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菲正縮在角落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小心翼翼又津津有味地看□□片的live純享版,突地,眼前竟忽然闖入一隻手。
寬大修長,骨節分明,提溜著一個已經喝空了的洋酒瓶。
程菲狐疑,驚疑不定地抬起頭來。
她:?
“去,有怨報怨有仇報仇。”周清南冷峻的臉上表情淡漠,對她說,“讓人欺負了不知道還手,丟我的人。”
程菲:……???
不是吧哥,這麼看得起我?
周清南微垂著眼皮神色涼涼,說話的語氣也漠然自若,甚至連給程菲遞洋酒瓶的動作都很隨意,仿佛他的要求並不是要她給人爆頭,隻是讓她去問問對方這酒買成多少錢一樣簡單。
太自然了。
自然得程菲嘴角都快抽搐了。
那一刻,她怔怔盯著那個洋酒瓶發了下呆,腦子裡忽然就冒出一個念頭:他們這種人,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拼殺搏命是家常便飯,和正常人就像生活在兩個平行空間。
誰能想到,錦繡繁華的濱港市,暗地裡會有這樣恐怖荒誕的另一面……
就在程菲愣怔出神的當口,對面的青蟒卻抬手撸撸盤著猙獰蟒尾的禿腦門兒,眉心蹙起,明顯對周清南剛才的處置方法極其不滿。
今天他行事衝動也沒做功課,動了真嫂子,挨打受罰他沒話說,認也就認了。可要個娘們兒來動手是什麼意思?這不明擺著要他在一幫兄弟跟前顏面掃地?
沒等程菲回話,青蟒已先一步有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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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青蟒已沒了先前那副嘴硬脖子硬的鎮定勁兒。他眼神盯著周清南,終於嘴角一咧,擠出一個帶有幾分試探又帶有幾分恭敬討好的笑,道:“南哥,說到底隻是一場誤會,大家都是自己人,你不會真要嫂子動手揍我吧?嫂子這麼漂亮一小姑娘,您也舍不得讓她手上沾血不是。”
說到這裡,青蟒稍微停頓了下,步子往前一邁朝周清南走近半步,視線若有似無掃了某個方向一眼,壓低聲,“再說了。南哥,我都是按照梅老的意思做事,你讓嫂子對我動手,不也是駁梅老面子麼。”
青蟒雖是新人,但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從屍山血海裡爬上來,得梅鳳年重用,自然不會是隻有一副好身手那麼簡單。
青蟒自認自己有頭腦也有手段,這番話說得也講究技巧,先禮後兵,到最後一步才搬出梅老名頭。
他就不信,這周清南真有那麼橫,敢當著梅老的面讓一個小娘們兒放他血。
然而,事情的走向並不如青蟒希冀。
他本以為,聽完自己的話,周清南再怎麼樣會有點兒忌憚。誰知,對方聞聲卻隻是靜默半秒,而後竟嗤的輕笑出聲,笑聲輕蔑又恣意,無法無天。
青蟒面露不解。
周清南嘴角挑著一抹玩味又陰狠的弧,似笑非笑地看青蟒,眼神冰冷。好片刻,他才終於開口,淡聲說:“有沒有聽過一句話,人貴有自知之明。”
青蟒一時沒回過神,愣住。
周清南盯著他,冷冷吐出後半句:“如果不是看梅老的面子,你哪來的資格跟老子講話?”
青蟒:“……”
青蟒臉上的神色驟然驚變,眯起眼,咬緊牙關,一雙拳頭在身側捏得嘎吱響,敢怒不敢言——憑他的火爆脾氣,換成平時早就掀桌子撕破臉,現在低三下四說好話,還要被羞辱,這他媽簡直不是人幹的活!
青蟒惱火得不行,和周清南僵峙一秒,終究還是被對方的眼神和氣場壓制,不敢造次,於是隻能調轉視線看向背後的梅鳳年,眼神裡帶著求助意味。
梅鳳年抽著煙坐在麻將桌的莊位,端起桌上的枸杞茶抿一口。茶已半涼,枸杞放多了,入口甜得發膩。
梅鳳年嫌棄地一口吐出來,茶杯順手丟給旁邊的助理,一時間,茶水枸杞混著泡爛的金菊花統統灑在對方昂貴精細的黑西服上。
一身行頭報廢,年輕精英臉上卻連一丁點埋怨表情都沒有,手忙腳亂把杯子接穩。
“早就跟你說過,做事多用腦子,多思考,總是不聽。”梅鳳年瞅著身旁助理的狼狽樣,又有點兒於心不忍,隨手扯了張紙巾遞過去,邊指揮著小助理擦身上的茶漬,邊慢悠悠地說,“看,現在髒水賤一身,擦又擦不幹淨洗又洗不掉,有什麼辦法?還不是隻能自己認栽。”
話音落地,屋子裡悄然一靜。
青蟒眉心擰著一個結,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周清南還是副冷淡臉色,側目看了眼身旁站著的年輕姑娘,掂了掂手裡的空洋酒瓶,說:“最後給你個機會,要不要自己報仇?”
“……”程菲身子微僵,悄悄瞥了眼那個洋酒瓶,又瞥了眼光頭哥那副兇神惡煞的兇狠面相,腦袋搖得像撥浪鼓。
沒說一句話,但全身上下每個毛孔都寫著:謝謝,婉拒了。
本來得罪周清南一個,她就已經每天提心吊膽如履薄冰,這要是再多一個青蟒紋身光頭哥,她的安穩小日子還過不過了?
好在這位大佬的態度也不算強硬,見她搖頭不允,他也沒有硬把洋酒瓶子往她手上塞再抡著她的爪子去大開殺戒的意思。
周清南隻是隨手把洋酒瓶子往邊兒上一丟,扔進了垃圾桶。
這時,可憐兮兮的助理勉強把身上的髒汙擦掉大半,梅鳳年的視線也終於從他身上移開,看向了屋內的對峙雙方。
梅鳳年懶散調整坐姿,點煙灰,灰藍色的霧繚繞在他死氣沉沉又威嚴強大的軀體周圍。
須臾,他閉眼,用夾煙的手捏了下眉心,似乎在認真思考什麼。接著又掀起眼皮,朝身旁的精英助理遞去一個眼色。
助理會意,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將公文包裡隨身攜帶的一件東西取出,隨手丟給青蟒。
青蟒揚手接過,攤開手掌定睛一看,是一把全鋼制折疊刀,短小精悍,刀刃鋒利無比,泛著森森的白光。
青蟒眼底迸射出驚疑之色,猛然抬頭看向梅鳳年。
梅鳳年目光已經望向周清南,淡聲,一副商量的和藹語氣:“阿南,今晚一場誤會,是我好心辦壞事,誤傷了你家妹妹仔是個意外。這樣,我讓青蟒給你馬子道個歉,真心認錯。”
說著,梅鳳年便掃了青蟒一眼,眸光陰沉沉的。
青蟒無語。他既不敢惹周清南也不敢違逆梅老,隻能硬著頭皮把腦袋埋下去,走到程菲跟前,說:“嫂子,對不住,是我不好,我錯了。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一回。”
說完,青蟒又從褲兜裡把搶來的手機還回去,物歸原主。
程菲接過手機,咬了咬唇瓣,不知怎麼回應,隻能悄悄看周清南臉色。
周清南神情冷漠,沒吭聲。
梅鳳年也在端詳周清南面色,知道他對口頭的道歉不滿意,靜默半秒,又說:“青蟒。”
青蟒低眸,畢恭畢敬:“梅老。”
梅鳳年:“留根手指。”
青蟒:“……”
梅鳳年看著他,目光裡是不容悖逆的命令,“就當是給你嫂子的賠罪禮。”
青蟒暗自咬緊了牙關。
這邊,程菲站在周清南身旁,聽完中年男人和光頭哥的最後兩句對白,她狐疑地眨了眨眼睛,都還沒聽懂那句“留根手指”具體是什麼意思,眼前便忽然罩上一片黑影。
與此同時,一股極淡的煙草味鑽進她鼻息,夾雜著絲絲類似白桃味水果糖的清冽香氣。
程菲呆住。足足半秒鍾才反應過來,這是周清南手指的味道。
他長臂微抬,修長寬大的指掌與她濃密的睫隻隔了虛虛半指距離,遮住了她的眼睛。
程菲眼睛眨了兩下,感到狐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擋住她視線,下意識便伸手捉住了他修勁有力的手腕,試圖把他的手拿開。
然而指尖剛碰到他的皮膚,耳畔便傳來一個散漫嗓音,涼涼道:“看了當心做噩夢。”
話音剛落,沒等程菲反應過來,空氣裡便響起道怪異聲響,極細微,緊隨而來的則是光頭哥痛苦壓抑的一記悶哼。
程菲整個人都是一僵,捏住男人手腕的纖白指尖很輕地抖了下,隱約已猜到什麼。
恐懼如蛛網,由內而外滲透骨縫,使人不寒而慄。
她輕輕咽了口唾沫,不敢再把周清南的手往下拉,指尖無意識收攏幾分,將他的腕骨握得更緊。
不遠處。
青蟒左手已血流如注。他臉色蒼白,捂住不住淌血的傷處看著周清南,強忍劇痛,恭敬問:“南哥,您看這事兒能了了不?”
“以後記住,做任何事之前多長個心眼兒,多考慮後果。”周清南一手護著懷裡的姑娘,嘴角輕勾,眉眼間盡是散漫的涼薄與狠戾。說著,他稍稍一頓,視線往地上那攤暗紅色一瞥,微蹙眉,“瞧,梅老難得來一次濱港,見血光多不好。”
青蟒痛得臉皮都快抽筋,隻能點頭:“南哥教訓的是,我一定記住。”
“行了,從今以後,你們兩兄弟之間的這場恩怨就一筆勾銷。”
這時,梅鳳年見事情解決得差不多,涼悠悠地笑起來,又說:“阿南,一看你就沒做功課,孕婦要作息規律早睡早起。送你的妞回家吧,別忘了按時帶人家產檢。”
“謝謝梅老關心。”周清南朝梅鳳年微垂頭,神色間不失恭謹,“我先送她回去。”
“去吧。”梅鳳年擺手。
周清南的手便落下來,自然而然往程菲纖細的腰肢上一環,攬住她,轉身離去。
經過青蟒時,他步子都未停一下,也不看對方,隻是輕描淡寫地撂下一句話:“手指撿起來,縫一縫還能用。”
青蟒額頭冷汗涔涔,後槽牙都快咬碎,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吐出來,更用力地捂緊傷處。
包間大門開啟又關上,一高一矮兩道身影相攜離去,從眾人視野中消失。
這時,西裝革履的精英助理已經重新換好一杯熱騰騰的養生茶,送到了梅鳳年面前。
梅鳳年端起茶杯,低眸輕輕吹了一口氣,把浮在水面上的菊花和枸杞吹開。
助理站旁邊,沉吟片刻,試探道:“梅總,要不要找人盯著那個女孩子?”
“你這不是問廢話嗎。”梅鳳年咳嗽兩聲,道,“我這麼大個人物,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要算數的。說要保護人家母子,就要好好保護。”
助理點頭:“好的,我明白了。”
這時,青蟒實在氣不過,動了動唇還想說什麼,卻被梅鳳年眼也不抬地打斷。
“你就閉嘴吧。”梅鳳年涼涼地說,“你啊,應該慶幸這兩年阿南的脾氣佛了不少,換成以前,我現在得去海裡撈你。”
青蟒被生生一噎,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了,最後隻能默默撿起地上的斷指,找幾張紙包好,在兩個小年輕的陪同下去醫院掛急診。
從包間出來後,程菲和周清南保持著親密相依的姿勢,一路默契不語,誰都沒有說一句話。
到電梯間等電梯,摁亮下行鍵,等了不到半分鍾,便聽見“叮”一聲。
電梯門打開。
程菲趕緊加快步子走進去,周清南面無表情,摟著她,親密依偎貼在她身側。直到電梯門合上的剎那,他環在她腰上的手臂才倏然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