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解開包裹她頭發的幹毛巾,垂在一側,然後用吹風機吹著,輕輕聲響中,他說:“我原本想……”他咳了聲,說,“做到天黑的。”
季煙累得眼睛都不想睜開,聽到這話,她闲闲來一句:“那我還應該謝謝你手下留情了?”
忽地,電吹風聲停,季煙懶懶地睜開眼朝他看去。
王雋低下頭,親了親她的臉頰,說:“是我應該謝謝你願意陪我荒唐一下午。”
不得不說,他深諳話術之道。
季煙臉紅。
王雋再次把電吹風打開,繼續若無其事地吹她的頭發。
她看了看他,神情含笑,明顯滿足而愉悅。
她也跟著彎起嘴角。
荒唐。
確實挺荒唐的。
外面正是大好太陽,原本是遊玩郊外的好時光,他們卻躲在一隅,滿足彼此的私欲。
她抬起手,摸了摸他的下巴。
頭發吹得差不多幹了,他停掉,扔在一邊,看向她,眼裡有詢問。
季煙說:“晚上還是回家裡吃吧。”
王雋說:“那邊魅力就這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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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不是。”
“那是什麼?”
猶豫了一會,季煙坐起身,在他的注視下,抱住他,說:“不知道你發現沒有,阿姨鬢角已經有白發了。這些天她帶我到處玩,每次看到她的笑容,我都想到了我的媽媽。王雋,再留幾天吧,我們假期結束再回去,別讓他們失望了。”
王雋聽著,久久無聲。
季煙非常清楚他今天下午突然要走不是因為別的,純屬不想再在那邊住而已。
第五天的時候她就看出來了。
他仿佛就是把她帶回來,跟父母見個面,走個步驟而已。
走完步驟,他是一刻也不想多留。
默了默,季煙輕聲說道:“我一直覺得人在作為父母的同時,也是最普通的人,有自己的私念。我沒有認同他們之前的做法,換位思考,我也不能接受。隻是王雋,他們老了。那天阿姨給我看你小時候的照片,我看她抱著你,明明那會她也是那麼明媚陽光的一個女人,正當年華,轉眼,她頭發卻白了。我小時候最怕我爸媽老去,我很怕我來不及做點什麼。”
王雋說:“這些天她帶你出去,是為了說這個?”
“不是的,”季煙側過臉,親了親他的臉頰,說,“王雋,愛情這種東西可遇不可求,不是每個人都能如願以償,很多人隻是在湊合。”
臥室安靜了許久,久到季煙就快覺得是不是自己的話冒犯到了王雋,她正想出聲,就在這時,王雋說:“這麼想回去?”
季煙從他懷抱裡仰起頭,看了看他,然後親了親他的左眼眼尾的位置。
那天早上醒來,她發現他那邊有顆淡淡的痣後,她就想親他,後來被他發現了,這個念頭就這麼被擱下。
此時此刻,或許不是最合適的時間,可她卻是做了那天清晨最想做的事。
她無比滿足。
親完,她抵著他的額頭,這個他最喜歡做的動作,她說:“王雋,如果不是因為你,我不會想回去。”
王雋呼吸都輕了。
季煙又說:“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王雋輕輕地嗯了聲,不想在這這個話題繼續下去,說:“你先睡一會,睡醒了我們再回去。”
見他終於松了口,季煙也跟著松了口氣,摩挲著他的指尖,問:“住到假期結束?”
她都已經包容他一個下午,剛才能說那麼些話,她已經很照顧他的心情了,他還能說什麼,“好,聽你的。”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季煙躺下,快閉上眼的時候,她還是覺得不太放心,睜開眼,見他就坐在床沿,她瞬間覺得踏實。
他背對著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遲疑了一會,季煙出聲:“會不會覺得我道德綁架你了?”
王雋轉過身,看著她:“怎麼會這麼想?”
季煙說:“因為這事要是發生在我身上,我恐怕會比你反應更大,”頓了下,她說,“如果你真的不想回去,我們明天就回深城。”
王雋認真地看了她好一會,忽地,他湊到她面前,說:“回答我一個問題。”
她有些戒備:“不會是給我挖坑吧?”
他笑了。
她由衷地說:“你還是笑的時候好看。”
他親了親她的唇角,抬眼,盯著她的眼睛,問:“我們是湊合嗎?”
甫一聽到這話,季煙還有些懵,待她反應過來,再看他不甚肯定的神情,她不由笑了:“不是,我們是愛情。”
像是為了給他一個安心,她摸住他的手,指尖穿進他的指縫,和他十指相纏,十分堅定地說。
“王雋,我們是愛情。”
-
季煙一覺睡到天黑,醒來時,已是六點過半,王雋正坐在沙發上,膝蓋上放著筆記本電腦。
聽到聲響,他從屏幕上抬起頭,說:“醒了?”
季煙嗯了聲:“你忙完了?”
他合上電腦,擱在一邊,走到她面前,說:“剛忙完。”
她抱住他的腰:“等我五分鍾。”
王雋摸了摸她的頭發,說:“不急,你慢慢來。”
晚上七點,他們回到老宅。
易婉茹帶著老花眼鏡,正坐在客廳看書,聽到門口的聲響,她探出頭,一看到是季煙和王雋,她愣住。
畢竟中午吃過飯後,兒子可是不由分說地把兩人的東西都收拾好,搬到市中心的公寓去了。
她知曉,這回能住這麼久,實屬難得。雖然心裡不舍,到底還是尊重王雋的意思。
她想,按照王雋的性子,大概明天就會回深城了。
令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倆人會再回來。
季煙笑著說:“阿姨,我和王雋過來蹭個飯可以嗎?”
“可以可以,”易婉茹起身,走過來,說,“好孩子,餓了吧,我去讓她們準備開飯。”
易婉茹和王崇年吃飯的時間是七點半。
季煙說:“要我幫忙嗎?”
易婉茹說:“不用不用,你和小雋去客廳坐著,我打電話讓你們爸爸回來。”
十分鍾後,王崇年回來,見到倆人,他也是意外,但還是淡定地說:“臨時有點工作要處理,回來遲了。”
季煙說:“我們也剛到,今晚又打擾你們了。”
王崇年說:“家裡沒什麼人氣,我和你們媽媽都希望你們多留幾天,給家裡添添人氣。”
季煙看了看王雋,扯了扯他的手,王雋不緊不慢地說:“我們周日回去。”
一聽這話,王崇年甚是意外,他不甚確定地問:“這回不會臨時有工作了吧?”
中午王雋就是用這個借口離開的。
王雋絲毫沒有被戳穿的不好意思,他說:“不一定,也許明天又有工作要處理了。”
季煙忍不住笑。
那邊易婉茹喊他們吃飯。
晚上吃過飯,有人上門拜訪,季煙打過招呼,易婉茹帶著她上樓,到了臥室,她說:“那是你溫叔叔,以前小雋的書法就是跟著他學的。”
季煙說:“王雋的字很好看,原來是跟他學的。”
“我看你的字也不差,練過?”
季煙點點頭,說:“我爸爸寫得一手好字,我是跟他學的,不過那會貪玩,隻學了一點皮毛。”
易婉茹說:“你這孩子就是謙虛。”
季煙害羞地笑了笑。
聊了些家常,易婉茹說:“王雋是被你勸回來的吧。”
季煙唇瓣動了動,忽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否認了,易婉茹肯定不信,要是承認了,又會傷到她的心。
思索一番,她決定保持沉默。
易婉茹仿佛知道她所想:“王雋這孩子我知道,他認死理,一旦確認了不會輕易更變想法。以前,他走了就不會再回來,今天是第一次,他去而復返,我和你叔叔都很意外,我們都知道,如果不是因為你在中間做工作,他不會再回來。”
易婉茹撫摸著她的手,她掌心的熱意遠遠不斷傳到自己手裡,季煙抬頭,看了眼她的鬢角,黑發中夾著幾縷白色的。
靜了好一會聲,季煙說:“我隻是想到了我的爸媽,他們每次都很期待我回去,我回到家,他們又很期待我能多留幾天。”
易婉茹說:“做父母的是這樣。”
季煙嗯了聲:“我跟王雋說,以後我們也會有小孩,會做她的爸爸媽媽,我想,我和他應該先學習學習。”
易婉茹眼裡有淚光,她說:“之前王雋告訴我以後要留在深城,我還好奇他怎麼就這麼肯定,最近想想,我倒理解了。”
說起這件事,季煙有些不好意思,說:“以後我們會常回來看你們的。”
“嗯,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之後又說了會,時間快九點了,易婉茹去櫃子拿了個東西,回來放到季煙手中,說:“你們在深城生活,壓力也大,這是我和你叔叔的一點心意。”
是兩張銀行卡,背面都貼了對應的密碼。
季煙忙推回去,說:“這我不能收,阿姨,我和他工作都還可以,都有存款,這錢你們留著養老。”
易婉茹拉過她的手,再次把卡放到她手心裡,說:“一張是給你們置辦房產還有生活用的,一張是救急用的,日子還這麼長,得有個格外準備。你別不要,從大學之後,王雋就沒用過家裡的錢了,這些年我們問他要不要幫忙,甚至把錢打到他卡上,他全部不要。現在,他好不容易想要成一個家,我和他爸爸沒別的能幫上什麼忙,這點是我們的心意,你先收著,以後不夠,再跟我們說。”
季煙還想說什麼,易婉茹說:“婚姻說白了就是一場豪賭,就算遇到了喜歡的人,誰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這兩張卡你留著,就算阿姨對你今晚的一個謝謝。”
無聲半晌,季煙說:“我待會拿給他。”
“不用。”易婉茹說,“他不會收,你告訴他有這麼一件事就行了,難為你了。”
從樓上下來,樓下客廳隻剩王雋和王崇年兩個人,一個人看電視,一個人看手機。
聽到樓梯的聲響,王雋收起手機,見是季煙,收了手機起身朝她走來。
易婉茹說:“時間不早了,你們回去休息,明早再過來吃早餐。”
季煙看向王雋,王雋清了清嗓子說:“季煙說您要帶她去吃鵝肉,今晚住在這裡。”
易婉茹驚喜,坐在客廳的王崇年聽到這話也轉頭看過來。
季煙及時補了一句:“我們住到周六,周日回去。”
-
晚上,季煙躺在王雋臥室的床上,盯著天花板看了好一會,轉過臉,看著坐在書桌面前看電腦的王雋,她掀開被子下來,走到他身後。
王雋處理好工作上的事,把電腦關了,回頭看她:“不是困了嗎,怎麼還下來了?”
季煙說:“為什麼我睡在你房間?”
“這是你要回來的條件。”
王雋去盥洗室洗漱,季煙跟著他進去。
他擠牙膏,她給接水,等到他要洗臉了,她趕緊幫忙放水。
洗完臉,王雋笑著看她:“有事要說?”
她嗯了聲:“是有件事。”
王雋揚揚眉:“如果是要說你要回對面房間睡的事就不必說了,我不同意,沒得商量。”
放完話,他走出盥洗室。
季煙怔了半晌,從盥洗室出來,那邊王雋已經掀開被子上床,見她站在一邊看著,他還很貼心地掀開她那邊的被子,說:“上來。”
季煙沒動。
王雋又說:“不願意?”
倒也不是。
季煙看了看他,走到書桌,拉開抽屜拿出易婉茹給的那兩張銀行卡,走到他這邊,遞出去,說:“阿姨給的。”
王雋沒接,季煙說:“想我今晚誰這邊嗎?想的話你最好接過去。”
王雋凝神思考兩秒,把她手裡的銀行卡接過來,季煙覺得他還挺聽話,下一秒,隻見王雋把卡扔到旁邊的櫃子上,然後伸手把她拽過來。
他扔得漫不經意,其中有張卡掉到地上了,發出輕輕的一道聲響,季煙伏在他身上,說:“掉了。”
“不管。”他掀開被子,把她裹住,然後伸手摁掉燈。
臥室一下子陷入一片漆黑。
她趴在他身上,手貼在他的胸口處,手底下是跳動的心髒,震著她的手心,而他的呼吸浸在她的臉上。
她臉一紅,好在屋子裡夠黑,他不能看到,她說:“下午好幾次了,你還有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