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警官說過張良有親戚在省直機關工作,省婦聯也在同一棟樓工作,搞不好又突襲怎麼辦。
所以,林眠一路忐忑,生怕說多錯多,槍打出頭鳥。
轉正大會安排在省婦聯的大禮堂。
會議室坐得滿滿當當,包括其他下屬單位的預備黨員和入黨積極分子們。
正紅色桌牌依次排開,林眠找到趣可雜志社的位置,和朱芳華前後落座。
所有人幾乎都是正裝出席,頭發梳得一絲不亂。
林眠對這個會議室記憶猶新。
入黨積極分子轉預備黨員的談話,就在這間會議室舉行。
講話,鼓掌。
鼓掌,講話。
一套完整的流程。
激動人心的舉手投票環節。
林眠終於稍稍放下心來,到這個環節應該不會再生變故了。
但揭曉投票結果的那一瞬間,她還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識閉上眼不敢看。
半晌,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
朱芳華碰一碰林眠手肘,激動不已,“小林,恭喜你,我們是同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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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7章 跟你商量呢!
預備黨員轉正大會結束,走出省委大院,天色尚早。
林眠看了看表,還不到五點。
她和朱芳華相視一笑,彼此心照不宣,可以直接下班,不用回社裡了。
劉師傅深諳此道,堅持要把老同志“順路”送回家。
林眠家不遠,她不想落劉師傅的人情,借口還有事就先走了。
難得提前下班,林眠打算回家換身衣服。
她這兩天都住在謝逍家,為了方便,早上直接穿的套裝上班。
大開間其他同事知道林眠下午有重要會議,嘻嘻哈哈打趣主編果然很重視之類的,究竟也沒深究。
倒是關樂樂,從林眠進門直到坐在工位上,她視線始終盯著這身新款套裝端詳,那股莫名凌厲的穿透力,讓林眠渾身不舒服。
關樂樂倚著門框,冷眼看著林眠擦桌子,“主編,這身衣服不錯,H牌的吧。”
“是嗎?”林眠左手拿起筆記本電腦,右手從外到內擦拭桌面,然後把電腦擱在旁邊的茶幾上,轉身去擦招待椅的椅背。
關樂樂投來好奇八卦的目光,“當然了,這款面料是H牌的獨家,技術壟斷的,洪量的女高層都喜歡穿。”
她跟著林眠去茶水間,“這料子可沒有假的,仿版做不出來這種漸變的光澤感。”關樂樂一邊說,一邊上手摸了摸,下了定論,“看吧,這就是真的。”
“什麼真的假的,誇張了吧。”林眠習慣性裝傻,在關樂樂面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回到辦公室,關樂樂繼續尾隨,全然沒有投入工作的意思。
“廣告會進度群裡同步一下吧。”林眠打開電腦上蓋,敲敲桌面。
阻止關樂樂八卦的最好方法就是談工作。
“好的。”關樂樂帶上辦公室門。
等人出去後,林眠低頭看了看身上的套裝。說實話,她對面料和品牌不如關樂樂精通,當初隻考慮到這個款式很低調,沒想到低調中隱藏著奢華。
透過玻璃隔斷,林眠掃了眼外頭工位上的關樂樂,她臉上還是一貫的得意之色。
“叮咚。”
文件同步的系統音響起。
這個關樂樂,還真別小瞧了她。
-
家樓下,林眠故意繞著院子轉了一圈。
轎車橫七豎八佔領了綠化帶,沒有一點富餘,她沒看到軒逸。
林眠家這棟樓,是上世紀的老式筒子樓,樓高七層,一梯四戶,東南西北四個角上各有一家,統一都是五十來平方的大小。
樓裡呈回字形結構,不通風,採光也不好。
一樓門廳的大鐵門關閉後,照明全靠每層樓梯間的聲控燈釋放微弱的光。
這棟樓原先是常二中的教師職工宿舍。
因為沒有電梯,臺階又高,很多老教師生活不方便,退休後就陸續搬走了。
現在幾乎全是租住戶,基本都是常二中的陪讀家屬。
房子逼仄,環境一般,林眠對它感情很深,一想到國慶過後就要拆遷,她心裡總不是滋味。
林眠在樓下小花壇坐了一會。
看到一樓門廳開合,她想起那日謝逍的吻,不由抿了抿嘴唇,嘆了口氣。
謝逍昨晚提議的搬家,她壓根沒考慮。
搬家意味著同居。
不知道謝逍說這話的時候有沒有考慮到這一點。
她還沒做好準備,畢竟她領證目的性明確,完全沒想過更長遠的事情。
這兩天住在謝逍家,非常不習慣,哪兒哪兒都不對勁。
秦北望說的沒錯,她就是山豬吃不了細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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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眠擰門鎖,鎖芯似乎被卡住了,紋絲不動。
不可能拿錯鑰匙。
現在基本都是電子鎖,連她辦公室的抽屜櫃都要按密碼。
林眠拔出插入又嘗試了好幾次,依然擰不動。
難道林建設把鎖換了??
她被自己氣笑了。
林眠自嘲的笑維持不到兩秒,嘴角很快重新垂下來。
謝逍說的沒錯,按照繼承法,這房子也有她一份。
林眠扭頭向旁邊牆上尋找合適的手機號。
老式樓的馬桶鎖芯經常出意外,小廣告在牆上隨處可見,她找了一個有公安局認證的開鎖電話。
簡單溝通後,開鎖師傅來的很快。
“你證件,還有拿鑰匙我看看。”
林眠翻包,“開個鎖這麼復雜嗎?”
師傅笑她缺乏生活經驗,“可不嘛!萬一你找我開得不是自家鎖怎麼辦!”
林眠會意,將身份證和原本的鑰匙遞給他。
“這種老式鎖特別簡單……”師傅掏出工具對準鎖眼。
短暫咯啦一聲。
門開了。
尖叫。
悽厲女人的尖叫傳入耳朵。
“你想幹嘛!你撬鎖私闖民宅啊你!我要打110!”
“什麼撬鎖!是她讓我開的!”開鎖師傅讓出身位,露出旁邊的林眠。
林眠抬眼一瞧。
是誰。
居然是朱夢華!
“你怎麼在我家!”林眠脫口而出。
“阿華,誰啊——”裡頭又傳出林建設的聲音,懶懶的,仿佛沒睡醒。
朱夢華站在門裡,虎視眈眈望著林眠,似乎在評判一個闖入者。
林建設曖昧地搭上朱夢華肩膀,“你來幹啥?”
笑死。
這是我家,你說我來幹啥。
林眠沒搭理他,徑直往裡闖,忽然,她包包被人拽住。
“美女,開鎖的錢你還沒給呢,80,你掃我。”
林眠腳下一頓,一隻腳邁進門檻,接過師傅遞來的二維碼掃了掃,“好了。”
“下回有需要再找我哈。”
-
這屋裡,十三年沒有出現過三個人同時在。
林眠以前不覺得房間狹小,然而現在,巨大的壓迫感讓她喘不過氣。
林建設和朱夢華並排坐在床邊,林眠站在一進門的鞋櫃前,旁邊隨意豎著兩個大號的行李箱。
林眠斜掃一眼,猜出幾分,故意揶揄:“您是打算旅遊還是搬出去,要幫忙不?”
“踏馬惡心誰呢!你媽以後搬過來住。”林建設皮笑肉不笑,一副“小樣!少跟我玩心眼”的表情。
“小林下班啦,來來來,來喝水。”朱夢華起身倒水,從六鬥櫥上取過涼杯,儼然一副女主人模樣。
林眠眼光追隨著她動作,一眼瞅見六鬥櫥上的異動,母親的照片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林建設和朱夢華的結婚照。
“我媽呢!”林眠質問。
林建設一愣,“這不在這兒呢嘛!”
朱夢華倒了半杯水,笑眯眯放在茶幾上,她放杯子的手有一個明顯的磕絆,顯然她聽懂了林眠問的是趙紅的遺像,她眼皮眨了眨,借口上洗手間先躲開。
林眠被氣得語塞,倒吸一口涼氣。
“先別管那用不著的,既然你回來了,那正好,你聽好了,阿華以後就住在這兒。”
林眠反問:“怎麼住?”
她從來沒有認可朱夢華,對她來說,完全是個陌生人,還不如和謝逍熟。
況且,朱夢華嫁給林建設本身就值得玩味,她還沒有推敲出原因。
就這麼草率地和個可能心懷鬼胎的人同住一個屋檐,林眠做不到。
“你住你的,我們住我們的,就按咱原來的,各住各的。”林建設似乎早有準備,答案幾乎張口就來。
他又一次先斬後奏。
林眠無語。
趁她沒說話的空擋,林建設換了個話題,“你不是說弄了套房嘛,你要是舍不得這裡,我和阿華就搬你那套房去,我這提議不錯吧!”
林眠:“?”
這踏馬的是人能說出來的話嗎!?
林建設催問,“跟你商量呢!行不行給個話!”
“你這是跟我商量?”林眠強壓心頭怒火。
明明隻給你一個選擇,還要理直氣壯地表示我這不是在和你商量嘛。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林眠看了一眼來電號碼:謝逍。
不想接。
尤其不想當著林建設的面接。
系統提示消息進來。
【謝逍:張良病理結果出來了。】
第048章 我張不開嘴
見林眠神情凝重,林建設好奇的很,“誰啊。”
“醫院來信了,就你打的那人,給人打出鼻咽癌了。”林眠平靜地看著林建設。
她故意說一半留一半,就是想治治他,好讓他著急一回。
林建設半信半疑:“啥癌症還能打出來?”
“長見識了吧。”林眠嗆聲。
林建設臉上終於閃過一絲慌亂,兀自嘟囔了幾聲,重復著她的話。
這時,朱夢華從洗手間裡衝出來,湿漉漉的手一把掰過林眠肩膀,疾言厲色地問:“鼻咽癌?早期晚期?”
終於來了個清醒懂行的。
“快別賣關子!早期晚期?”朱夢華著急,這話題太敏感。
她有經驗,老關當初就是胃癌晚期,從確診到做手術,不到一年人就沒了。
“不知道,醫院沒說。”林眠掸掉朱夢華的手,聳了聳肩。
看來,打架鬥毆這事,林建設已經和朱夢華通過氣了,隻是不知道他倆怎麼說的。
“阿華,這啥意思,早期晚期有啥區別?”
朱夢華言簡意赅,“早期肯花錢的話,人還能活,晚期花不花錢人都活不了。”
聽罷,林建設如夢初醒,下巴一抬,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我沒錢。”
“小林,你爸這情況你也知道,還得請你多幫幫忙。”朱夢華敲邊鼓。
“可別!”林眠抬手拒絕,“他跟我斷絕關系了。”
“斷什麼關系呢!血濃於水的!你爸就是氣話,你不在這幾天,他也想明白了,他就是抹不開面子,不如你退一步,給你爸個臺階下,咱們一家人還都好好的。”
林眠嘲諷:“我怎麼退一步?”
“當然是想想辦法把這事了了呀,女婿那麼有錢,總不能放著不用吧。”
“合著人家就是給你們解決問題來的是吧。”
朱夢華覺著林眠油鹽不進,礙於林建設的面子,她還得繼續扮演好繼母的角色,硬是演技全開,擺出一副好言相勸的態度。
“他是咱們家的女婿,好歹算半個兒,嶽父有難,幫一把不是很正常的嘛!何況,人家太子爺抬抬手就能解決的事情,也不算為難。”
林眠最煩朱夢華這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人情賬最難還,能不欠就不欠。
林建設原來不這樣,怎麼自從娶了朱夢華,就像被傳銷組織洗了腦,完全變了個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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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倆人一攪合,林眠險些忘了自己回來要做什麼。
礙於林建設在跟前,林眠拿好換洗衣服,去洗手間把身上的套裝換下來。
H家原本附帶一套防塵袋,還有一個由意大利工匠純手工打磨的160度模擬人體肩膀的胡桃木衣架。
品牌很貼心,幾乎沒有滿屏的大logo,而是選擇在衣架上方雕刻了品牌信息。
林眠是直接穿著去上班的,這會剛好疊整齊裝進去。
朱夢華拉開圍簾,毫不客氣,一屁股坐在小床上,目不轉睛盯著林眠。
林眠正疊衣服的手一頓,知道朱夢華有話要說,順勢拽過床頭旁邊的小馬扎,看她一眼。
朱夢華不動聲色換了座,伸手撫摸著夏涼被上放著的套裝,姿態放的很低,用商量的口味試探道,“小林啊,你這個衣服挺好看的哈,你穿上真精神。”
林眠:“有事兒?”
如果說林建設學會了朱夢華的理直氣壯,那麼,朱夢華一定得了林建設有話不直說的真傳。
“倒不算是個事兒,這不是九月開學了嘛,我們老年大學有個開學典禮,我呢,作為負責人,是要上臺講話的。”
“我想,能不能,穿穿你這身衣裳,我看咱倆身高體重都差不多,我比你再重一點,應該能撐起來。”
林眠手下忙個不停,就是沒搭話,言外之意就是拒絕。
朱夢華顯然早預料到這樣,和林建設交換了個眼神。
“一身衣裳,還省的買了,阿華能穿你就穿,我做主了。”林建設安排。
在他的認知中,林眠是他閨女,她的一切都屬於他。
“不行,這是借的。”林眠拒絕。
林建設順水推舟,“借的?那你跟人說說,再借幾天,反正不都是借嘛。”
“我張不開嘴。”林眠懟回去。
她收拾了一個小行李箱,20寸的那種登機箱,裝了幾件換洗衣服和洗漱用品。
剛到家那會,她在樓下收到了群裡的通知文件。
今年廣告會行程定了,一切如關樂樂所願。
西藏林芝,明天下午出發。
又一次說走就走。
還真是趣可的傳統。
林眠以為出差她會收拾不少東西,結果箱子連一半都沒裝滿。
這個家,屬於母親的東西越來越少。
連她,也快沒有立足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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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眠將母親的相框裝進箱子,上下用衣服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