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對比,這位黑老大的個人素質真不是一般的高啊。
程菲窘迫至極,一張白皙的臉龐轉眼家就紅了個透,僵滯好半天,才支吾著擠出一句話來:“小蝶說,她今天晚上不回來吃飯,陸巖帶她吃漢堡包。”
周清南還是好整以暇地瞧著她,不出聲。
“那個……”程菲自知躲不過,隻能硬著頭皮解釋道,“原來是小朋友做噩夢了,也怪我接電話的時候沒問清楚。誤會。周先生,給你添麻煩了。”
程菲最後一個字音落地,周清南眸微垂,靜了靜,繼而便隨手將還剩半截的香煙掐滅,丟進煙灰缸。
丟完,他起身移步,不緊不慢地便往她走近過去。
這間屋子的空間分明開闊,光線也明亮通透,但隨著周清南走近,程菲仍舊敏銳察覺到周圍的磁場變化。
清冽的,冷戾的,充滿危險的荷爾蒙氣息,轉瞬侵入她鼻息之間。
彼此距離縮短,程菲心口突的一顫,心跳漏掉半拍,下意識往後退半步,本能地逃離。
“你在我這兒鬧了多少次誤會,給我添了多少次麻煩。”
在離她還有半步遠處,周清南步子停下,嗓音聽起來平緩而隨意,“自己還數得清麼?”
“我……”程菲嗫嚅,莫名的心慌意亂,“很抱歉。”
“程菲小姐。”周清南道。
程菲暗自屏住呼吸,心跳如雷,面紅耳赤,根本不敢抬眼,“您講。”
“昨天晚上,你信誓旦旦說我們不會再見。”說到這裡,周清南一扯唇,意味不明地笑了,“結果這還不到24個鍾頭,你就又跑我眼皮底下晃悠。”
程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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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不知道你的行為很容易讓人誤會。”
“誤會?”她嗓音有點啞,遲疑地抬起眼簾,望他,“誤會什麼?”
周清南微弓身,歪了下腦袋,眸子直勾勾盯著她看,輕聲回答:“你對我有意思啊。”
第22章
男人語調寡淡,尾音部分帶著松弛而隨意的上揚,有點而戲謔,有點兒玩笑,又透著點撩氣。
程菲聽完,瞪大了眼睛,雙頰溫度嗖的蹿升更高,幾乎是想也不想便脫口而出:“你們黒幫的中二青年都這麼自戀裝逼臉皮厚嗎?”
大平層本來就很安靜,加上層高開闊,程菲這句靈魂吐槽一落地,幾乎在整個空間裡形成了餘音繞梁似的回蕩效果。
你們黒幫的中二青年這麼自戀裝逼臉皮厚嗎。
嗎嗎嗎——
也是直到最後一個語氣詞說完,程菲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愣神半秒,想剎車已經來不及,隻能保持著發“嗎”字的唇形僵在了原地,當場石化。
對面的周清南也是微微一怔。
一室之內寂若死灰。
安靜,安靜,令人窒息的安靜。
程菲這會兒連原地自焚的心都有了。她呆立原地,想給自己找補都找不到合適的說辭,隻覺心如死灰,欲哭無淚。
對面半步遠處,怔神剎那後,周清南盯著眼前的年輕姑娘,左側眉峰輕輕一挑,眸光逐漸變得意味深長。
身為這句話裡的吐槽對象,中二大佬本佬表示已經很多年沒見過有人敢這樣當面罵自己了。
倒也不是第一次挨罵。
事實上,周清南打從十七歲出來混開始,在圈子裡的名聲就一直不太好聽。這些年他跟著樊正天和梅鳳年,一步一步從最底層的泊車小弟爬到這個位置,靠的就是一個狠字,遇佛殺佛,遇神殺神。
道上的各路牛鬼蛇神對他又恨又怕,私下裡給他起了不少外號,什麼剛修煉成人型的瘋狗啊,什麼六親不認活閻王啊,火力十分集中而統一,主攻他的殘暴狠戾。
再聽聽這小丫頭片子罵他的內容。
自戀裝逼臉皮厚。
角度清奇,用詞犀利,還挺他媽別致。
周清南玩味又散漫地瞧著程菲,正琢磨著,又聽見面前的女孩子開口了。
“哈哈哈。”
小姑娘俏麗的臉蛋上嘴角一咧,朝他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幹笑了幾聲。笑完,居然還壯著膽子抬起一隻白生生的小手,往他肩上重重一拍,“幽默吧?風趣吧?我跟你開玩笑呢!”
周清南:“……”
周清南微側眸,視線下移,慢悠悠掃過那隻拍在他肩上的白皙小手,又慢悠悠重新回到程菲臉上。臉色涼淡,不做聲。
那表情就像在說:你猜我為什麼不笑。
徹底冷場。
程菲:“……”
大佬不接招,這表情這反應,相當於把她殷切遞過去的小梯子給一腳踹了開,打定主意要讓她下不來臺。
程菲那叫一個尬,笑容在臉上凝固住,遲疑兩秒,默默將放在周清南肩膀上的爪子給縮回來,囧道:“好吧,這個玩笑貌似確實不太好笑。”
說完,她垂眸思索起來:現在已經確定周小蝶的安全,加上這個大佬還給小朋友買了手機,也會讓自己的朋友帶小蝶去兒童樂園玩,也並不是她想象中的那麼冷漠沒人性。
小朋友目前生活無憂,她也就沒有再留在這兒搞談判的必要了。
思忖著,程菲很快便又清了清嗓子,客氣而禮貌地說:“那周先生,我就不打擾您休息了,您回屋繼續睡覺吧,拜拜。”
說完,程菲扭頭就準備開溜。
然而對面的大佬瞧著她,金口一開,風輕雲淡地吐出句話:“程小姐大晚上闖進來,把我家裡裡外外查了個遍,現在說走就走,是不是有點兒不合適?”
聽見這話,程菲身形瞬間僵住,哭喪著臉轉過腦袋,幾欲落淚:“當時我說不用檢查,不是您非要拉著我把每個房間都搜一遍的嗎……”
周清南嘴角很輕地勾了勾,笑意懶漫,語氣溫和得讓人毛骨悚然:“是誰先一口咬定我禽獸不如,要棄養親骨肉?”
程菲被生生一噎,無言以對。
周清南說:“不自證清白,誰知道程小姐會怎麼在心裡罵我。”
“……”程菲有點狐疑地抬眸,瞟了對面的大佬一眼,“這句話聽起來好奇怪,就像你很在意我對你的看法一樣。”
周清南散漫地回:“人是群居動物,在意旁人的眼光很正常。”
程菲聽後,覺得有點好笑,自言自語似的小聲嘀咕,“得了吧,你都幹這行了還在意旁人的眼光?我還以為你們黑老大的心態都好到爆炸,以全民公敵人人喊打為榮呢。”
話音落地,屋子裡再次靜了靜。
兩秒過後,出乎程菲意料的事發生——隻見對面的大佬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竟忽然側過頭,垂了眼皮低低笑出幾聲。
開始還比較收斂,隻是垂著頭輕笑,後面幹脆直接裝都不裝了,高大身軀往旁邊的木紋牆上一靠,眼底瞳光清明,淺溪似的,唇角弧度也格外松弛。笑得那叫一個晴空萬裡陽光明媚。
程菲:“……”
看著忽然破功、在她面前笑得跟朵向日葵似的冷酷大佬,程菲白淨的臉蛋上流露出一絲迷茫:兄弟,你笑什麼呢。
不是。
這一本正經說著話呢,我戳你哪根笑筋了?
程菲無語了,看周清南的眼神逐漸變得一言難盡,當時腦子裡就生出個念頭:這位冷酷黑老大的精神狀況八成是有點問題。
不過還真別說,這顏值高的人就是不一樣。
冷酷頹懶時有痞氣的帥法,笑起來的時候眉目舒展開,清風朗月拂塵去,又活脫脫一個陽光開朗大帥比,充滿了少年氣。
程菲在心裡嘖了兩聲,忍不住又一次惋惜起這張得天獨厚的上鏡臉,心想:這麼好看的一個帥哥,要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進娛樂圈當演員也不錯,比他成天為了收點保護費打打殺殺靠譜多了……
就這樣,在程菲交織著憐憫欣賞以及探究的注目禮中,周清南靠牆笑了差不多半分鍾,才終於停下。
笑夠以後,周清南又直勾勾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隨後便長腿一邁,闲庭信步似的朝客廳方向走去。
程菲見他一句話不說站直了就走,人都呆了,禁不住蹙眉,朝著男人的背影追問:“那今天晚上的事,你到底想怎麼解決?”
話音落地,那頭的周清南跟完全沒聽見似的,不回頭也不做聲,自顧自進了他家的開放式廚房。
程菲無奈,隻好跟過去,追在他背後耐著性子說好話,“周先生,我再次鄭重地跟你道歉,對不起,是我不好,我沒有在電話裡安撫好小朋友的情緒,沒有把事情問清楚,這才導致了後面的誤會。”
“我承認我一開始是對你有偏見,覺得你對小蝶那麼冷漠,完全幹得出送她去福利院的事。但是我現在已經改變想法了。”
“我相信你在努力成為一個合格的爸爸,也相信你和小蝶的親子關系會越來越和睦。”
“如果你實在覺得氣不過,今晚的事,我也可以給你一定的經濟補償當做精神損失費……”
沒等她話說完,大佬神情淡漠胳膊一抬,打開了冰箱門。
程菲下意識往面前的冰箱掃一眼,隻見偌大的冷藏室裡空空如也,比周清南的臉還幹淨。
典型的不做飯家庭。
程菲見狀,輕微皺了下眉,心想家裡好歹也有個小朋友,這位大佬也不學著做做幼兒輔食,難道每天都帶著閨女一起下館子吃外賣?
正納悶兒著,又見周清南拉開了冷藏櫃下部的儲物抽屜,取出了一個淺藍色的玻璃保鮮盒。
程菲這時已經將目光收回,重新看向周清南修長的後頸和漂亮的後腦勺,深呼吸、拳一握,下定決心般續道:“你直接開一個價吧,我肯定盡力滿足。”
“嗯。”周清南懶懶應了句,敷衍意味十足,將保鮮盒往島臺上一放,打開了盒蓋,眼也不抬地問她,“你說完沒有。”
“嗯。”程菲注意力完全在他冷峻如畫的側顏上,緩慢點點頭,“說完了。”
周清南語氣平淡:“說完了就去洗個手。”
程菲不解:“……洗手?洗手幹什麼?”
“吃車釐子。”
“……”
幾分鍾後,洗完手的程菲乖乖坐在了島臺旁的高腳椅上,抻長了脖子往廚房方向張望,翹首以盼。
那頭,周清南洗完車釐子後,隨手扯出一張擦手巾擦拭手上的水跡,接著將手巾扔進垃圾桶,單手端起滿滿一盒車釐子,走出來。
輕輕一聲“砰”,保鮮盒被放到程菲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