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光陰刻度上,有多少個十年。
枯坐良久。
林眠揩拭眼角,彎腰拾起手機,步履沉重走回主臥,翻來覆去睡不著。
將近午夜,謝逍應酬還沒有回來。
她摸到電話,給他發了個消息。
-
私人會所包廂。
謝逍端坐牌桌前,握牌的手肘倚著臺面,另一手搭在膝蓋,不時低頭看腕表。
忽然手機振動,林眠:【謝主任?】
謝逍瞄一眼屏幕,推牌起身就走。
“哥!哎!”對面秦北望忙跳起來攔他,“哥!咱還有下一輪呢!你要幹啥!”
今兒這場牌局是他攢的。
借年底開拓新業務,狐假虎威,好不容易說動謝逍給他站臺捧場。
裴家太子爺坐鎮,幾個老板如有定海神針,秦北望往來交際,得心應手。
“哥,你別急嘛!晚點再去按個摩。”
謝逍:“回家,老婆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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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倒吧!她才不會呢!”秦北望撇嘴。
“你懂個屁!”
秦北望一愣,上下打量謝逍,“哥!你現在說話越來越奔放了!”
謝逍拍拍他肩,與在座諸位禮貌告別。
眾人起身目送。
秦北望踉跄送他下樓。
-
會所三層,旋轉樓梯直通。
謝逍走在前頭,秦北望頭重腳輕跟在後面,明顯喝高了,喋喋不休。
“哥,我跟你說,林眠心可大了,她才不管你呢。”
“你就放心大膽嗨皮,萬事有我呢,讓、讓她找我來。”
“……”
還餘幾個臺階到一樓時,倆人和一個長發女人擦肩而過。
香水馥鬱。
廣藿香果香濃烈。
謝逍下意識屏住呼吸,目不斜視,餘光不經意撇過,一個名字跳上心頭。
Evelyn.
“逍總晚上好。”Evelyn和他打招呼。
謝逍停下腳步,點頷示意。
“小心。”Evelyn驚叫。
秦北望腳下趔趄,猛地撞進她懷裡,Evelyn不受力,眼看要朝後樓梯仰倒。
謝逍抬手,人道主義攔了一把。
Evelyn雙手極其自然地攀住秦北望,站定後兩秒,才倏地松開。
突破社交距離的親密。
沒有人拒絕。
謝逍不動聲色收回目光,保持緘默。
-
等他回到玫瑰園,門廊亮起一盞夜燈。
主臥窗簾敞開,如銀月色傾瀉。
顧不上換衫,謝逍全副武裝進來,俯身吻她額頭。
林眠吸吸鼻子,睜開眼,正對上謝逍深邃眼眸,她嗓音微啞,“Coco Chanel.”
“什麼?”謝逍順手脫掉大衣。
“香水。”林眠支起身,指他身上。
COCO小姐,摩登濃香,嬌豔甜美,隻有年輕小姑娘才愛用。
謝主任今晚去了哪裡,不言而喻。
他可是耳鼻喉科大夫,會聞不到?
一定有情況。
林眠縮進被子。
-
謝逍強迫症,回家必須先洗手換衫。
他壓根沒往這方面想,這會已經去洗澡換衣服了。
牌局上不禁煙,秦北望帶頭發煙。
他洗了足足三遍頭,吹幹後確保問不出煙味,才滿意走出浴室。
房間靜謐。
“林眠?”他低聲叫她。
無人回應。
謝逍輕輕掀開被角,貼緊她後背靠過去,吻她半露的肩膀。
她身上淡淡的草木香,讓他心猿意馬。
想要。
他手摸上她腰肌,柔軟光滑,正要逐漸向上,她突然扣住他的手,嫌棄地甩開。
“……”
謝逍動作一頓。
於某些事上,他倆還是非常和諧的。
她不想,他絕不勉強。
可像今天態度強硬,很不多見。
謝逍喉結微動,咬她耳垂,“老婆?”
林眠扒拉耳朵,然後扯著枕頭,整個人往床邊挪了挪。
“……”
空氣中陷入突如其來的沉默。
“對不起,我回來晚了。”謝逍湊上去,環住她脖子,耳畔氣息潮熱。
他雙臂穿過腋下,試探地把她往懷裡帶。
“……”
她腳跟攀住床沿,下半身紋絲不動。
他忽然一運力,她以腰為圓心,斜斜橫躺在床上。
林眠氣笑了,咬他手臂蹬開被子。
謝逍一愣,還以為箍她太緊,慌忙松開她,“怎麼了?”
林眠直接坐起來。
屋裡光線昏暗,她找到他眼睛,盯著問,“你去哪兒了。”
“牌局,秦北望攢的。”
林眠沒回他,伸手摸到壁燈開關,重復一遍:“你去哪兒了。”
驟然燈亮。
謝逍半眯眼睛,短暫適應幾秒,才重新看清她的臉。
她眸中沒有笑意。
半張臉籠罩在昏黃的燈影中。
像極了在老張家烤肉攤前,她帶著朦朧醉意注視他,那一刻,他心跳亂七八糟。
她怎麼會有同樣的表情。
謝逍長臂一伸,關掉壁燈。
黑暗中。
林眠嗆他:“關燈幹嘛,心虛啊!”
“嗯?”謝逍哭笑不得,重新開燈,抬頷看她,用實際行動表明他不心虛。
“你身上香水味……是女士的。”
林眠還是決定開門見山。
不是她對味道敏感,而是太熟悉他氣息,那股香水味突兀湧入鼻腔。
活像一個闖入者,一把點燃她的佔有欲。
“……”
謝逍終於明白她在別扭什麼。
林眠吃醋了。
太好了!
謝逍瞬間有種全國人民迎解放的快感。
他呼吸微頓,一把將她拽進懷裡,低頭找她嘴唇,淺淺咬了一下。
林眠顯然不樂意,掌根推他。
“你壓我頭發了!”
“……”
謝逍翻身平躺,把她託上來,雙臂從背後環住她,真絲睡裙光滑,擦過他的膝蓋。
兩人緊貼,忽然心神合一。
他關燈。
彼此雙眼凝視,窺見夢境。
生機勃勃如花盛放。
沉默的快樂,像遙遠而明亮。
-
一切歸於平靜。
謝逍親吻她毛茸茸的發頂,“那貨你還不了解,牌局從來不帶女士。”
“那你身上香水味哪裡來的。”林眠枕著他胸口。
“Evelyn.”
他隻在下樓梯時遇見Evelyn,扶了一把。
“誰?”林眠一時沒反應過來。
“圓規。”
“肖海初戀!”林眠不假思索。
不得不說,默契很微妙,她和他有相同的記憶點。
柴律查到肖海背景,他倆不約而同對“用圓規劃傷自己”印象深刻。
“不是說沒有女生嗎,怎麼會遇見她?”
“來接那貨吧。”
“她是品牌經理,又不是助理。”
“……”
話意戛然而止。
林眠半起身。
兩人對視,諱莫如深。
天爺呀。
秦北望你要死了。
-
第二天是周末。
謝挽秋打電話叫他倆回高山流水別墅,說是奶奶從北京回來了,很想念他們。
謝逍瞅了一眼癱在床上的林眠,替她做主婉拒了。
她應該起不來,小小別扭後的親昵水到渠成,她甚至沒勁洗澡,賴著不起來,最後是他用湿毛巾替她擦一遍。
不過,話沒說死,隻說有時間就回。
謝挽秋秒懂。
笑眯眯表示很不用著急。
同樣電話,她也打給了老大,沒報希望,因為溫慈一向不喜歡主動回家。
“媽,我們在路上了,半小時後就到。”
裴遙掛掉電話,看一眼副駕駛的溫慈,“你怎麼知道奶奶回來了?”
溫慈白他,“你不知道的事情多著呢!”
競聘結果周一公布,隻要沒落聽,一切還能轉圜。
第238章 我叫溫慈
高山流水別墅。
車庫多出一臺車,裴遙沒留意車牌,後視鏡裡瞥了一眼,絲滑倒庫。
黑色豐田埃爾法。
他以為謝逍帶林眠也回來了。
下車前,裴遙突然開口,囑咐說,“弟妹不容易,你收著點脾氣,等會子進去別又像上回。”
像上回劍拔弩張,搞得全家雞飛狗跳。
一聽這話,溫慈當下黑臉,搭在車門的手撤回來,賭氣往座椅裡一靠。
有完沒完。
“走呀,到了!”裴遙叫她。
溫慈瞄了一眼小腹,挑眉哂笑,“裴老大,你搞搞清楚,到底誰才是你老婆!”
老二是目中無人,可人家護短,哪像裴遙,越來越不把她放在心上。
公司氣不順,回家更憋屈,她何嘗像今天這樣委曲求全。
越想越氣。
溫慈拽他手腕不讓走,“剛才那話誰說的,是不是你媽,她好偏心!”
婆婆好厲害,不想當惡人有話不直說,硬要借裴遙的嘴來堵她。
裴遙輕撫她手背,“生氣對身體不好,我是關心你,沒別的意思,別多想。”
“我要是沒懷孕,你會主動關心我?”
溫慈別過臉,不為所動,他避重就輕的回答,比直接承認更叫她難受。
透過前擋風玻璃,遠處大宅臺階上,勤姨忙碌著,應該是特意來迎人的。
“我可是一畢業就嫁給你了!”
“你可不要忘了!”
裴遙沉下臉,平視前方。
“還記得剛結婚,你說要忙事業,瞞著爸媽打掉孩子,要不是醫院給我打電話,你要瞞我多久。”
“你但凡別自作主張,選個好醫院,也不會有後續這麼多事。”
“……”
溫慈沉默。
一席話戳中她的傷心事。
裴遙手肘支在車窗上,抵住下颌,他搭眼看溫慈,右手撥弄著座椅,一言不發。
為什麼一切會變成這樣。
車內忽然陷入寂靜。
-
裴家兄弟差兩歲,感情要好。
小時候,裴遙身體不好,謝逍胡天匪地,裴伯漁夫婦忙事業,不得闲管他們。
耳濡目染,弟兄倆誰也不想學醫。
謝逍青春期叛逆,拉幫結派,搞得常二中雞犬不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