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最後,他終於停下,站在了她眼前。眉眼冷淡,居高臨下。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我好怕我好怕我好怕!
……冷靜!
先靜觀其變,看這群牛鬼神蛇到底要搞什麼。程菲在心裡暗暗握拳,努力深呼吸,定下心神。
對面,周清南盯著她看了一秒,再然後,令她始料未及的事發生了——隻見這位大佬瞧著她一句話沒說,忽然長臂一攬,直接將她整個人都勾進了他懷裡。
程菲:……???不是大佬你……
目瞪狗呆.jpg
陌生又強烈的男性氣息撲面襲來,瞬間將程菲來籠罩。
她驚愕地睜大眼,心慌意亂,白皙的臉蛋瞬間紅了個底朝天,下意識就想推開他。這時卻又聽見這位大佬開了尊口,散漫流氣地說:“不用勞煩梅老了。”
程菲身子微微一僵。
男人有力的手臂緊摟住那把纖細小腰,低眸直勾勾盯著懷裡的女孩兒,姿態格外親昵,眼神幽暗不明。
“這小東西又軟又媚,嬌得很,我一天疼三遍都不夠。”
周清南扯唇笑了下,指尖忽然捏住程菲的下巴往上一挑,側眸看向梅鳳年,沉聲,“怎麼舍得,把她放梅老您這兒。”
第15章
周清南的話隻短短幾字,聲量也並不高,卻無比清晰地傳進了所有人耳朵。
程菲驚訝之餘,更多的則是感到窘迫,雙頰的溫度也隨之開始飆升——她智商還算夠用,當如知道這位大佬說的話明裡暗裡都是在保護自己。
Advertisement
但是,聽聽他的措辭,什麼又軟又媚三遍都不夠……是不是也太狂放了點?
程菲心裡惴惴不安地琢磨著,知道這場合大佬雲集沒自己說話的份兒,隻能眼觀鼻鼻觀心,安靜如雞。
其餘人在聽完周清南的話後,也是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滿臉的詫異。
隻是二者雖同樣震驚,震驚的原因卻截然不同。程菲是震驚周清南又一次在眾目睽睽之下保護了她,其餘人則是震驚,周清南竟為了一個女人公然忤逆梅老。
眾所周知,多年來周清南一直穩坐梅氏集團的二把交椅,地位僅次於梅鳳年這個教父。據說,這人十七歲就出來混,最初是幫梅鳳年的結拜兄弟樊正天做事,後來樊正天在一次掃黑行動中被條子殺了,梅老看重周清南一身本領,便收留了當時猶如喪家之犬一般的周清南,將他收為己用。
而周清南也沒讓梅鳳年失望。一路幫梅氏過關斬將,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道上的人都說,梅鳳年對周清南的重視程度甚至超過了自家的三個兒子。
同樣的,梅鳳年看重周清南,周清南也一直對這位對自己有救命之恩知遇之恩的教父尊敬有加,雖說沒有言聽計從那麼誇張,但這種直接搶人的情況,過去從未有過。
一時間,整個豪華包間裡的眾人心思各異,有單純詫異的,有嚇出一身冷汗的,有等著看好戲的。
與周圍眾人的反應形成對比,周清南卻從始至終都很冷靜。
他就那樣抱著懷裡的女孩兒站在原地,一句話沒說。安靜地與梅鳳年對峙,目光沉冷,寸步不讓。
梅鳳年意態闲闲站在麻將桌旁,唇畔銜根煙,香煙燃燒升起的白霧嗆口又燻眼,使得他輕微眯了眯眼睛。目光陰沉沉的,像兩口黑暗的深淵,詭譎莫測。
死一般的寂靜在空氣裡蔓延。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沙啞低沉的笑聲卻驀然響起,擊碎滿池死寂。
梅鳳年吐出一口白霧,兩根修長的指夾著煙拿開了點兒,突兀笑起來。
他的笑聲起初很輕,像是忍了半天終於忍不住,悶聲破出口的低笑,到後面那聲音便越來越大,越來越誇張,直至尾音發顫喉嚨打緊,像是下一秒就會笑到背過氣去。
不合時宜的狂笑,像剛看過一場極其滑稽的喜劇表演,回蕩在這片灰黑色的空間裡,著實癲狂詭異至極。
程菲本就惴惴不安,心裡像十五個吊桶打水似的,雙手像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般死攥住周清南胸前的襯衫,指尖都在止不住打顫。
被那笑聲驚到,她纖細的身體不受控制,突地抖了抖,下意識就往周清南懷裡躲,是尋求庇護的姿態。
程菲從踏進這個包間到現在,總共就幾分鍾時間,並不知道這個中年男人具體是什麼身份,但光看對方那身強悍操控全局的氣場,那副雖已稍顯蒼老、卻仍舊英俊奪目面容,便可猜測這絕不是一個平凡角色。
如果說,周清南的凌厲冷戾是讓人不由自主地心生畏懼,不敢造次,那麼這個中年人給外界的感受便是真正的地獄,陰冷壓抑,死氣彌漫。
所以她這會兒是真的慌,非常慌,超乎尋常的慌。
慌到甚至已經忘了自己實在周清南懷裡,整個人幾乎是縮在了男人的臂彎之間,腦袋深深埋進他胸口。
這邊。
察覺到懷裡姑娘一系列脆弱的微動作,周清南薄唇緊緊抿成一條線,雙臂無意識便收攏,將她抱得更緊。
面對梅鳳年突如其來的大笑,周清南卻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依然神色涼薄地直視著對方。
過了大約十來秒,梅鳳年終於笑夠。
他用夾煙的手蹭了蹭眼角笑出來的淚花,提步走到了周清南跟前,眼睛瞪大一分,說道:“不是吧南哥,這麼緊張。你該不會以為我要跟你搶馬子吧?”
周清南沒有說話。
“拜託,能不能別這麼離譜,我這年紀都能把她生出來了。”梅鳳年好笑得不行,夾煙的手往程菲腦袋上方的空氣指指,“就算我這個禽獸想老牛吃嫩草,你馬子也不會答應啊。吶,不信我現在就問問她。”
說著,梅鳳年又被煙嗆得咳嗽了幾聲。抬抬下巴,再開口時,說話對象就變成了周清南懷裡的年輕姑娘。
“來,你自己跟南哥說,能不能接受一個比你爸還老的男人?”梅鳳年問。
程菲緊張得胃直抽抽都快吐了,當然沒勇氣抬頭和這位中年地獄哥對視。她僵滯半秒,最後用力搖了搖頭。
心想你們一個大BOSS一個老BOSS聊就聊,請當我不存在,莫cue謝謝。
“這不就對咯。”梅鳳年笑,隨手在周清南的肩膀上輕拍兩下,眼睛看著他,又說,“傻小子,我一直把你當親兒子,你老婆頂我半個兒媳,你兒子頂我半個孫子,我這個老頭子想把她們接到身邊親自保護,享享天倫之樂也是人之常情。你千萬別誤會我。”
梅鳳年話音落地,周清南這才細微勾了勾嘴角,淡聲道:“梅老真是愛開玩笑,我有今天全仰仗您,您待我恩重如山情同父子,我怎麼會誤會,又怎麼敢誤會。”
聽完周清南的話,梅鳳年盯著他,若有所思地吸了一口煙,接著便又沒事兒人似的笑起來,說:“沒誤會就好。”
梅鳳年說完,視線不動聲色在周清南和程菲身上流轉一圈,又無所謂地擺擺手,接著道,“行吧。既然你不需要我幫忙,那我這糟老頭就不自作多情了。省得討人嫌。”
博弈結束,勝負已分。
“……”直到此刻,程菲緊繃著的神經才驟然一松。閉上眼,沉沉地吐出一口氣來,知道自己暫時應該是沒什麼危險了。
剛才情況危急還沒注意到,這會兒她才有點兒遲鈍地反應過來,自己原來一直蜷縮在某位周姓大佬的懷裡。
指尖下隔著一層輕薄布料,她甚至可以隱隱可以摸出男人胸肌起伏緊碩的輪廓……
心口莫名一顫。一絲豔麗的紅霞也隨之蔓延上耳朵根。
程菲更窘了,幹咳一聲。捉住周青南襯衣的十指瞬間松開,準備脫離他的懷抱。
然而手掌剛抵住他胸膛,還沒來得及施加推力,卻忽然感覺到放在自己腰上的手臂下了勁兒,竟一瞬收緊。
程菲:“……”
程菲愣住,猛一下抬起腦袋,往上看,黑白分明的眼中寫滿疑惑——什麼鬼!危機解除,戲也演完了,這位大佬還摟著她不放是又要唱哪出!
頭頂上方,周清南面無表情垂著眸,看著懷裡的姑娘,淺色的瞳在這張漂亮卻憔悴的臉蛋上仔細審度,不知在想什麼。
程菲很茫然,仰著脖子硬著頭皮和他對視,須臾,眨了眨眼睛。
就在她嘴唇蠕動幾下,準備問他到底在看什麼時,男人卻忽然抬起了右手。
修長的指尖,沾染著這離奇濃夜的一樓涼寒,輕輕觸上了她的嘴角。
那片皮膚應該是有點腫,因為他指尖剛碰上來,程菲便感覺到了一陣火辣辣的刺痛。
完全是身體本能,她輕皺眉頭低呼一聲,瑟縮著躲了一下。
周清南的手在下一秒垂了下去,面色在眨眼間沉冷如冰。
他不再看程菲,隻是撩起眼皮漫不經心地環視全場,眼神猶如夾了冷箭淬過冰,狠戾入骨。
“說吧。”周清南開口。語氣竟然很隨意,聽著格外平和,“剛才是誰去請的你們大嫂?”
此言一出,偌大的豪包內再次死靜。
之前那個禿腦瓢紋了青蟒刺青的光頭男聞聲,心裡不禁打起鼓來。他眼珠轉了轉,往麻將桌的方向瞟去一眼。
梅鳳年此時已重新落定回主位。一根煙抽完,他也不想再點下一根,二郎腿一翹,隨手端起旁邊的枸杞茶便品起來,頗為悠哉愜意。
見青蟒光頭用眼神請示自己,梅鳳年抿了一口茶,一記眼色遞回去,示意他男子漢大丈夫,出來混,敢作就要敢當。
“……”
青蟒光頭見狀,隻好皺了下眉,磨磨蹭蹭的往前站出一步,撓撓頭清清嗓子,說:“周先生,是我。”
周清南側目看過去。
片刻,他還住程菲細腰的雙手松開,踏著步子不緊不慢地走向青蟒,於他身前站定,淡淡地說:“你去哪兒請的你嫂子?”
青蟒是剛進來的新人,有身手也有膽識,頗得梅鳳年賞識。到底是年輕,自有一身心比天高的傲勁,雖然聽過周清南的許多傳言,知道是個厲害人物,但是當著那麼多兄弟的面,青蟒不想露怯。
青蟒眼底深處有恐懼,表面上卻還是故作平靜直視著周清南,回答:“在嫂子公司樓下。”
周清南又問:“你見到她的時候,她臉就已經這樣了?”
青蟒回答:“不是。”
得到這個答案,周清南竟忽然一彎唇,心平氣和地笑了:“那勞煩解釋一下,她臉上的傷是怎麼來的。”
青蟒心裡有些發怵,頭別過去靜默兩秒,又答:“我讓嫂子跟我走,她把我當壞人,說什麼都不肯,我們就在車上起了點兒爭執。”
“所以。”周濟清南稍稍一頓,眉微抬,輕聲,“你對她動手了?”
青蟒暗自咬了咬牙,沒吭聲。
他覺得自己也真夠倒霉的。
今天晚上,梅老丟了張照片給了個地址就讓他來綁人,根本沒說清楚要綁的人是誰。加上這女的看起來細胳膊細腿細皮嫩肉,結果帶勁兒得很,反抗時儼然一副要搏命的架勢,還在他胳膊上撓出了好幾道血印子。
一個職業殺手,在一個小娘們身上吃了鱉,誰想得過?青蟒惱羞成怒,這才揚手打了程菲幾下。
此時此刻,青蟒隻恨天下沒有後悔藥賣——
操。如果早知道周清南這麼在意這個妞,他就提前備迷藥,省多少事兒!
青蟒這會兒真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幾步遠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