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嗯了聲,低著聲音,生怕吵醒了此刻的靜謐和溫柔,說:“我回來了。”
不止他回來了,她也回來了。
聽到這聲,季煙的睡意醒了幾分,她看看他,默了,抬起雙手,就要從他身上下來,“好晚了,你吃了嗎?”
王雋點點頭,忽略她的動作,把她抱緊了些,往臥室走,說:“吃了,在公司就吃了。”
到了臥室,他把她放在床上,剛起身,季煙卻是伸出手拽了一下他,他想了想,微附身,與她平視。
“你先睡?”他看著她,“我去洗個澡。”
季煙沒放手,眼睛飄忽不定,猶豫著:“我是不是太突然過來了?會不會給你……”
他倏地傾身向前,親了親她的唇角,季煙一下子挺直脊背,眼睛直瞪瞪的,剩下的話語也隨即止住。
這個吻點到為止,一觸即離。
王雋退後,笑笑地看著她,而季煙懵懵的,似醒未醒。
王雋伸出手,撫住她的臉頰,說:“你能過來,我很開心。”
季煙彎起唇角,看他盯著自己,又覺得不好意思,盡量去抿平,說:“那就好。”
沒有打攪到他就好。
相互無聲看了會,到底是太晚了,季煙放開手,推了推他,說:“你先去洗澡。”
王雋想了下,點點頭:“你先睡,我去外面的浴室洗。”
他找了衣服離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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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室安靜,剛睡了幾個小時的季煙,這會還真的毫無睡意。她在床上坐著,理了會思緒,然後下床到客廳找到手機,再回到臥室躺在床上。
瀏覽了會微信的消息,看到施淮竹凌晨時分在工作群艾特她,讓她明早提交一份資料,她一下子清醒過來。
這會,她又真真切切地意識到,她不是在深城,而是在北城。
她昨晚的衝動與不管不顧,真是二十多年來,頭一回。
走到臥室門口,聽著盥洗室那邊傳來的水流聲,季煙盯著天花板出神。
半晌,她甩甩腦袋,撇去那些雜亂的思緒,到客廳找到包包翻出iPad,登上微信,就著施淮竹的要求,著手開始趕工作。
差不多半個小時過去,資料整理完畢,季煙照常檢查了一遍字體格式和錯別字,確認無誤後,編輯郵件發送給施淮竹。
郵件顯示發送成功的那一瞬,盥洗室傳來吱呀的一聲,她循聲抬頭望去,穿著白色上衣短袖灰色短褲的王雋,擦著頭發,走進她的視野。
季煙來不及把iPad放進包包,就那麼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少了那身西裝,他的嚴肅和冷淡褪去,此刻,倒多了幾分柔和的親近。
腦海中不由閃過幾個小時前,弟弟沈儒知的那句——
“他就那麼好?”
王雋看她手裡拿著iPad,眼睛卻盯著自己,他微不解,但隨即又想到什麼,把毛巾順手撇在路過的椅子上,快步朝她走過來。
到了跟前,他問:“忙工作?”
她唔了聲:“有份資料急著要。”
其實也不急,隻是她明早大概沒時間做,隻能這會加班了。
他看了一眼iPad,目光上移,盯著她:“做好了?”
“嗯,剛發出去。”
季煙一邊答,一邊躲閃著他的目光,實在是他太過熱烈,弄得她很是不自在。
就像是……
自投羅網一般。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季煙生出一絲小小的後悔。
不應該一股腦就跑過來的。
這麼火急火燎的,不是自毀城池嗎?
她低著頭,緊緊抓著放在膝蓋上的iPad,明顯是在躲自己。
王雋無聲微笑地看著她。
收到姜燁發來的消息,說是接到她人了,不過當時她身邊還有一個男人。
他聽不得這個,警鈴作響,當即給姜燁打了電話過去。
姜燁笑著說:“你就不能等我發完消息再問?”
他徑直問:“那個男人是誰。”
“是人家弟弟,怎麼,你還以為是情敵?”
得到這個答案,他放下心,但似乎又沒放下,懸懸高掛著。
後面三個小時,他的心情始終忽上忽下的。
究其根底,是在於他不清楚季煙突然過來的原因和目的。
是好是壞?
他猜不準,一顆心夾在工作和她之前,七上八下的,很是煎熬。
好比如那次,他等了她許久的消息,隻等來那串‘對方正在輸入……’的提醒消失。
近來,他好幾次體會到這種忐忑不安的心情,按理說,是該習慣了。
畢竟經過幾次接觸和試探,從季煙的態度反應來看,她是不排斥他的,甚至是願意給他的機會的。
隻要他做得夠好,讓她足夠滿意。
可想歸想,等到了事情發生,他又心神不定。
要不是工作上的事情那麼棘手,手底下的人都在跟他一起熬夜加班,他是想親自過去接她的。
工作暫告一個段落,他立馬撇下所有的事回來,見到她就在家裡等他。
那一刻,他懸著許久的心總算踏實落地。
她總歸就在這裡,就在他看得見的地方。
這最好不過。
“季煙?”
他輕聲喚她。
她抬頭,一雙漆黑明亮的眼睛望進他眼裡。
他會心一笑,彎腰拿起她手裡的iPad擱在一邊,定定地看著她:“很晚了,先休息?”
季煙恍恍惚惚的,好似沒反應過來。
他往前,再離她近了點,壓低聲音,緩緩的:“我抱你進去?”
聲音透著絲絲蠱惑,她臉一紅,抬手就要推他。
他眼尾一彎,在她的驚訝中,將她打橫抱起。
第52章
凌晨三點,臥室靜寂異常,兩人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季煙看著王雋,王雋看著她,相互看了一會。忽地,王雋傾身,親了親她的額頭,低聲問:“明早回去?”
溫熱的鼻息落在她額頭上,轟地一下炸開,她往被子裡躲了躲,露出一雙眼睛覷著他:“要趕早班機。”
他默了默,聲音沉沉的:“晚上我也睡這裡?”
這是他家,這個時候問這個,一定是故意的,她點了點頭。
她沒說換間房,他暗笑,無疑是歡喜的,刻意壓低聲音,又問:“那我現在關燈?”
她感覺臉上溫度又升高了,明明知道他是在試探,在逗趣,她卻拿他沒法子,至少這個時候,她無計可施。
他頗有耐心地重復了一遍。
她瞪了他一眼,悶著聲:“關吧。”
他低聲輕笑,好不愜意。
她尷尬地拉起被子蓋住臉,過了一會,沒察覺周邊的光亮暗下去,她從被子裡露出臉,正好對上王雋意味深長的目光。
他維持原來的姿勢,絲毫沒有要去關燈的意思,似乎在思索著什麼,像是有話要說。
季煙等了有一會,沒等來他的下文。
時間緩慢走著,他就這麼沉默著,眉間有時皺緊,有時舒展。季煙想到幾個小時前姜燁說的,他工作繁忙,現在看來,確實是挺忙的。
想了想,她人又往上移了移,從被子裡伸出手去摸他的眉眼,剛碰到,就被他抓住。
她看他,心裡微微縮緊,目光佯裝平靜。
他捏了捏她的手指頭,摩挲半晌,終於問出那個疑惑:“怎麼突然過來了?”
她沒答,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說。
臥室又是那份靜寂。
兩人無聲對視。
過了一會,他手指屈起,用指腹磨了磨她的手掌心,一股溫熱在兩人之間蔓延。隨著時間流逝,那股熱意越來越濃烈,直直流到季煙的心裡去,心間倏地一熱。
她欲抽回手,卻被他按住,她再用力,發現根本收不回,他抓得格外的緊,再看他,面上一片鎮靜,仿佛此時此刻使力的人不是他。
足夠的漫不經心。
季煙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倏地,她用左手撐著床,直起身往前傾,在他嘴角親了下,下一秒,原來被抓住的右手落了束縛,季煙暗暗一笑,忙收回手坐起身,往旁側挪了挪,離他遠遠的。
燈光下,季煙額前散著幾縷碎發,她不在乎地拂到耳後,嘴角微微抿起,眼睛亮晶晶的,像足了得逞的小狐狸。
王雋看著她,目光一垂,落在了落空的手,他摩挲了數秒,再把目光定在她身上,眸光斂住,有幾分考究。
季煙忙不迭地說:“是你先抓我的。”
王雋似有若無地嗯了聲。
她眨眨眼,靈機一動,抬手打了個哈欠,說:“我累了,早點睡吧。”
季煙一邊說著,一邊瞧著王雋,見他就那麼靠在枕頭上,一動不動的。
或許這事就這麼過去了吧?
她捏起被子的一角,一掀一躺,閉上眼睛,宣布道:“我先睡了,晚安。”
王雋看著把自己蓋得嚴嚴實實的季煙,莫名無奈,他把燈光調得低了些,再把季煙的被子掀開了一點。
她呼吸已然均勻。
他想了下,在被子裡摸到她的手,握住,輕著聲音說:“下次不要這麼突然過來。”
季煙的呼吸還是那般均勻,仿佛早已睡著,但他能感覺到她的手顫了一下,而且有往回抽的意思,他捏了捏,不緊不慢地說:“這樣你累,以後有什麼事跟我講,我過去找你。”
怕她不信,他又補了一句:“再忙我也會趕過去,隻要你需要我。”
昏暗中,被握住的那隻手此刻又安分了。
看來他賭對了,她是過來找他的。
雖然原因尚不可知,但這意味著一個好的開始。
他無形松了口氣。
在床上躺了一會,他別過臉看著身旁的人,光亮幽微,並不能看仔細,但被子底下的觸感又在告訴他,她就在身側。
他唇角彎起,手撐在床上,朝她靠近。
她呼吸猝然緊促,想必和剛才一樣,是在裝睡。
他低頭無聲微笑,瞧了她一會,附身湊到她耳旁,說:“剛才的美人計我很喜歡。”
季煙沒反應,他揚眉,不是失落的,正要躺下,腰間被掐了下。
下一秒,季煙羞憤的聲音傳來:“不睡就滾出去。”
一片昏暗中,他終於笑出聲。
季煙氣不過,又聽不得他這麼笑得這麼開心,倒顯得她越加無地自容了,於是踹了他一腳。沒想他很受用,挨下她這腳,握住,說:“是我不對,不該吵醒你。”
話語是誠懇的,可語氣卻不是,滿是春風得意。
季煙拉上被子蓋住自己,背對他側躺,無可奈何:“你就得瑟吧你。”
他挪到她背後,抱住她,止了那層喜悅,說:“謝謝你給我得瑟的機會。”
季煙抿抿唇,催促他:“快睡,明早還要早起。”
他嗯了聲,再無其他聲音和動作。
等了一會,身後的人均勻呼吸聲隱約傳來,季煙疑惑,就這麼睡著了?
她推了推他,意在讓他拿走放開腰間的手,不想,這輕輕一推,倒是讓他挨她更緊了而已。
算了,再掰扯下去,直到天明都不用睡覺了。
她索性隨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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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清晨,天還蒙蒙亮,季煙就醒了,她睜開眼,盯著天花板適應了好一會,才習慣自己此刻是在王雋北城家裡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