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的助理,叫程菲。”徐霞曼笑說著,伸手一攬,將程菲輕輕往前帶了半步,推送到兩位翩翩公子跟前,介紹道,“今年剛進臺裡實習,雖然是個新人,但她頭腦靈活、學東西很快,將來如果有幸能合作,還望梅總周總多多關照我家小助理。”
徐霞曼話說完,邊兒上的梁主任對上司的這一舉動可謂是相當詫異,不露痕跡側目,瞄了程菲一眼。
一般情況下,在這種大人物雲集的重要場合,像助理這樣的小角色別說得到總監的介紹了,就是連跟甲方主賓說話的機會都不會有。
再看看徐總怎麼做的?
不僅專程向貴賓們介紹了這個程菲,還將她暗搓搓地誇了一通,這種待遇,不知道的還以為程菲才是主任,他梁瀚隻是個剛進臺實習的小助理。
梁瀚心裡不平衡得很,越看這個實習生越不順眼,礙於人前又不好表現出來,隻能繼續不做聲,裝作相安無事。
其實不止是梁瀚詫異,程菲本人也挺意外的。
她眸光輕微閃了閃,下意識扭過腦袋,朝徐霞曼看去。
察覺到助理小姑娘錯愕的眼神信息,徐霞曼臉上依然笑意平和。她一個眼色刨給程菲,就像在說:好好表現,別跟個木頭一樣傻站著。
短短半秒,程菲回過神,當即重新看向身前兩位同樣耀眼奪目的大帥哥。
“梅總您好。”她白淨的臉蛋上漾開笑色,手伸出去,“我是程菲,請多指教。”
梅景逍眸色溫雅地看著她,接著一勾唇,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程助理你好。”
握手禮隻持續了極短暫的一瞬,梅景逍和程菲握完手,骨節分明的纖長手指便收回去,將她的手松開。
梅家的小少爺招呼完,接下來就是……
心髒搶跳半拍,程菲心口沒由來一陣發緊,暗自深呼吸,終於鼓起勇氣側過眸,看向了梅景逍身旁。
男人身上的黑西裝樣式簡約,沒有任何花紋點綴,純色靜默的黑,幾乎與他這個人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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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安靜地站在那兒,背脊挺拔筆直,宛如一株生長在暗夜中的黑色喬木。頭頂燈光在他立體深刻的面容上流轉,為他的短發鍍上一層淺淡光澤,眉眼冷沉,猶勝畫卷。
程菲看了周清南一眼,忽然不合時宜地想:之前見這人,總覺得他隨時都一副看破紅塵的厭世樣,亦正亦邪懶倦不羈,和“正經”二字八輩子都沾不上邊。
沒想到把背挺直了這麼一站,居然還挺板正。
怪好看的。
腦子裡一通亂七糟八胡思亂想,程菲臉微熱,不敢去看周清南的眼睛,隻能低垂眼眸清了清嗓子,朝他伸出右手,語氣微僵道:“也請周總多多關照了。”
說完,程菲就不作聲了,眼睛定定盯著自己懸空伸出的爪子瞧,等待。
等了不到一秒鍾,視野裡就闖入一隻漂亮的大手。
與梅四少比女孩子還美的纖白十指不同,周清南的手,掌心寬大指節修長,手背上的血管很明顯,藍青色,起伏蜿蜒,脈絡分明,蘊含著蓬勃力量。
周清南握住了她的手,語氣淡淡,“幸會,程小姐。”
“幸會幸會。”程菲幹笑著應了句,然後便準備將自己的手抽回來。
然而嘗試第一次,沒抽動,第二次,還是沒抽動。
“……”程菲微詫,驀地抬高眼簾,望向對面。
周清南眼神冷靜,臉上也沒什麼表情,整個人看上去沒有一絲一毫的異常。從旁觀者視角看來,他就是單純在跟她握手,紳士而又疏離,毫無破綻。
然而隻有程菲一個人知道,他看似漠然,輕描淡寫根本沒用勁,指骨卻鎖得死緊,將她的手禁錮到動彈不得……
?
這位大佬又要搞什麼鬼?
莫名其妙拽著她不松手,是要看她在這麼多人面前出糗嗎……
男人的指掌粗糙,與女孩子光滑細嫩的手部皮膚截然不同,觸感反差得格外強烈。
程菲慌了神,耳朵臉頰轟的像燒起一團火,怕被其他人看出來,不敢掙得太明顯,隻能一邊暗中繼續跟周清南較勁,一邊睜大了眼睛瞪他,用眼神飕飕甩冷刀:快點松開!
周清南直勾勾盯著程菲的眸,看見她眼底強忍懼意而強裝出來的鎮定和威脅,輕輕挑了下眉,隨即五指一松,放了人。
終於脫身,程菲心跳急促得像剛跑完半程馬拉松,耳根泛紅兩邊臉蛋也浮著紅暈,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逃也似的。
她忍不住又瞪了周清南一眼,在心裡罵他:您抽什麼風呢?
周清南臉色淡淡的,好整以暇,移開目光懶洋洋地看別處,沒事人似的。
一旁,梅景逍將兩人的所有細微舉動盡收眼底,嘴角挑起抹耐人尋味的笑,轉瞬即逝。
“喲,瞧我這腦子。”
徐霞曼倒是沒發現幾人之間的眼神輪轉微妙氛圍。她攬住程菲的肩膀將她往身後一帶,呈維護姿態,臉上一派的從容笑色,“梅總周總,各位貴客,快請坐,我備了一些水果和茶點,咱們坐下來邊吃邊聊。”
驚心動魄的開場環節結束,濱港電視臺以徐總監為首的三人組、梅氏集團以梅家四少爺為首的三人組、外加一個疑似打醬油的亂入大佬,七人成團,於雅間正中的大圓桌周圍落座。
C位自然是小少爺梅景逍和某亂入片場強行加戲的神秘周總。
正式飯局裡的排座也有大講究,徐霞曼事前早就排好了座次,正式入座,她自己坐在梅景逍身側,梁瀚梁主任安排在周清南身側位置,作為在場群眾裡職務最低的小助理,程菲則坐在了離中心C位最遠的邊角區。
菜品是提前幾天就點好的,貴客入席,程菲立即便給服務生遞了個眼色,示意可以開始上菜倒酒。
領班立即帶著兩三個服務員忙活開。
徐霞曼率先打開話題,朝梅景逍笑吟吟道:“聽說梅總之前一直生活在國外,剛完成學業回國?”
“嗯。”梅景逍微笑,清俊幹淨的眉目間尋不到半分雜質,整個人就像一塊仙人遺落在人間的白玉,潔淨無瑕,不染纖塵,“我爸想讓我回來學著打理家裡的生意,父命難違,不從也得從了。”
徐霞曼也對這個清秀美少年頗有好感,贊譽道:“梅總這麼年輕,就能被梅老爺子委以重任,果然英雄出少年。”
“徐總過譽了,我隻是籠罩在父輩光環下的溫室花朵,胸無半點大志。”梅景逍很是謙遜,說話的同時,含笑側目,望向身旁的周清南,輕聲,“說到真正的英雄出少年,那是周總才對。”
周清南低眸抿了一口茶,沒有出聲。
“是嗎?”徐霞曼驚奇。
梅景逍說:“徐總監有所不知,我這位摯友年紀輕輕就已經身居高位,而且一路走來,靠的隻有自己。我一直很敬佩周總,無論是做人還是做生意,都視他為最大的榜樣。”
“兩位都是人中龍鳳。”徐霞曼附和了句,說著稍稍一頓,目光轉向周清南,隨口道,“不知道周總是做什麼生意的?”
話音剛落,還沒等周清南出聲,雅間的門便被人從外頭敲響兩聲:砰砰。
“應該是服務員要進來上菜。”程菲笑著朝在場眾人知會了聲,略微拔高音量,說,“請進。”
菜品上了桌,琳琅滿目。
徐霞曼請主位兩位貴賓先動筷,自己則端起醒酒器,親自給二人倒酒。
倒完,徐霞曼便梁瀚遞了個眼神,梁瀚早有準備,當即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裡取出幾份裝訂成冊的文件資料,起身依次發放給幾位座上賓。
徐霞曼說:“梅總周總,這是我們新欄目的策劃案。相信二位也知道,我國的扶貧工作從2013年開始已經正式進入精準扶貧階段,這一次我們的欄目聚焦偏遠山區,將深入位於邊境線上的蘭貴縣……”
“徐總監,你們欄目的基本情況,我在來濱港的飛機上已經全部了解過了。”梅景逍打斷徐霞曼,溫文爾雅,“我這次過來,就是想聽一聽貴臺對後續實地考察的安排。”
“實地考察的事我們已經和蘭貴縣政府對接好了。”徐霞曼合上策劃書,笑道,“主要看梅總您這邊的時間,我們隨時可以出發。”
梅景逍:“徐總監也一起去?”
徐霞曼還以一個充滿歉意的笑,說:“實在不好意思,梅總,我下周要赴京參加一個重要會議,確實走不開,蘭貴之行,我的助理和梁主任會陪同您左右。”
梅景逍聞言,目光看向坐在餐桌邊緣地帶的漂亮小姑娘。
然後他溫和地笑了笑,說:“程小姐看起來很年輕,我們應該差不多大吧?”
“我比梅總要稍年長一些。”程菲回話的語氣真誠,“不過大不了多少。”
徐霞曼見梅景逍主動與程菲說話,心思微轉,當即便笑著說:“程菲,你和梅總周總都是年輕人,應該能聊到一塊兒去。這樣,你和梁主任換個位子。”
話音落地,在場倏地一靜。
程菲臉微僵,下意識往梁主任身邊的座位看了眼。
周清南正微垂著眸,拿勺子喝湯。微抿一口,又用餐巾擦了擦嘴,儀態松弛而散漫,仿佛對周圍發生的所有事都漠不關心
——要她和梁主任換位子,那豈不是,要她去挨著這位大佬坐……
程菲眉心微不可察地抖了抖。
梁瀚的臉色也是微僵。他心裡不滿,又不敢違逆頂頭上司的意思,隻能擠出個笑,應道:“好的徐總。”
眨眼光景,位置一換,程菲硬著頭皮於周清南右側落座。
剛坐定,便接收到了徐霞曼發出的眼神信號,示意她按照計劃行事。
程菲牢記著“得到梅氏的充分認可,讓小少爺心甘情願在贊助合同上籤字”這一偉大使命,暗暗握了握拳,接著便嘴一勾,眼一彎,漾開甜美笑容,端起了自己的紅酒杯。
周清南如畫的側顏擋在面前,稜角分明英俊冷硬。
她無語,身子默默往前傾,繞過周清南,嗓音又甜又軟、溫柔如水地喚了聲:“梅總?”
“啪”一聲,周清南手裡的湯匙落進碗裡,骨瓷相撞,濺起幾滴湯汁。
這動靜不大不小,剛好足夠令場上一靜。
梅景逍不著痕跡地瞥了眼右側,眼神裡透出幾分隱晦的玩味。
程菲也狐疑地看向自己左方。
數道目光聚焦處,周清南將手裡的湯碗放回桌上,從服務員手裡接過一張消毒毛巾,把指背上的湯汁擦幹淨,慢條斯理,泰然自若,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不好意思。”周清南淡淡地說,“之前不小心受了點傷,手滑。”
“……”
聞聲剎那,程菲眸光突的一跳,視線不由自主往下一落,看向了男人的腰腹位置。
他不知什麼時候脫的西裝外套,上身隻剩一件純黑色的襯衣,寬肩窄腰,襯衣下擺斂入黑色西褲,身姿筆挺,肩背手臂的肌肉輪廓若隱若現,有種禁欲又兼具野性的性感。
不過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
她想起那片性感的腹肌上面還帶著一道猙獰新傷!
難怪覺得他今天臉色不太好,唇色也有點發白,所以這位大佬不躺家裡好好休息,居然跑出來了?所以這飯是非蹭不可嗎?
一時間,程菲眉心不受控制地擰起一個結,心頭也猶如十五個吊桶在打水,七上八下,擔憂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