嫩嫩的、粉色的小舌尖,從唇齒間探出來,促狹又俏皮,自然而然在唇瓣上舔了舔。
“……”周清南眸色瞬間微沉,感覺到一股無名火直直竄起來,燒得他有點兒燥。
夜深了,平地起風。
他不動聲色地移開眼,摸到褲兜裡的打火機,取出來,低眸點煙。
副駕駛室裡,程菲已經咽下嘴裡的軟糖,開始研究他給她買的兩隻外用藥。
須臾,她忽然開口,輕聲說:“謝謝你。”
周清南往車窗外呼出一圈白煙,靜半秒,側過腦袋,也不說話,就隻是直勾勾盯著她看。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瞳色分明很淡,在這夜色燻染中竟也變得黑沉沉,眸光直白,沉凜凜的,直瞧得程菲心慌。
她被他看得有點怕,下意識縮縮脖子,嘀咕道:“你看著我幹什麼?”
周清南注視著她,下一秒,倏然開口,語氣平靜地問:“你有沒有男朋友?”
程菲:“……”
蛤?
第16章
程菲被這突如其來的問句弄得一怔,眸光閃爍了瞬,雙頰更熱,嗫嚅著反問他:“你問這個做什麼?”
周清南:“隨口問問。”
“那你這隨口一問還挺莫名其妙的。”程菲忍不住小聲吐槽,嘀咕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對我有什麼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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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句話音量壓得低低的,口齒不清,聽起來有種有點做賊心虛,又有點小自戀的喜感。周清南聞言,覺得這小姑娘挺好笑,抽著煙輕嗤一聲,繼而用修長的食指輕掸煙灰,瞧著她,又道:“那你要不要隨口回答我?”
原本毫不熟悉的一對陌生人,因為各種狗血意外產生交集,夜深時分坐在一輛車上聊男女朋友,這情景實在是古怪又離譜。
老實說,程菲覺得這位大佬有點冒昧——我跟你很熟嗎,我為什麼要回答你這種涉及隱私的問題?
正在心裡小聲蛐蛐著,突地眼簾一低,又瞟見自己手裡拿著的兩支藥膏。
程菲神色微僵,囧。
……算了。
畢竟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幾次三番伸出援手拯救她於水火,完了還又給她買藥、又請她吃雞肉串。恩重如山,滿足一下他的好奇心就當報答吧。
程菲琢磨著,一張白皙的臉蛋紅撲撲,心跳也莫名有些急促,兩隻手掩飾緊張般玩著手裡的藥膏包裝盒。
半秒後,她低垂著腦袋搖搖頭,回答他:“沒有。”
對於程菲給出的答案,周清南指間夾煙,輕輕挑了下眉,表情看不出是出乎意料還是意料之中。
他仍隻直勾勾盯著她看,靜默須臾才又出聲,語氣散漫:“看你之前在相親。一個沒成?”
這話聽著怪怪的,但又說不上來具體是哪裡奇怪。
程菲微蹙眉,思考兩秒後反應過來什麼,黑線臉,側目看他。
周清南夾煙的手很隨意地支在車窗外,頭枕椅背,如畫的眉眼間神色玩味,整個人看起來恣意又懶漫,像隻大冬天裡曬太陽的獅子。
這人的眼睛有魔力。當他注視你,你就像被一張有透視效果的巨網困縛,掙不開逃不掉,所有表象皮肉全被扒得一幹二淨,所有心思,掩藏再深,都隻有被翻出來赤裸裸賞玩的份兒。
程菲害怕周清南,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想反駁又不敢明著說出口,隻能在心裡無能小怒:這位大佬,麻煩您注意一下自己的措辭,什麼叫一個沒成?說得跟我每天都在相親每天都在失敗一樣。
一旁,周清南盯著她,被她這副敢怒不敢言的可愛微表情給逗笑,嘴角勾了勾,懶洋洋道:“我有哪裡說得不對,你可以指正。”
程菲聞言,安靜幾秒,然後才悶聲悶氣地說:“這段時間,我隻在錦泰飯店參加過一次相親飯局。”
說到這裡,她稍稍停頓了下,又看他一眼,神情嚴肅幾分:“並不是周先生以為的那樣。”
周清南揚眉:“哪樣?”
程菲:“你以為我經常相親還總是找不到對象。”
周清南:“我沒這麼以為。”
程菲沒搭腔,看他的眼神裡卻寫著四個明晃晃的大字:沒有才怪了!
周清南臉色平靜,直視著她,不知是不是夜色太深的緣故,那雙眼眸中的情緒竟也顯得復雜莫名。
過了會兒,他冷不丁又道:“程小姐人長得漂亮,個性活潑工作也好,找男朋友對你來說不是什麼困難的事。”
男人說這番話的語氣懶散自若,沒有任何恭維的成分,再自然不過。
程菲聽後卻詫異地眨了眨眼,整個人都是一愣。
她從小樣貌出眾,學習成績優異,是標準的“別人家的孩子”,街坊鄰裡遠親近戚,個個都對她贊不絕口。
按理說,一個從小聽慣了贊美的人,對任何溢美之詞都該免疫。
但怪異的是,此時聽見周清南用這樣自然淡漠的口吻,說出一句純粹禮貌性的誇贊,程菲心裡卻滋生出絲絲異樣。
不是驚濤駭浪那樣激烈,隻是像一顆石頭擲入心湖,漾開一圈又一圈漣漪。
夜色沉沉蔓延。
伸出窗外的煙自然燃燒,升起的白煙像冷月吐出的息,涼而薄。
關於“男女朋友”的話題,實在是隱私又曖昧,程菲不知道周清南為什麼會打聽她的私事,也不想深究。看眼窗外天色,濃墨染成的天空,連月光都吝嗇揮灑,已經太晚。
她意識到自己必須要回家了。
捏著袋子裡的兩支藥膏,程菲暗自做了個深呼吸,接著便擠出個笑容,朝周清南禮貌地提議:“周先生,我家離這兒也不遠了,不然我就在這裡下車吧?”
周清南:“單獨走夜路著了多少回道,還沒學乖?”
程菲生生一卡,尬住。
轉念想想,又覺得他說得確實在理。她上回下夜班,在新區荒地那邊遇到幾個混子流氓,今天打個網約車又遇上那個青蟒紋身光頭哥……危險無處不在。
程菲僵坐在副駕駛室裡,一時不知怎麼回話。
一旁,周清南已經抽完煙,隨手掐了煙頭丟進車載煙灰缸,蓋子一扣,重新發動引擎。
他兩手搭在方向盤上,耷拉著眼皮臉色平淡,不說話也不開車,像在等待什麼。
過了大約三秒鍾,見身邊的女孩子還沒反應,他眉宇間流露出一絲隱隱的不悅,側目看向她。
纖細靈動的一小隻,乖乖坐在副駕駛席,低著腦袋皺著眉毛,一副天人交戰糾結至極的神態,似乎非常猶豫到底要不要暴露自己的家庭住址。
修長的食指敲了兩下方向盤。
片刻,周清南薄唇微啟,忽然說:“我住尹華道468號,21層。”
聽見這話,程菲懵懵地抬起腦袋,看向周清南,表情很茫然。
兄弟誰問你住哪兒了。
周清南淺色的眼瞳筆直地看她,說:“現在你知道我的地址,隨時可以去警局報警抓我。”說到這裡,他略微頓了下,似乎想到什麼,又很隨意地補充,“另外,如果有需要,我也可以給你一份我的身份證號碼。”
程菲:“……”大可不必。
她被嗆了下,說:“你又沒做什麼傷害我的事,我去報警抓你,不是恩將仇報嗎。”
“你擔心我知道了你家的住址,會對你和你家人不利,不就已經認定我會做出傷害你的事。”周清南輕嗤了句,“先下手為強把我抓起來,不是一勞永逸?”
“……”這陰陽怪氣懟人的功夫,一看就是老陰陽師了。失敬失敬。
程菲被噎得一時無言,沉默過後,又有點小小的慚愧,暗道——或許真的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他沒準兒也沒她想象的那麼壞呢?
沉吟須臾,程菲深吸一口氣吐出來,終於閉上眼下定決心,報上了她家的詳細地址。
周清南聽完沒什麼反應,踩下油門,黑色越野駛上大路。
一路飛馳,車廂內半晌死寂,沒有人說話。
周清南安靜開著車。
程菲有點兒犯困,窩在座椅上調整了一下坐姿,習慣性拿出手機,點亮屏幕刷微博。
主頁推送的正好是一組萌娃表情包,小不點兒臉蛋圓圓腦袋也圓圓,整個看上去像隻肉嘟嘟的團子,萌化人心。
看見這組可愛的萌娃表情包,程菲忍俊不禁。正滿臉姨母笑地保存至相冊,忽然又想起什麼,神色微變,唰一下轉過頭去。
“周先生。”程菲脫口而出,“你這麼晚還在外面,你女兒呢?”
聽見“女兒”這個詞,周清南眉心微擰,一時半會兒還有點兒沒反應過來。
靜默半秒後,回神,頓悟這姑娘口中的“他女兒”就是周小蝶。
“在家。”周清南沒什麼語氣地回答。
“你女兒還那麼小,你居然放心讓她一個人在家裡待著?”程菲皺起眉,難以苟同他的做法,“也太危險了。小朋友什麼都不懂,萬一摔倒或者不小心開了火源電源,後果不堪設想。”
周清南聽程菲念叨著,片刻,轉眸淡淡地看她一眼,“你很喜歡小孩子?”
“喜歡呀。小朋友都肉呼呼的,多可愛。”
這人的氣場擺在那兒,隨便說句話都懾人得很,程菲完全是下意識就順著周清南答出來。答完一怔,慢半拍地發現重點跑偏,於是不滿地嘟囔,“你又是從哪兒看出來我喜歡小朋友。”
周清南滿臉的沒所謂,道:“從你對周小蝶的態度就看得出來,比我這個當爹的上心。”
“……”合著您老人家也知道自己這個爹當得不上心啊?
程菲擔心周小蝶一個人在家出什麼意外,想了想,又說:“算了算了,你停車把我放下來,別送我了,回家陪你女兒要緊。”說著,她伸手摸到安全帶的卡扣,分分鍾準備解開下車。
周清南:“不用。”
程菲:?
程菲解安全帶的動作僵住,又是震驚又是懊惱,但仍盡量控制著語氣,心平氣和地說:“周先生,本來這是你的家事,我一個外人不好多嘴。但是之前聽小蝶說她媽媽已經去世了,你現在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我認為,不管你和孩子的母親有什麼恩怨情仇,小朋友是無辜的,你們既然給了她生命,就應該對她負責,好好把她養育成人。”
“沒有母愛的孩子已經夠可憐了,你不能再讓她得不到父愛。”
“而且人家那麼小的年紀,千裡迢迢尋親,不知道經歷了多少磨難,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你更應該最大限度發掘出自己的愛心。關心她,愛她,呵護她,成為她一輩子的保護傘避風港。”
一番長篇大論,程菲說得苦口婆心語重心長,跟街道辦的婦女兒童主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