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菲了然:“哦。”
那頭,病房門口倆混子眼神亂飄,也一下就注意到了不遠處的年輕姑娘。
看見程菲的剎那,兩個混子都是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都非常震驚。
“臥槽,我沒認錯吧?”混子A低呼,“那天晚上你站得近,快瞅瞅是不是!”
混子B眯著眼睛打望一番,得出結論:“就是她,那晚我看得真真的,如假包換。”
兩人正小聲蛐蛐著,接著就看見那個漂亮的小姑娘直接邁開步子,朝著他們所在的方向走了過來。
混子A被驚到了,胳膊肘使勁撞了下混子B,壓低聲:“……她過來了過來了。”
混子B也有點慌,冷汗涔涔地低斥:“我他媽知道她過來了,你別動我。”
就在兩人驚慌混亂之際,毫不知情的程菲已經徑自走到了病房門口。
正要提步往裡走,餘光一瞥,卻見那兩個本來沒骨頭似的混子青年忽然齊刷刷地立了個正,背脊筆直,垂下腦袋,然後便異口同聲畢恭畢敬地喊了句:“大嫂好!”
跟在後頭的程國禮和蔣蘭:???
程菲:……我日啊。
第38章
此時此刻,面對兩個古惑仔青年那聲蕩氣回腸又震耳欲聾的“大嫂好”,程菲腦瓜子嗡嗡的,兩眼發黑手腳發麻,瞬間整個人都傻了。
都說人在江湖飄,哪有不挨刀。
程菲由衷絕望,暗道她這也沒正式成為江湖人吧,就隻是和江湖上的黒幫大佬鬧了點小緋聞而已,至於來醫院探視個病人都被突然插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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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到底是做了什麼孽,要遭此大劫!
啊!!!
古惑仔二人組一嗓子吼完,不僅程菲本人實現了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無死角懵逼,跟在她背後的程國禮和蔣蘭也沒好哪兒去。
兩人你瞅瞅我,我看看你,也都一副懷疑人生的表情。
不過,姜還是老的辣,程家夫婦年輕那會兒也是走南闖北見過大陣仗的,幾秒震驚過後,兩人很快就回過神來。
程國禮皺緊眉頭,對這倆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的社會青年沒有半點好臉色,冷斥道:“在這兒瞎喊什麼,誰是你們大嫂?”
兩個混混青年聽完程國禮的質問,不禁也有點兒懵,其中一個正準備搭腔,又一道清脆悅耳的女聲卻先一步響起,將他打斷。
“就是,瞎喊什麼。”託程國禮同志那道磁性十足男低音的福,程菲這頭也魂魄歸位反應過來,附和著說了句。
她腦瓜靈活得很,細思兩秒就猜出了個大概,這兩個年輕人一看就是道上混的,能出聲喊她一句大嫂,十有八九就是周清南手底下的蝦兵蟹將。
她爹媽本來就懷疑她瞞著他們搞地下戀,要是讓二老誤會,自己閨女非但搞了地下戀,還搞了個黒幫老大,不分分鍾氣出心髒病才怪!
因此,程菲很明智地認為,自己的當務之急並不是過問這倆小蝦米究竟師從何方、和周清南又是什麼關系,而是先要讓他們乖乖閉嘴,不在她爸媽面前亂說話。
心裡這麼琢磨著,程菲眼珠子轉一圈,主意就已經有了。
“嗯?”這時,古惑仔二人組中個子高點的混子B面露茫然,不解地端詳起程菲,自言自語地嘀咕道,“難道我認錯了?不會啊,那天晚上在汽修廠我……”
“你什麼你。”程菲板著臉,目光兇巴巴地在兩人面上掃一圈,沉聲,“你們兩個大老爺們兒,沒聾沒瞎有手有腳,居然欺負一個深夜在路邊擺面攤的阿姨,還有沒有良知了?”
其實程菲人長得好看,說話的聲音也細細的,即使板著臉說狠話也沒什麼太大的殺傷力。
兩個混子這會兒還在糾結“這個漂亮小妞到底是不是自家大嫂”這一格外嚴肅且關乎他們前途生死的問題,被程菲一懟,都愣了下,沒吱聲。
程菲見兩人不語,隻當古惑仔們成功被自己威懾,又眯了眯眼睛,繼續發功:“你們混哪裡的,你們老大知道你們吃霸王餐還毆打五十歲阿姨嗎?”
兩個小混混也不是傻子,從程菲的這句話裡聽出了濃濃的威脅意味,瞬間更慫了,紛紛舔著臉朝程菲擠出個笑,忙顛顛地道:“這都是一場誤會,我們也不知道那個擺攤的阿姨是您認識的人啊……”
“夠了。”程菲很霸氣地擺了下手,滿臉不悅,“我不想聽你們在這兒說廢話。識相的就趕緊進去給我顧姨道歉。”
混子A巴巴地瞅著她,哭喪著臉道:“可是大嫂……”
“還敢亂喊!”程菲表情更兇,“以為喊我大嫂就不用接受法律的制裁了嗎?警察同志就在裡面,再敢多嘴一個字,我馬上告你們騷擾。”
混子二人組徹底僵住,瞅瞅程菲——眼神惡狠狠,殺氣騰騰,想刀人的心明顯已經快壓制不住,充滿威脅和某種暗示意味;餘光一瞟,又瞧瞧程菲背後的程國禮和蔣蘭——滿臉迷惑滿頭問號,正用探究的目光觀望著現場局勢。
短短零點幾秒,兩個古惑仔終於後知後覺地頓悟——這小姑娘的確是汽修廠那晚老大當眾公開的心肝寶貝兒,但礙於家人在側,不便暴露,這是要他們也配合演戲呢。
思及此,混混二人組當即乖覺,當即改口,嬉皮笑臉地說:“對對對,我不該套近乎喊您大嫂,應該叫美女姐姐。”
混子A接著說:“美女姐姐,您先消消氣,這會兒條子……警察同志,正在裡面給你阿姨錄口供,等他們出來,我們立刻就進去給阿姨道歉。您看成麼?”
程菲怕再扯下去會被爸媽看出端倪,不再跟兩個古惑仔說話,雙臂一邊一個攬住程國禮和蔣蘭,將二老往病房裡推,小聲道:“走吧爸媽,這兩人腦子不太好使,別理他們了。”
程國禮是個大齡鋼鐵直男,一根筋直得很,自然是閨女說什麼他就信什麼。可蔣蘭就沒那麼好糊弄了。
她讓程菲推著往裡走,進門之後越想越不對勁,不由又回頭,看了眼兩個頭上纏滿紗布的小混混。
古惑仔二人組這時的態度已經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從最開始的吊兒郎當滿臉不耐煩,變得站姿規矩滿臉堆笑,端正得跟下一秒就要去國旗下講話似的。見蔣蘭目光投來,兩人還朝她點了個頭哈了個腰,很乖很有禮貌地說了句:“阿姨慢走啊。”
蔣蘭:“……”
蔣蘭看著這兩個古惑仔就冒火,匆匆將視線收回,又看向身邊的閨女,神色狐疑。
蔣蘭壓低聲,問程菲道:“菲菲,你和那兩個小混混認識?”
“不認識啊。”程菲毫不猶豫地回答,“當然不認識。”
蔣蘭有點不信,眉頭越皺越緊,“那他們怎麼這麼聽你的話?你說一他們就不敢說二,你說往東他們就不敢往西。”
程菲眨眨眼,裝傻充愣幹笑著打哈哈,回道:“有嗎?媽你想太多了吧,錯覺錯覺。”
“聽你顧姨說,這兩人是派出所的常客,在警察面前都飛揚跋扈囂張得很。怎麼見了你,就跟妖魔鬼怪見了如來佛祖似的?”
蔣蘭納悶兒得很,說著說著,忽地眸光驚跳生出一個猜測,驚道:“你該不會認識了什麼不三不四的社會大哥吧?”
程菲被口水嗆得悶咳一聲,被說中心事後隻覺心虛又窘迫,隻能故作不滿地跺了跺腳,撒嬌道:“媽,我在電視臺上班,每天起早貪黑忙得跟狗一樣,哪兒來的機會認識什麼社會哥啊?”
說到這裡,見蔣蘭女士仍有疑慮還想拷問自己,她趕忙又可憐巴巴地望向程國禮,“爸,你聽聽媽在說什麼呢。”
程國禮向來是個閨女腦,見女兒向自己尋求支援,當即清了清嗓子,說:“就是。咱菲菲多優秀多正經一個小姑娘,怎麼可能認識什麼社會哥,你別這麼疑神疑鬼的。”
程菲小聲附和:“就是,別疑神疑鬼。”
蔣蘭見這對父女跟唱雙簧似的,隻覺無奈,笑嗔道:“你們兩個就一個鼻孔出氣吧,早晚給我氣出乳腺結節。”
病房裡除了打著石膏的顧靜媛之外,還有兩個身著制服的民警,一男一女,男警官站在窗邊打電話,女警官則坐在病床旁做筆錄。
程菲壓著步子輕手輕腳靠近,將買來的住院用品放進櫃子,又壓著步子輕手輕腳地離遠點兒,找了個椅子坐下,玩手機。
十來分鍾後,筆錄做完,女警官收起紙筆站起身來,對病床上的顧靜媛道:“顧女士,謝謝你的配合。這段時間你就安心養傷,後續事宜我們會再跟你聯絡,祝你早日康復。”
顧靜媛點了下頭,淡笑著說:“辛苦了,警官。”
“職責所在,沒什麼辛苦的。”女警官客氣回了句。
這時,窗邊的男警官也打完了電話,見同事這邊忙完了,當即沉下臉子看向病房門口,冷冰冰道:“欸,還不進來給傷者道歉,要不要我用八抬大轎請你們啊?”
程菲這會兒正在給一個蘋果削皮,準備分給兩位警察同志吃。聽見男警官的聲音,她下意識轉過頭,朝病房門口看去。
隻見兩個古惑仔青年很快就耷拉著腦袋、老老實實地進來了。
兩人走到顧靜媛的病床旁,站定過後立馬就是一個90度鞠躬,幾乎是扯著嗓門兒異口同聲地吼道:“對不起阿姨!我們錯了!我們就是屎殼郎戴面具,臭不要臉!”
“……咳。”顧靜媛正在喝水,被嗆住。
兩個警官也愣了下。
程菲手一抖,削了一半的蘋果吧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顧靜媛著實被兩人的洪亮嗓門兒給嚇了一跳,緩過勁後擦擦嘴,杯子一放,嫌棄地冷哼一聲,“昨晚上不是還要砍我全家,怎麼,不敢砍了?”
混子二人組舔著臉笑,忙不迭地擺手搖頭:“喝多了說胡話,阿姨千萬別當真,別當真。”
兩人道完歉,頓了下,看都沒看旁邊的兩個警官,而是扭過腦袋訕訕地望向了身後,緊張兮兮地試問:“姐,這樣道歉還可以吧,夠不夠誠懇?”
“……”程菲黑線臉,心想要不是這裡人多,我真想一人給你們倆一腳。
好在沒等她有反應,邊兒上的男警官已經厲聲斥道,“老實待著!誰許你搭訕了!”
幾分鍾後,兩名警官準備將兩個古惑仔帶回警局繼續調查。
臨走之前,混子A趁兩名警察同志不注意,又偷摸著湊到程菲邊兒上,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音量,壓低嗓子說:“大嫂,我崇拜周先生很久了,相聚就是緣,你能不能幫我跟周先生牽個線,跟他說說,讓我以後跟他老人家混?我孔武有力滿身肌肉,真的超能打的!”
程菲聞聲,看了眼這人被包成木乃伊的腦袋,對他最後的那句話表示深深懷疑。
“大嫂,拜託了,幫幫忙。”剛說完這一句,男警官便大步過來拎起了混子A的後領,拽著他離開。
望著古惑仔二人組遠去的背影,程菲搖頭嘆了口氣,接著便將注意力收回,繼續陪顧姨和爸媽聊天。
午後陽光晴好,微風徐徐,一輛纖塵不染的純黑色越野駛入濱港西郊一帶。從大道轉彎,拐入林蔭小徑,道路兩旁樹木參天,陽光從枝葉縫隙裡投向大地,落下一池的斑駁樹影。
一座莊園別墅坐落在林蔭道盡頭,鐵藝大門前是值勤的佣兵,個個西裝革履不苟言笑,滿臉都是凜然殺氣,等闲不敢靠近。
黑色越野漸漸駛近,門崗佣兵看見車牌號,甚至連攔截的手勢都沒敢有,示意開門放行,一路暢通無阻。
下午一點整,周清南準時出現在西郊梅宅。
下了車,管家徐叔出門來迎他,恭恭敬敬喚他一聲周先生,替他將身上的西服外套接過,往胳膊一搭,客氣而又拘謹。
“梅老呢。”周清南淡淡地問。
“昨天夜裡西郊這邊剛下過雨,花園裡長出來不少蘑菇,蝶小姐聽說之後感興趣得不行,讓梅老陪她摘蘑菇去了。”徐叔面上掛著從容笑色。
周清南聽後沒什麼反應,漠然地點了下頭,回徐叔:“那我去書房等梅老。”
說完,他轉身就往電梯方向走去。
背後卻又傳來徐叔的聲音,“周先生。”
周清南腳下的步子停住,回轉身去,神色平靜而冷然:“什麼事。”
徐叔低垂著眉眼,語氣沒有絲毫變化,仍是恭敬而溫和的,笑著道:“梅總吩咐過,您來之後,得先去地下室見一下江博士。”
話音落地,周清南眼底急速掠過一絲寒色,靜了靜,頷首:“知道了,你去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