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眠一秒淚崩。
“回去吧,外頭冷。”關泳玄連連擺手。
謝逍替關司長關車門,“您保重身體。”
一束遠光,奧迪切入夜色。
凜冽寒風中,林眠鼻頭凍得通紅。
謝逍默默環住她,她一頭扎在他懷裡,肩膀顫抖,涕泗滂沱。
-
直到背後的人影徹底看不見,張延亭才艱難轉過身,抻平外套坐定。
她問:“你覺得怎麼樣?”
開放式提問,沒有預設主題和人物。
“問你二侄媳婦還是……”關泳玄故意點破題。
“你都說說。”
“她缺一個機會。你看她直播不是挺好的,今天座談會的分享也有大局觀。”
“老實講,相比紙媒江河日下,她適合更大的舞臺,當然了,你這幾年的磨煉和培養,也沒白費。”
不用和幾年前比,隻單看洪量頒獎禮的狀態,林眠整個人更舒展自信,更松弛。
愛是會養人的,還會賦予人類一種不俗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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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延亭雙臂抱胸,不置可否。
囿於編輯部遠離市場和成功的刺激,直播兩個月,林眠的變化和進步顯而易見。
她向外的施展空間很大,老三也說過同樣的話,對趣可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何況,她背後還有謝逍。
見張延亭不說話,關泳玄以為她故意裝聾作啞,拿不定主意,“這樣吧,你安排一下我去參觀參觀她直播間。”
張延亭回過神來,全身放松抵著頭枕,“你是真喜歡她。”
關泳玄:“你不是嗎?”
“老奸巨猾!”
“……”
車內傳出笑聲,飄飄揚揚。
-
四合院套房。
謝逍拿出燙傷膏,半跪在林眠腿邊,摸著她膝蓋道歉:“對不起,我不該催你。”
他補充:“我以後不會了。”
林眠捧起他的臉,撫摸著他眉毛,“我早忘了。”
“以後我們不吵架。”
林眠反問:“為什麼要吵架。”她沒跟上他的腦回路。
“大哥和溫慈經常冷戰,她退群示威,這回你看到了。”
林眠心有餘悸,得虧溫慈退群,她才能成功保守領證的秘密直到現在。
“我性格好,不會輕易跟人吵架,你放心,就算吵架,也沒有隔夜仇。”
謝逍吻她手背,“如果我有地方做的不好,你要告訴我。”
比如像今天,他害她被卷發棒燙傷。
見他眉心緊擰,她忍不住替他撫平,順帶關心裴遙,“大哥他們吵架為的什麼?”
“生孩子吧。”謝逍也不確定。
他不喜歡管闲事。
裴遙他倆這半年來頻繁吵架,溫慈也很久沒回過高山流水了。
這時,林眠突然挪動膝蓋,推開他掌心,“手表,膈到了。”
謝逍解開表扣,摘下手表遞給她,“這塊鸚鵡螺,大哥給的封口費。”
林眠倒吸一口涼氣。
大哥真霸氣。
多大的秘密需要七位數的Patek Philippe當封口費。
“大哥知不知道溫慈不能生孩子?”她問了句。
“輸卵管堵塞?”謝主任上線。
???
“你怎麼知道??”林眠震驚。
第196章 誰打你,就打回去
輸卵管堵塞。
謝逍雲淡風輕,落在她耳中,簡直是擲地有聲,幾乎不敢相信他竟一語破的。
“你怎麼知道?”林眠震驚。
“猜的。”
林眠:“……”
神他的又是猜的,上回輕松破解她鎖屏密碼,這回溫慈隱秘的八卦也能靠猜??
她眼角覷他,一臉懷疑,分明是“你看我是不是傻”。
謝逍瞅她一眼,愈發想笑。
她表情一秒千變萬化,演技堪比奧斯卡影帝,震驚和難以置信表現得絲絲入扣。
怕她著急,他忍住沒再逗她,直言不諱:“我是醫生。”
林眠:“……”
行吧,謝主任又觸類旁通了。
一打岔的功夫,謝逍想到那板吃掉一半的屈螺酮炔雌醇片,她提到過溫慈。
當時,他怕話題失控沒有繼續,現在想來,她應該是知道了什麼。
謝逍拉過椅子,和她面對面坐下,把玩著她細長的手指,“你想說什麼?”
“我看過她的體檢報告,B超異常,提示輸卵管積液。”
“體檢報告?”
林眠“嗯”了聲,將前因後果簡單講給他聽,她純屬無心看到,“誰能想到體檢報告會裝錯!!”
溫慈為人謹慎多疑,哪怕她沒有打開,隻怕也會被先入為主認定她窺得機密。
總編輯對她的刻意針對,始於今年。
最早不顯山不露水,偶爾稿件挑挑刺,或者故意卡一下編校流程,大多不痛不痒,很有警告的意味。
直到校招過後,九月變本加厲,臨時開會不通知,跳過她直接安排編輯部工作,樁樁件件,不勝枚舉。
最明顯的要數驟然增設“主編助理”崗位,空降關樂樂,還把人直接送進她的單人辦公室。
趣可十年,職場人的敏感,林眠心知肚明。
她有意回避,不想挑明,不想惡意揣測,更不想和人翻臉。
畢竟,溫慈始終是她的頂頭上司,算她在趣可的“師父”,曾領她入行,傾囊相授。
得益於趣可老牌期刊的傳統,新人入門,會安排帶教老師。
反觀當今職場,老人明哲保身,生怕被新人搶了飯碗,而年輕人隻能自己摸索,多走彎路。
於情於理,林眠對溫慈是心懷感恩的。
她始終牢記新聞傳播學教授的話,他說,學新聞的人,心裡要有一片陽光。
“師徒反目”,是她最不想看到的結果。
在人性面前,善良一文不值。
她的步步退讓,帶來溫慈的得寸進尺;她堅守原則的遷就,讓溫慈變本加厲,為所欲為。
如果得不到應有的尊重,那麼解決問題的最直接方法,就是翻臉。
-
聽她娓娓道來,謝逍滿眼心疼,從前不知道她如此隱忍。
善良有尺,退讓有度,人心不是商品,何談等價交換。
他再次強調,“以後不要再消耗自己,委曲求全,誰打你,就打回去,你有我!”
我是你老公。
他恨不得把這幾個字貼腦門上。
林眠抬手吸吸鼻子。
想起奧迪車裡關泳玄的話,她直視謝逍眼睛,“謝謝。”
謝謝你來愛我。
在這個復雜的世界裡,不亞於一次人生的救贖。
謝逍俯身吻她額頭,“傻瓜。”
謝什麼。
-
忽然安靜幾秒。
林眠好奇,“大哥和溫慈是怎麼認識的?”
“高中同學,比大哥高一屆,陰錯陽差考到同所大學,主動追大哥,畢業就結婚。”
“……”
“剛結婚說是為事業不肯生孩子,現在不知道為什麼。”
“大哥不知道她有問題嗎?”
謝逍望向床尾巾上的Patek Philippe,裴遙不會此地無銀三百兩,“正常應該知道。”
林眠追隨他視線,鸚鵡螺太刺眼,“大哥真是當局者迷,虧他看那麼多宮鬥劇。”
“所以我說人不能隻看短視頻消遣,看書閱讀才是正道。”
“……”
謝逍拽她起身,“去洗澡吧,早點睡。”
她聽出他不想繼續話題,點點頭,知趣地沒有再多說。
-
林眠去浴室,水聲潺潺。
外間,謝逍正和崔秉文發消息,聽見裡間林眠喊他:“謝逍!”
“來了!”他應她,放下手機起身。
莫名有點興奮。
他三步並作兩步,走過穿衣鏡,突然倒回來,對著鏡子整理發型,又特意解開幾顆睡衣紐扣,隻留下最下面那顆,露出若隱若現的胸肌和人魚線。
“來了!”將到門口時,他又應她一聲。
推門前,他腳下一頓。
浴室水汽氤氲。
林眠剛洗好,頭頂包著幹發帽,全身隻穿了件浴袍,還沒來得及穿衣服,聽見他進來,她轉過身正要提醒他。
“……”她一愣,“你幹嘛?”
謝逍上身半裸,隻穿了一條平角短褲,浴室門開條窄縫,他擠進來。
“……”
她的浴袍松松垮垮,沒裹上的一縷湿發貼著她雪白的脖頸,一串水珠滾落,沿身體曲線絲滑滾下。
謝逍怔愣,他喉結滾動,兩步邁前,俯身吻掉水珠。
林眠身子一顫,手搭在他頸肩,“來了。”
他正想也不想埋首一路往下,聞言,身形一頓,錯愕抬頭,“嗯?”
林眠耳根一片紅,抻著勁兒捶他一下。
秒懂。
謝逍起身,替她系好浴袍,又幫她吹幹頭發,一切收拾利索,才抱她出浴室。
-
躺在雕花大床上,一盞閱讀燈亮著。
謝逍手機橫屏看財務報表,目不轉睛。
林眠刷了幾分鍾微博,眼睛疼,索性把手機仍在一邊。
她一閉上眼,滿腦子都是剛盥洗室謝總猴急的樣子,就莫名想笑。
結果,一個沒忍住,她不小心笑出聲。
下一秒。
眼前一黑。
謝逍抓住她手,擦過腹肌一直朝下。
林眠還沒反應過來,手抽不開,掌心滾燙,心跳瞬間一百八。
他箍著她手。
中醫養生有一條說,晚上睡覺,找個喜歡的東西握住,有助睡眠。
同頻心跳,如星火燎原。
翻山越嶺,點滴成海,風光在路上。
……
時間不著痕跡地流淌。
“先別開燈。”林眠起身摸黑洗手。
生理性喜歡上一個人,無時無刻不想要她。
謝逍等在盥洗室門口。
待她出來,雙手從背後環住她,俯下身,用下颌抵住她頸窩。
“明天中午帶你去見老崔。”
“誰?”
“崔秉文。”
第197章 你為什麼不帶她找你老爹!
翌日中午,崔秉文家小區外。
馬路對面醫院人潮攢動,林眠搭眼看過去,心有顧慮,“怎麼不約出去吃。”
她掌心一片潮熱,心似鼓點般狂跳,緊張情緒在每一根血管蔓延。
崔秉文是謝逍導師,這可比當初見裴伯漁夫婦刺激多了。
“老師說的,在家吃方便。”謝逍將兩手禮物並在一處,騰出手攬住她肩膀,輕拍了拍,安撫她情緒。
“還要麻煩人做飯,哪裡方便了。”她低聲嘀咕。
謝逍蹭蹭她毛茸茸的發頂,“沒關系,客隨主便。”
林眠深呼吸,試圖壓下忐忑。
-
路口不能停車,於是倆人提著禮物走進去。
門衛查得緊,訪客謝絕入內,一聽說找崔秉文,更是嚴陣以待,連連擺手。
“來這兒全是找崔教授的,您最好還是打個電話讓他來接您一趟。”
每天都有裝模作樣想混進去的,保安見怪不怪,客套託辭張口就來。
“好的,多謝提醒。”謝逍保持良好的家教,並不為難保安,走遠幾步掏出手機打電話。
自從小崔出事,他近幾年很少來老師家,不管大小事情基本都在醫院解決。
所以,當老師提出來家吃飯,他第一反應同她一樣,也覺得詫異。
現實永遠比小說催淚。
在生命面前,任何語言和文字都顯得蒼白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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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逍轉身講電話。
林眠無所事事,眼風四下打量周遭。
大片的三層白屋頂小紅樓,就在醫院對面,磚混木結構,典型的美式鄉村別墅風格。
她提前做過功課,這些獨棟別墅,據說是當年美國洛克菲勒基金會投資建醫院時,一起修建的。
不多時。
門房傳來急促電話鈴,保安接聽,沒幾秒撂下聽筒,客氣跑出來,添上笑:
“實在對不住您!崔教授說讓您直接進去,您請您快請!”
謝逍點頷致謝,引林眠往裡走。
小區佔地面積不大,棟與棟間距不遠,環境整潔幹淨,卻略顯破敗。
北方冬天的落葉喬木光禿禿的,露出原本的枝幹,跳出色彩桎梏,散發著一種悲憫與沉靜,更平添蕭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