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關樂樂不吃不喝不動。
秘書偷偷看她好幾回,桌上冰咖啡化成水,水漬凝在臺面,形成斑駁的印跡。
直到太陽落山,夕陽潑灑進玻璃窗,整個房間被聖潔的金光籠罩。
儼然是她一念錯失的光明未來。
回不去了。
關樂樂閉上眼。
……
CBD景觀燈漸次亮起,五光十色的燈幕拼成絢爛的街景,流光璀璨。
落地窗倒映出她落寞僵硬的身影。
這時,手機振動。
接連進來幾條新消息。
關樂樂漠然無視。
一定是江寒問她要錢。
他這幾天陰魂不散。
……
房間沒開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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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樂樂注視著那串藍黑色數字。
周琛,溫慈,蘇南寧,蔣宛然,江寒……
做了太久的槍,這一回,她想做主。
倏地。
一個大膽的念頭躍上。
關樂樂深吸一口氣,撥通溫慈電話。
省略寒暄,她單刀直入,“師姐,我要1000萬,我有一個人和你交換。”
聽筒裡傳來幾聲冷笑。
“口氣不小,怕是你要交給我玉皇大帝才行。”
第287章 算不算一本萬利?
轉眼兩天後,關樂樂約江寒到新圖大廈樓下咖啡館見。
她穿了件風格迥異的套裙,戴著墨鏡。
遠遠瞧見江寒走進咖啡館落座,才給溫慈發消息。
不到五分鍾。
溫慈走出電梯,滿臉不耐煩。
關樂樂摘掉墨鏡迎上去,禮貌寒暄,“師姐,好久沒見。”
溫慈敷衍“嗯”了聲,哂笑道:“什麼人能值一千萬,我看你是想錢想瘋了!”
師姐反應在意料之中,關樂樂保持著得體的笑容。
她引溫慈到新圖大堂靠背的挑高落地窗,抬手一指,正好能看到咖啡館。
影影綽綽。
“窗邊那個,你眼熟嗎?”關樂樂問。
溫慈眯目凝望片刻,一個猥瑣的輪廓有什麼稀奇,“不認識。”
真是信了關樂樂的邪!
《Cute》兩本刊全壓在身上,自己居然會下樓陪她發瘋!
關樂樂打開攝像頭,調長焦放大,邀請溫慈看取景框。
溫慈沒心情浪費時間,催促,“別跟我打啞謎!”
“你再仔細看看。”
“……”溫慈沒好氣地挪回視線。
下意識眉心緊鎖,忽而眼睛一亮,眉宇舒展,笑問:“江什麼來著……”
“江寒。”
“林眠前男友!”
關樂樂大吃一驚,“師姐認識?”
溫慈糾正,“不認識。見過。”
“趣可從來沒有秘密,”她雙臂抱胸解釋,“畢竟當初都要談婚論嫁了。”
“那麼好的機會能留在署裡,留在北京,她為了他,放棄了。”
溫慈語調上揚,苦笑夾雜著慍怒,和抹不去的匪夷所思。
時隔多年,她至今無法釋懷。
從地方到中央,新聞出版總署,不是每個借調的人都能留下。
人人夢寐以求的機會,林眠竟然為了個男人放棄了!
她是不是腦子被門擠了!
咳咳。
溫慈輕咳,掩飾此刻的失態。
關樂樂捕捉到她嘴角的不自然,低聲笑問,“這個人,值不值一千萬。”
本來她還沒有十足把握,但看師姐反應,她便知道有戲。
“……”
溫慈垂下眼簾,抿唇不語。
關樂樂識趣沒再搭腔,死盯咖啡館裡的江寒,給溫慈留出思考時間。
一千萬對現在的溫慈來說不算少。
卻也不能算多。
她找專業人士打聽過,玫瑰園那棟別墅標的,起價3個億。
所以,叫價一千萬合情合理。
既不會讓溫慈傷筋動骨,又能保證她和朱夢華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虧吃得多了,心眼自然也多。
關樂樂很喜歡現在的自己。
半晌。
溫慈捏著手機輕點下巴,眼底陰沉難辨,“你說了不算,我要看他怎麼想。”
“如果他值,別說一千萬,我再多給你五百萬!”
話音未落,關樂樂倒吸一口氣,錯愕中,她偏頭注視溫慈。
原來,比愛更強大的,是肆意攀援的恨。
情天恨海,像左燈右行的衝突,瘋狂且沒有退路。
……
溫慈恨林眠。
替他相親,讓裴遙有了餘春山,徹底斷送她復婚的念想。
裴遙越幸福,她就越扭曲。
前不久,她在家裡發現一個舊ipad,原本是裴遙不用的,沒電黑屏一直丟在書房。
溫慈鬼使神差充上電,打開發現,竟然還登錄著他的ID。
相冊裡,秀恩愛的照片眼花繚亂。
他和餘春山夜爬華山,在北峰掛同心鎖,迎著東峰的日出激情擁吻。
在餘春山鏡頭下,裴遙血脈賁張的下颌線和喉結,連空氣中都流淌著情欲。
怨恨將她撕扯成碎片。
她嫉妒,她瘋狂,她憤怒。
那一刻,溫慈的恨和不甘,抵達巔峰。
……
宿命,有時候像死囚的鞋帶,開赴刑場時,系或不系都無傷大雅。
她痛不欲生的恨無處發泄,關樂樂居然把江寒送到她面前。
和林眠共事十年,她太清楚她個性。
當初和江寒分手後,如果林眠很快走出來,就不會時隔半年還去九寨溝散心。
當然,她不可能和關樂樂講這些。
一千萬而已,她給得起。
江寒這把開刃的刀,一刀扎進心髒。
林眠,你害我得不到裴遙,我就讓你失去謝逍。
-
關樂樂手機振動,江寒發消息催她:【人呢!還來不來了!】
她揚起屏幕,招呼溫慈,“還不去嗎?”
溫慈撥下手機靜音,走出幾步,見她原地沒動,詫異問:“你不進去嗎?”
“我有事。”關樂樂找借口。
這一回她不再當別人的槍。
聞話,溫慈深深瞥她一眼,轉身走出新圖大堂。
凝視她背影,關樂樂回復:【來了。】
這一回我要自己扣扳機。
-
上班時間咖啡館人少。
窗邊正對新圖大廈的卡座,江寒垂頭橫屏玩手機。
溫慈走過去,屈指輕敲桌面,居高臨下看他。
江寒抬頭,視線定了定,不太確認地打招呼,“溫總?”
“江總好記性。”溫慈搭話,順勢側身坐在對面,背對窗戶。
“什麼總!我就是一瞎胡混!”江寒有些局促,“你怎麼在這裡?我約了我表妹。”
溫慈不跟他廢話,“我知道你缺錢,有個門路,保你一夜暴富,看你敢不敢。”
“騙我去緬北啊,電信詐騙我可不幹!”江寒揶揄。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和溫慈不熟。
他是缺錢,但不缺智商。
溫慈笑笑,滑開手機找出一張照片,調高屏幕亮度,推到江寒面前,“你先看看。”
江寒狐疑瞄一眼。
長焦鏡頭,告別廳門外,謝逍左臂佩戴黑紗,滿臉凝重摟著林眠。
“這是誰?”江寒放大照片。
溫慈挖苦他,“才多久這就不認識了?”
“……”
江寒恨不得鑽進屏幕去。
“林眠!!”他驚叫出聲。
“看旁邊那個。”溫慈提醒他。
跟他說話好累,怪不得林眠要分手。
江寒搖頭。
“謝逍!默樂資本!裴家!”
鳳城裴家無人不知。
江寒面色微變,舔舔嘴唇,“你是說,前陣子裴家太子爺……是我前女友?”
他措辭凌亂。
“算不算一本萬利?”溫慈點著照片,抬頷眺笑。
“……”
江寒沉默。
溫慈要了一杯冰水,慢條斯理地喝,邊喝邊觀察他微表情。
無人說話。
周圍飄蕩著Bossa Nova,小野麗莎聲線輕柔慵懶,如同午後曖昧浪漫的陽光。
江寒摸出一支利群。
“先生。”服務生上前制止。
“我出去抽根煙。”江寒放下手機,起身離開座位。
窗外,他低頭耷腦若有所思。
-
江寒歸座,帶著利群的嗆人煙氣。
“怎麼樣,想好了嗎?”溫慈屏息問他。
江寒捻著大拇指,垂眸沉思,“她很謹慎,我們沒有……”沒有你想要的東西。
溫慈一笑。
她忽然覺得江寒挺上道。
和她想法不謀而合。
“都談婚論嫁了,有沒有的,你還不清楚嗎?”
新聞採訪中最忌帶著預設立場提問。
“江寒?”溫慈提醒他。
江寒一怔,“我知道了。”
一杯水喝完,溫慈埋單,走之前,她留下一個電話號碼,“收好。”
江寒目送她,直到走進新圖大廈再也看不見,他才收回視線。
原以為今天是關樂樂約她,沒想到居然見的是溫慈。
他知道鳳城裴家,和他們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
林眠居然能一登龍門。
江寒又想抽煙。
都說利群勁兒大,也壓不住心裡的事。
-
回去路上,車開到一半,江寒停在路邊,滑下駕駛室車窗,抽著煙。
他是真喜歡林眠,當初手欠發完“錄娶通知書”他也後悔。
想學網上段子抖個機靈,沒想到林眠直接提了分手。
他點開照片,手不受控制顫抖。
分手半年她就和謝某人領證,江寒忽然暗搓搓地想,她是不是出軌在先。
豪門又不是城門,說進就進。
一定是林眠綠了自己!
越想越上頭。
江寒不由怒火中燒。
-
半夜,他睡不著。
翻出溫慈給的電話號碼,直接撥過去。
嘟嘟嘟。嘟嘟嘟。
接通。
江寒迫不及待,“眠眠,眠眠是我,我錯了,我好想你。”
“你打錯了。”對面一個聲音,低沉微啞,冷峻倨傲。
江寒一愣,條件反射掛斷。
怎麼是個男人。
他暗罵給錯號碼,忽地,豁然開朗。
溫慈這女人還是高明。
疑心生暗鬼。
一旦開始懷疑,罪名已經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