葉家旗下的產業之一,私人會員制,不對外營業,平時隻接待會員名單內的達官顯貴,普通人甚至連踏進這間會所大門的資格都沒有。
會所三層,走廊上燈光昏暗,藍紫色調的光暈在空氣中浮躍。
不多時,一架從一樓升上的電梯緩緩停下,電梯門打開,兩道人影從裡面走了出來。
走在前面領路的女孩兒也就二十出頭的年紀,穿一件水藍色的修身旗袍,身段婀娜明眸皓齒,是這間會所的服務生。而跟在女孩兒身後的,則是一名穿深色職業裝的高挑女子。
她戴著一副墨鏡,面上的皮膚白得沒有絲毫血色,嘴唇塗著豔色口紅,渾身氣質冷淡而性感
服務生領著女子一路向前,沒一會兒,兩人停在了走廊盡頭處的豪華包間前。
“請您稍候。”服務生朝女子露出個甜美笑容,而後便抬起手,輕輕將房門扣響,柔聲道,“葉總,您等的客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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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頭的人應了一句“進”,服務生便低眉垂首說是,伸手將包間的兩扇梨花木雕花木門推開,轉頭對身後的女子笑笑,柔聲說:“請進。”
女子點了下頭,提步入內。
包間裡有女孩在唱歌,聲線清靈悅耳,竟不輸娛樂圈的當紅女歌星。除了拿著話筒唱歌的女孩兒外,滿屋子鶯鶯燕燕數不清。
這些姑娘們看起來都很年輕,面容姣好身材惹火,有的穿短裙有的穿熱褲,身上皮膚全都白得惹眼。
她們坐在包間正中的大沙發上,正軟聲甜笑簇擁在一個年輕男人身旁。
女子目光落在男人身上,微微一笑,喚道:“葉總好。”
那頭,葉家公子剛咽下一顆美人喂來的極品妃子笑,聽見這個聲音,他鳳眼微斜,涼涼瞥了一眼戴墨鏡的女人,態度並不友好:“喲,這不是梅氏的孫秘書嗎,什麼風把你吹到我這兒來了?”
孫秘書面上的笑容一絲不減,回道:“葉總,我今天過來,是替我家四少爺來幫您一個小忙。”
“給我幫忙?”葉晉冷笑出聲,忽然猛一揚手,把桌上的一瓶洋酒揮翻在地。
酒瓶在地上摔得粉碎,女孩們被嚇得花容失色,噤若寒蟬。
葉晉冷冷看著孫秘書,咬著牙道:“上回一棍子沒把我砸死,怎麼,不甘心?又想出什麼損招來整我?少在這兒黃鼠狼給雞拜年。”
孫秘書笑著說:“葉總,四少讓我來告訴您,您的仇家已經不在濱港了。”
葉晉一愣,思索幾秒後,皺起眉:“我的仇家?樊放還是賀溫良?”
孫秘書:“周清南。”
葉晉聞言眼神微變,眯了眯眼睛,沒有說話。
“四少知道,上回的事讓您在道上丟了面子,他心裡也很過意不去。為表歉意,專程讓我來告訴你這個消息。”孫秘書說,“畢竟您也知道,樊放和賀溫良不過是周清南手下的兩條狗,您這麼大個人物,折的面子,得從狗主人身上討回來才行。”
葉晉思索幾秒,又問:“周清南人在哪兒?”
孫秘書:“蘭貴。”
葉晉垂了眼皮,摩挲著戒指若有所思。
孫秘書又低聲續道:“在濱港,沒人動得了周清南,可是出了濱港,強龍難壓地頭蛇呀。”
片刻,葉晉心裡有了主意。
他轉眸看向孫秘書,又感到一絲不解,警惕道:“我和梅四少就打過幾次照面,也沒什麼交情。而且我們葉家和你們梅家之間可是死敵,他為什麼要幫我報仇?”
孫秘書笑著回答:“因為四少說了,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葉晉沉聲:“梅四想要周清南的命?”
“當然不是。”孫秘書上前幾步,傾身貼近葉晉耳側,溫和地說,“葉總,你應該也聽說了,現在咱們周先生身邊,有個小姑娘吧?”
周清南十幾歲進梅家,本該在校園的籃球場上追逐奔跑揮灑青春的年紀,他卻已經一腳跨進暗無天日的深淵。
無數次以命相搏,無數次死裡逃生,他一步一步接近樊正天,再踩著樊正天的屍體取而代之,成為梅鳳年手下的第一頭馬,回首過去,周清南甚至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堅持到的現在。
那些燈紅酒綠虛與委蛇的夜晚,周清南厭煩到極點。
可是這條路那樣長,長得看不見盡頭,他像個苦行僧,沒有回頭路,隻能咬牙苦撐步步向前。
本以為他這輩子命數已定,注定要在十八層地獄裡受盡磨礪。
卻不想,那個晚上,她像是一團火闖進他的生命,竟讓他在地獄深處窺見了一抹照入無間的天光。
從此,這枯草般死寂無望的人生,便終於多出了一丁點的樂趣與溫暖。‘
聊以慰藉。
上回看人喝酒出洋相是什麼時候?周清南有點兒記不清了。
周清南深陷泥潭沼澤,身邊龍蛇混雜,什麼樣的魚蝦敗類都有,酒品爛的人多得說不清。但如今,他的身份地位擺在那兒,已經極少有人敢在他面前酒後失言。
更別說,像這樣直接在他面前耍瘋撒野的了。
周清南依舊筆直看著程菲,薄唇微抿,目光暗沉。
夜已經深了,套房裡格外安靜,暖色的暗調光線滲進空氣,平添幾絲曖昧。
不多時。
周清南反手將邊幾上的茶杯端起來,再一次送到程菲眼前,說:“把茶喝了,然後進臥室睡覺。”
他說話的語氣有些沉,聲音也既低又啞,強勢不容悖逆。之前是商量勸誡,這回直接就是個命令。
但醉酒牛犢不怕虎,這會兒的程菲可不怕他“黒幫大佬”的身份。
聞言,程菲隻是略微歪了下腦袋,一雙亮晶晶的眼還是毫不避讓地跟周清南對望。
覺得有點兒奇怪。
他們兩個之間明明還隔了一段距離,她卻能從他淺色的桃花眼裡看見唯一一個自己,紅紅的臉蛋微亂的發絲,清晰異常。
程菲臉蛋的溫度越來越燙,連帶著將她的手掌心都烤得發熱。她舔了舔嘴唇,有點口渴,看眼周清南遞來的茶水,這次沒有再拒絕,而是伸手接過來。
仰脖子一口喝了個光。
喝完,拿手背豪情萬丈地擦擦嘴巴,將喝空的杯子顛倒著往下一扣,跟個綠林好漢似的:“好酒。”
周清南:“……”
周清南怕她拿不穩杯子,會被摔碎的陶瓷碎片劃傷,一把給她搶過來,放到旁邊。
“自己能不能走穩?”周清南又問了她一遍最開始那個問題。
程菲這會兒頭已經暈得很了,舌頭也開始有點打結,稀裡糊塗地回他:“當然走得穩。不僅能走,我還能給你跳一段激情迪斯科。”
周清南還沒來及說話,就看見這姑娘跟哪根筋沒搭對似的,手肘撐著沙發,嗖一下就從地毯上站了起來。
然後用食指輕輕點在自己的嘴唇上,朝他眨眼睛,純真無辜地問:“周總想看嗎?”
年輕姑娘的聲音軟而輕,白嫩的指尖壓著自己粉潤飽滿的唇瓣,睫毛濃密而烏黑,一扇一扇的。
扇得周清南食指發痒。
他危險地眯了眯眼睛,喉頭發緊,下意識便輕輕滾了下喉。
一直知道這妮子長得漂亮,屬於妖娆勾人又不自知的類型,偶爾不經意的一個回眸,便能惹得人心亂。
但是此時此刻,周清南發現,喝醉酒的小仙女已經不是勾人不自知了。
而是明目張膽的誘惑,恣意放肆的勾引。
她問他要不要看自己跳舞時,每一次嘴唇的開合,每一次眼睫的顫動,甚至是指尖在唇瓣上壓出的輕褶,都在對他釋放著某種熱情的信號,無聲引誘。
周清南眼神暗得深不見底,理智告訴他,不能再多看她一眼,可是目光卻移不開,像生了根般長在了她身上。
“我真的會跳舞,你別不相信。”勾引人的妖精還嫌火不夠旺,輕聲軟語,笑盈盈的便又在火上澆了一桶油,“我小時候學過一段時間興趣班,民族舞功底,基本功可扎實了。”
“我不想看。”周清南沉沉地吐出一口氣來,眼神晦暗,給她下最後通牒,“你現在立刻馬上,給我進房間睡覺。”
“切。”程菲不當回事,兩隻胳膊往腰上一叉,像個任性的茶壺,“我就是想跳,你不想看可以自挖雙目。”
她是真的醉糊塗了,說完看見周清南冷沉復雜的面色,竟然也沒覺得害怕,反而還覺得怪有意思,噗嗤一聲低低笑出來。
周清南:“……”
周清南正要再說什麼,卻看見這姑娘已經舉起了手臂,邊哼起歌,邊妖娆地扭起了身子。
抬高胳膊這個動作,使得她的T恤下擺往上滑,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小腰。
纖細不盈一握,皮膚白得像雪,像是受不住丁點力道。
“……”
短短幾秒,周清南看得血氣上湧,頭皮都他媽麻了,眸色暗沉,幾乎是後槽牙擠出兩個字:“程菲。”
濃濃的警告加脅迫意味。
程菲像沒聽見他喊她名字,仍舊比劃著自己的動作,一個旋轉,腳踝卻被旁邊的桌腿給絆了下,重心不穩失去平衡,瞬間就往前方栽倒下去。
周清南站的位置離程菲就幾步遠,怕她摔,心一慌,想也不想便伸手去接。
拽住姑娘的胳膊往懷裡一帶,眨眼光景,她便像一隻斷了線的紙鳶,輕飄飄落入他懷中。
周清南雙臂下意識收攏,抱住她,嗅到她唇齒間濃鬱的麥芽香,和渾身散發著的溫熱甜味兒。
程菲這時眼睛都已經閉上了,眼皮沉重得像壓了千斤巨石,怎麼掀都掀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