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眠腦補他猥瑣的狂喜。
在省電臺放縱恣意這幾年,秦北望自由自在,無拘無束,有種俯瞰一切的輕狂。
KONLUN飲料上市,迫於老秦壓力,他從省電臺辭職,正式接管昆侖。
和從美國回來的張若愚一樣,按部就班跳入父母預設的未來。
生活,從來不會按照你想要的劇本推進,努力扮演好不同角色,讓現實這場戲,隨波逐流地唱下去。
至於你願不願意,其實並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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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湖院子裡,豐田霸道發動著,大朵夾煙倚著車門。
林眠快走幾步,深吸一口氣,“對不起大朵老師,我隨便不起來。”
她耿耿於懷那句“編劇隨便寫寫,觀眾隨便看看”。
“意料之中。”大朵評價了四個字。
“紙媒嘛,看不上我們靠流量吃飯也正常,相互尊重。”
像林眠來時沒有寒暄,現在也沒過多客套,一句“我知道了”,大朵轉頭就跳上霸道駕駛室。
……
車子開出老遠,林眠收回視線。
徐英才站在門裡,扶著門框驚得合不攏嘴,連連感慨,“小林姐,我真羨慕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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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羨慕我什麼?”
徐英才喉結滾動,鄭重其事表示:“自由,來去自如的自由。”
他輕舔嘴唇,右手一指,想想又補充一句,“還有!能做自己的自由!”
林眠笑笑,沒有回答。
走什麼樣的路,做什麼樣的人,過什麼樣的人生,都是自己的選擇。
歌德說,世界會給那些,知道自己要去哪裡的人讓路。
盧梭說,真正的自由,不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而是想不做什麼就不做什麼。
趙紅說,穿越逆境,抵達繁星。
謝逍說,隻要你想贏,就沒人能讓你輸。
自由。
自由是創造,是經歷,更是交出自己。
人生經歷越寬廣,看待問題就會越清醒,不被他人裹挾。
有能力做回真正的自己,就是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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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辦完手續,走出原野,仰望南湖的落日,林眠心裡格外輕松。
第一時間刪除各種平臺短劇App。
回家時,人行步道BGM正播放《富士山下》,Eason溫柔性感的聲音,如同走進綿綿細雨天。
……
得知林眠最近失業在家,謝挽秋安排小高接她回高山流水。
一見面直奔主題,“領證都一年了,婚禮不能再拖啦!”
謝挽秋捧著一大摞精裝品牌宣傳冊,“打算去哪兒拍婚紗照,想好了嗎?”
她拉林眠坐下,又示意勤姨。
一張碩大的世界地圖,平鋪在茶幾上。
“我看他們小年輕都流行旅拍,倒是蠻好的,你和老二也能出去逛逛,散散心。”
“……誇張了。”林眠錯愕。
世界地圖可還行。
餘春山在旁躍躍欲試,拼命給她使眼色。
謝挽秋下颌一沉,正色叮囑道:“以後盡量不要一起出去。”
“……”
林眠眉心一緊,和餘春山對視。
當即明白原委,不恰當的例子,雞蛋不要放在同一個籃子裡。
餘春山湊過來,“何必這麼麻煩!擲飛鏢吧,扎到哪兒就去哪兒。”
“要不就抽籤,主打一個開盲盒,要多刺激有多刺激,我還可以幫忙。”
林眠哭笑不得,隨口問:“謝主任是什麼想法。”
“老二你還不了解嘛。”謝挽秋嗔怪,言下之意是不用理他。
餘春山搶答:“我聽我老婆的!他還能怎麼說……”
謝挽秋笑得樂不可支,點她腦門,“你別逗她。”
……
晚上,謝逍來接林眠回家。
餘春山故意提起相同的問題,“謝總,你想去哪裡拍婚紗照?”
聞言,謝逍看林眠一眼,淡定表示,“我聽我老婆的。”
“……”
客廳茶幾,勤姨特地沒收拾世界地圖。
謝逍遙遙掃過,好奇道:“誰這麼愛學地理?”
“下午跟你媳婦討論去哪裡拍婚紗照呢。”謝挽秋忍俊不禁。
謝逍哦了聲,“有結果了?”
林眠起身,彎腰在世界地圖裡伸手一點,“這裡。”
她回望謝逍。
“怎麼在鳳城啊……”餘春山頗為失望,不好玩了。
“鳳城好。”
謝逍心領神會默契看她一眼。
拍城牆王畿,拍暮鼓晨鍾,拍詩人筆下的雲端之夢,拍峪口與群山的人文自然。
鏡頭裡一眼望千年,何必再舍近求遠。
-
創業沒那麼輕巧,忙碌十年,林眠終於能沉澱下來,想透徹自己到底喜歡什麼。
過去隻能承受,現在可以主動選擇。
人生在世,搖搖晃晃,在自由與安穩間,無論怎麼選都有遺憾。
女性的命運,有三個轉折點,原生家庭、婚姻和覺醒的自己。
婚姻,將是她下一個課題。
“我想做個播客,女性視角對話,女性敘事,以及女性意識覺醒。”
林眠在紙上寫寫畫畫。
“想好就去做!”謝逍輕撫她毛茸茸的發頂,提升參與感,“我能幫你做些什麼?”
“做你自己。”
……
說幹就幹,一周後,林眠播客《晚風會打蝴蝶結》上線。
心結解不開就系成蝴蝶結,有事緩緩忙,沒事好好浪。
不熟沒關系,這個世界,做自己才是最好的答案。
轉眼,夏天過完。
-
有謝挽秋籌備婚禮,一切如同開了倍速。
林眠要求,不設司儀,婉拒裴伯漁陪她入場的環節,隻要了一架鋼琴。
十一月三日,國宴丈八溝。
林眠一襲婚紗,與謝逍遙遙相對,左手Harry Winston粉鑽閃閃發光。
舞臺燈光漸次黯淡。
琴音傾瀉,壯闊磅礴。
“Cornfield Chase!”張若愚叫出來。
《星際穿越》主題曲。
隻有她幹得出來。
……
潺潺鋼琴聲似潮水,蔓延在宴會廳的每一處。
現場安靜下來。
射燈亮起,林眠開口。
“在我的少女時期,曾無數次幻想未來的丈夫,他是誰,他有什麼樣的性格,什麼樣的聲音,想來想去,他都是一個謎。”
“後來,你出現在我身旁。他是你的樣子,你的性格,你的聲音。”
“他是你,謝逍。”
“我擰巴憋屈,是你,包容我,讓我做自己。”
“原本我孤身獨行,現在,多了一位愛人、知己、戰友。”
“不管未來面對什麼困難,你奮不顧身保護我,我也會奮不顧身的保護你。”
“今天,我想給你讀一首詩,時間有限,節選一下,舒婷的《致橡樹》。”
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
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緊握在地下;
葉,相觸在雲裡。
每一陣風過,
我們都互相致意,
但沒有人,
能聽懂我們的言語。
你有你的銅枝鐵幹,
像刀,像劍,也像戟;
我有我紅碩的花朵,
像沉重的嘆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
還差最後一句時,林眠哽咽。
“我們分擔寒潮、風雷、霹靂,我們共享霧靄、流嵐、虹霓。”
“仿佛永遠分離,卻又終身相依。”謝逍自然接上,目光溫柔堅定。
他居然一直記得。
她總認為,與其制式化地宣讀誓言,不如選取最有紀念意義的內容。
為了給他驚喜,她沒有告訴他要把《致橡樹》作為結婚誓詞。
聞言,林眠不禁潸然淚下。
“別哭。”謝逍悄悄說。
他替她拭去淚痕,握緊她的手。
“高中時,我的班主任趙紅老師教會我這首詩,它是我愛情的啟蒙,我很高興你用它做婚禮致辭。”
“它代表我對你的承諾,也是我對婚姻生活的承諾。”
謝逍凝視她,“我愛你,林眠。”
(正文完)
第307章 番外一:普通人趙百合
什麼是紙媒時代的落幕。
街角報刊亭突然消失,各大書店再沒有雜志專區,上廁所不再看《故事會》,廢品站稱重隻有快遞紙箱而沒有過期雜志。
要知道,在互聯網飛速發展以前,人們造夢主要源於各類時尚雜志。
光鮮亮麗的外表,紙醉金迷的生活,時尚雜志編輯一度成為無數女孩向往的職業。
我曾聽林眠說,她剛來趣可那年,有年輕讀者打電話,說想來參觀編輯部。
“快把人攔住!一棟破樓有什麼好看的!”老編輯見怪不怪。
那時,趣可與主管單位在同一處辦公,保留著傳統事業單位的風格。
不管從哪個角度,完全不像想象中的樣子。
讀者來了,夢一定會幻滅。
我也不例外。
哦對,忘了說,我叫趙百合。
我都快忘了自己的本名。
在《DressM》我是Susie,來到《Cute》,我叫蘇西。
筆名,是入行的第一步。
不是雜志編輯自矜身份,而是,既然要“造夢”,當然要全方位無死角充實人設。
版權頁,隻有總編輯才配“真名”出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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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本把控雜志,金融危機後,幾乎所有的高碼洋雜志每況愈下,廣告入不敷出。
圈子不大,流言滿天飛,《DressM》停刊早有預兆,我們隻不過堅持自欺欺人。
雜志停刊容易,人員何去何從。
一夜之間,我們從令人神往的編輯,變成待價而沽的商品。
直到有一天,TacryWu突然告訴我,她和《Cute》談妥了,趣可願意整建制接受我們的團隊。
整建制。
我們的採編團隊,發行,廣告,市場,林林總總38人。
放眼整個傳媒圈亙古未有。
TarcyWu表示,趣可的人事團隊已經抵達上海,提交資料,即刻辦理入職手續。
“別擔心,鐵打的我們,流水的盤子,叫《DressM》和《Cute》有什麼區別。”
“外來資本辦刊始終水土不服,你眼光要放長遠。”
TarcyWu著重強調,“裙帶關系而已,華夏傳統國情特色,easy,easy!”
跳出舒適圈很難。
人總是趨利避害的,這是人性,無法改變。
TarcyWu後來用同行外刊做例子勸我們,都說寧做雞頭,不做鳳尾,何況,《Cute》算是國內生活類期刊的頭把交椅。
論資排輩,趣可行業地位無可撼動。
“張董答應我,會改革編輯系統,總編無權插手我們的具體事務,所有人事任免與總部無關。”
“還有,每年固定漲薪10%,不得以任何理由凍薪,廣告收入我們要分10%。”
“最重要的,辦公場地隻能買不能租,必須配套有大型實景影棚。”
“對了,環宇國際,北外灘那個,張董已經付定金了。”
“……”
前面的我都不怎麼不關心,隻有寫字樓,最讓我心動。
高端的商戰,往往都採用樸實的方式,如同雜志停刊,真實原因離譜到超乎想象。
《DressM》破產前,尚欠大廈房租3000萬,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不記得還有什麼其他條件,基本上,TarcyWu獅子大開口,張延亭全盤接收。
就這樣,我們搖身一變,成了《Cute》時尚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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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來,勢必有人走。
趣可人事團隊雷厲風行,一周時間,清退了原本時尚版的所有人。
環宇國際裝修,我們暫且在原本大廈辦公,據說,那是張延亭當年的發跡地。
其實,張延亭這個人業界風評一直不好,說她摳門,做事不夠大氣。
可單看她為拿下TarcyWu所付出的,我又覺得她也挺大方的。
得知我們要加入《Cute》,有同行爆料,說趣可內部權鬥厲害,裙帶關系嚴重。
我那會正上頭,覺得或許是外界以訛傳訛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