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他怪你?”
“嗯,”她說出自己的擔憂,“我進廣華證券的第一天,就是他帶著我,這麼些年,他一直對我很好,什麼都願意教我,我連這事都瞞著他,如果不是今天他撞見了,我還得瞞他一陣子。”
王雋說:“我剛才跟他解釋過了,一切責任在我。”
季煙搖搖頭:“那不一樣,當年轉正後,師父就告訴我不能找公司的人談戀愛。我明明跟他保證得好好的。”
王雋帶著她到走廊角落,說:“不用自責,錯誤在我,要是他問起了,你就說是我勾引你的,把責任全部推給我。”
本來心情是低落的,聽他這麼講,突然想起溫琰告訴她的事,她說:“你勾引的我?”
“嗯,我勾引的你,從頭到尾都是我勾引的你。到今天,還是我在勾引你。”
季煙被他逗笑了,他認真地說:“理由我都跟你師父說過了,你別緊張別自責,問起了你就說是我的問題。”
事已自此,除了誠懇地認錯,也沒其他辦法,知道他過來一次不容易,她沒再糾結這事,餘光瞥見手機屏幕上的時間,問他:“你呢,待會就走?”
他說:“是,現在就要下去了。”
“我送你?”
“不用,我還得去見個人拿份資料,你回去工作。”
還真的是順路過來。
她心裡暖暖的:“很晚了,你開車小心,到了給我信息。”
“好,”離去前,他又說了一遍,“你師父那邊不用有壓力,該說的我剛才都說了,他不會怪你。”
送他進了電梯,季煙這邊卻犯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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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尋常加班的一個晚上,因為王雋的突然出現,加上意外被施淮竹撞見兩人在一起的場面,她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回酒店房間。
在走廊磨蹭了許久,夜風越來越涼,穿過窗戶拂到她身上,她搓了搓手臂拿著房卡正要刷門,門先一步從裡面打開了。
是施淮竹,手上拿著外賣袋子,季煙怔了下,眼尖,忙接過,說:“師父,您要扔垃圾吧,我來。”
說著,她不顧施淮竹是何反應,奪過他手上的袋子,往另一側樓道快步走去。
扔完回來,發現施淮竹站在窗戶旁,手裡支著根煙,正在吞雲吐霧。
她猶豫了會,上前,喊了聲:“師父。”
施淮竹聽到聲音,側過身,把煙熄了,說:“舍得回來了?”
她瞬間緊張,脊背挺直,頭埋得低低的。
施淮竹笑了聲:“那晚那麼急,後來隔天請了一個半小時,就是跑去北城找他?”
她輕輕嗯了聲。
“之前還有人跟我說撞見王雋和你在一起,那段時間我正忙,一直沒挪出時間找你求證,現在看來是真的。”
她又嗯了聲,輕若蚊吶。
“行吧,人也見了,現在趕緊回去工作。”施淮竹往回走。
季煙不敢置信,就這樣?眼見著施淮竹走遠了,她忙跟上:“您就不批評批評我?”
施淮竹笑著看了她一眼:“王雋他勾引你,糾纏你在先,你做錯了什麼?無非就是抵擋不住他的死纏爛打,不過他優秀一表人才,招架不住在所難免,這不怪你。”
這段話完完全全把她摘了個幹淨,話裡話外都是王雋的問題,而她不過是受了誘惑的那一方。
季煙愣在原地,施淮竹已經走到了門口,回頭看她還呆在那裡,提醒道:“想早點休息嗎?想的話就自覺過來加班。”
盡管不解,還是不想節外生枝,她啊了聲,快步上前。
次日,結束為期兩周的出差,季煙一行人打道回府。
一路上,她特意觀察了一下施淮竹,他很正常,再沒提起過昨晚撞見王雋一事。
她寬了心。
回到深城,她一邊總結出差的事宜,一邊準備接下來要到臨城出差的資料和行李。
期間,施淮竹倒是因為中夏物聯的事宜找過她。
態度很平常,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她覺得太不對勁了,溫琰發現時,好歹還拐彎抹角提點過她,施淮竹卻是隻字不提,弄得她格外不安。
她不禁納悶,那晚後來王雋到底是怎麼跟施淮竹說的。
思來想去,得不出一個結果,她幹脆給王雋發了一條信息。
季:你怎麼跟我師父說的?
王雋的回復很快,隻有簡單的一句:【實話實說。】
她不信,可施淮竹那邊再沒找過她,她不安了三天,出差在即,她暫時撇下。
周四,她和江烈帶著同事前往臨城,著手展開合眾科技的盡調輔導。
初到臨城第一天,上午是項目啟動會。
三家中介機構以及合眾科技的負責人聚集在合眾科技安排的盡調室,由季煙所在的券商機構帶頭,為接下來的工作做個大致的定調。
項目啟動會開了三個小時,結束時正好是午餐時間。合眾科技的董事長賀雲萊邀請三家機構在海邊的一家餐廳用餐。
餐會上,眾人相談甚歡。
酒足飯飽,一行人回到酒店。
酒店是新訂的一家,臨海,同時離合眾科技的辦公地點很近。季煙這次分到的房間視野很好,推開窗戶,不遠處就是大海。
她看了會,打開手機相機,挑了個不錯的角度,拍了兩張,給王雋發過去。
等了十分鍾,王雋沒回,季煙也不急,找了身睡衣進洗浴室,再出來時,手機上倒多了一通未接來電。
看著時間,是在她進盥洗室五分鍾後。她擦著頭發,走到沙發坐下,給王雋回撥。
這次那邊倒是很快接了。
季煙屏息沒說話。
王雋說:“酒店地址待會發給我。”
她這才出聲:“你想做什麼?”
他答得無比自然:“追你。”
!!!
這話是可以這麼接的嗎?
季煙給他發完地址,打開免提,把手機放在一旁,拿著毛巾專心致志地擦頭發。
那端,王雋等了一會,沒等來下文,他候了兩分鍾,確定季煙不會回答了,問:“不好意思?”
像是故意而為之的一句話,偏偏她被撩撥到了。
季煙停住擦頭發的手,想了好半晌,平靜反問:“不好意思的人不該是你嗎?”
“嗯,是我。”
他一副願打願挨的樣子,季煙不由笑了,將手機拿過來放在膝蓋上,一遍擦著頭發一邊說:“你吃了嗎?”
“剛結束一場飯局。”
一般有飯局意味著談公事。
季煙想到他匆忙過來又匆忙離開的那晚,加上最近有聽聞他所在的華銀資本遇到了問題,心下一緊,問:“工作忙得怎麼樣?”
“進行得還可以,在可控範圍內。”
他做事向來是有把握得才敢下結論,看來情形樂觀,季煙又不緊張了,她拿著手機到盥洗室換了一條幹毛巾回來。
王雋許是聽到了她的腳步聲,問:“你現在在做什麼?”
“擦頭發,這邊風有點大,氣溫也高,一身汗漬漬的,剛洗了個澡,你之前打來那通電話我正在洗澡。”
“住得習慣嗎?”
季煙笑著說:“剛住第一天,還不知道習不習慣,不過,應該是會習慣的。”
券商人員一年到頭各地跑,就算一開始不習慣,幾年工作下來,居住習慣與否已經不是主要的了。
王雋說:“最近換季,你粉塵敏感,注意些。”
突然聽到這話,季煙懵住。
王雋以為她在等他繼續說,便接著講:“給你下單了一個除塵器還有加湿器,酒店的用不慣,你再用這個。”
季煙又是好一會沒聲。
王雋察覺出異樣:“季煙?”
季煙拿起手機關掉免提,附在耳旁,嗯了聲,說:“我有在聽。”
他想著她剛到臨城,想必是累了,便說:“先休息吧,下午你還要工作。”
“等一下,”她出聲喚住他。
他應了聲:“有什麼事,你說。”
她扣了會手機殼,問:“你那晚到底是怎麼跟我師父說的?”
他不答反問:“施淮竹又是怎麼跟你說的?”
“他說……”她想了下,將施淮竹的話復述了一遍,“你就是這麼跟他說的?”
他略略微笑的聲音徐徐傳過來:“差不多這個意思。”
她瞬間臉紅,“你怎麼……”
“我怎麼了?”
她扯過一個抱枕抱在懷裡,低頭,把臉埋在上面:“你這……不是在敗壞自己名聲嗎?勾引,死纏爛打,虧你想得出來。”
他倒沒這麼覺得:“最近我一直這麼想的,如果當初你說要分開,我不說那句話,而是對你死纏爛打,我和你也就沒了那一年多的空白了,或許我們現在都結婚了也不一定。”
他不緊不慢說著,像是深思熟慮過的一段話,又像是發自內心的一個感想。
一時間,她無言以對。
不為別的,隻因她也這麼想過。
談到這個話題難免傷感,他說:“好了,剛到那邊,有一系列的工作要忙,你先處理,我有時間就過去找你。”
她有很多話想說的,可因為他剛才那份剖白,這會她說什麼,都是無足輕重的,隻好輕聲應下。
斷了電話,季煙把手機扔在一旁,頭抵著抱枕撞了兩下,忽地,手機震了震。
她拿起來一看,是王雋發來的訂單截圖。
買的加湿器和除塵器,都是用習慣了的牌子,定的還是同城速達服務,她心裡間再次暖暖的。
有次出差她抱怨過酒店的牌子用不慣,說是自己買了新的,當時隻是提了一嘴,沒想到這麼長時間過去他竟然還記得。
季煙靠在沙發背上,呼了好幾口氣,然後彎起唇角。
挺好的,她想。
至少,一些細節在清楚地告知她,過去的那兩年,他是有在在意她的。
她心裡的苦楚又減了幾分。
-
接下來一周,她格外忙碌,輔導資料堆得跟座小山似的。
他們要做的就是往裡仔細深挖,以防企業有人渾水摸魚,提供虛假資料蒙混過關。
忙裡光陰易過,再一次接到王雋電話的時候,是季煙來臨城的第一周周末。
當時她和江烈還有其他同事正在溫琰臨城的家裡做客。
溫琰在臨城的住處位於中山路一帶,附近都是紅瓦白牆的獨棟小樓,周圍都被高大的芒果樹、龍眼樹包圍,午後,一地樹影斑駁。
看到屏幕上跳著“王雋”二字,季煙放下茶杯,和溫琰及其家人說了聲抱歉,然後拿著手機到一樓的院子裡接電話。
十月中旬的臨城,天氣溫度還是居高不下,午後微風徐徐,帶著點熱氣,季煙走到芒果樹的陰涼處,接下這通電話。
電話剛接通,就聽到王雋清越的聲音從那端傳過來。
他問:“在酒店休息?”
季煙回頭看了眼大門,裡面的笑談聲不時傳來,她說:“沒有,在外面。”
那邊默了默,問:“在哪?”
“老大家裡,”季煙沒賣關子,如實說,“他回來看父母,順便邀請我和江烈還有其他幾位同事來家裡用餐。”
那邊靜了一會聲,問:“江烈也在?”
季煙沒多想,說:“這次幾位做項目的同事都在。”怕沒有說服力,她特意加了句,“實習生也在。”
那邊哦了聲,倒是沒繼續追問。
這段時間兩人都忙,通話也都是匆匆兩句結束,今天好不容易能多說會話,他問完話,輪到季煙問他。
“你呢,今天是周天,你在做什麼?”
“在去見一個人的路上。”
季煙逗趣他:“這次是見哪個大佬?”
那端沉吟數秒,意味深長地回:“一個能決定我未來的大佬。”
“是嗎?那你可得好好見。”
王雋嗯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