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晤晤失蹤了。”麗姐擰開一瓶紫色指甲油,刷腳趾甲,“等她出現,我重新確認完,再給你。”
周京臣一張臉一霎陰鸷了。
偌大的辦公室,極冷,極寒。
“有什麼人威脅你嗎。”
“無人。”
程禧撂下陶瓷娃娃,“何晤晤是葉嘉良的情人,卻相信周家,不信葉家,哪邊是正,哪邊是邪,你拎不清嗎?”
“周家,葉家,我都不合作。”麗姐斬釘截鐵,“我保管物證還是銷毀物證,與你們無關。”
周京臣波瀾不驚注視她,好半晌,“你開個價。”
“無價。”
“五百萬。”
她一怔。
“一千萬。”周京臣摩挲著腕表,腔調漫不經心,“我認為,沒有談不攏的合作。除非,價碼不令人心動。”
麗姐眼神閃爍。
忽然,窗外疾風起。
窗簾飛揚,一抹人影若隱若現。
她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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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中的悸動歸於平靜。
“周公子,抱歉了。”
周京臣仍舊注視她,“我勸誡你與何晤晤一句話,有一種人,是披著狼皮的獵人,野狼雖然厲害,可吃飽了,會撤退,而獵人永遠貪婪。一匹狼,獵殺一個你;一個獵人,獵殺十匹狼,你鬥得過嗎。至於我,有辦法救她弟弟。”
麗姐繼續刷指甲,不回應。
他起身,下樓。
腳步聲越來越小,直到消失。
她反鎖門,拉開窗簾。
陽臺上,一副桌椅,一副棋盤。
黑衣黑褲的男人融於長夜,英姿勃發,端方清貴。
她深吸氣,“你聽清了?”
男人專注棋盤上的黑、白子搏殺,隨口調侃她,“周公子有錢有勢,你陪他聊聊天,四萬三千塊入賬了。”
麗姐沒心思玩笑,“你承諾我解決阿坤,算數吧?”
阿坤是她老公,吃喝嫖賭家暴‘五毒俱全’,她這些年賺的錢,他偷過,勒索過,她不給,他撒潑,砸家具,鄰居勸架,連鄰居一起打。她報過警,抓嫖抓了他,拘留了,釋放當天又遭一頓毒打,她也提過離婚,他跑去她娘家,打丈母娘,打小姨子,宰了貓狗,鬧得天翻地覆,血腥斑斑。
後來,判了七年。
上個月,刑滿了。
麗姐明白,難逃一劫了。
憑阿坤的性子,報復了她,再蹲監獄,他百分百豁得出。
麗姐求遍了各市的地頭蛇,一部分不接活兒,一部分接,弄殘廢了阿坤,開價一百萬。
她其實沒什麼積蓄。
小縣城的店鋪來來往往是熟客,免不了友情價,利潤少,幫阿坤還債,養娘家...手頭隻有二、三十萬,油水小,地頭蛇不肯冒險。
昨天,男人登門,開口便是:我解決阿坤,你一輩子不會見到他了。
“我沒錢。”
“不圖錢。”
“圖什麼?”
“我是晤晤的老板,葉柏南。”他雲淡風輕,但有一股強悍的震懾力,擊潰她,壓制她,“你清楚我的來意了。要麼,交出物證,要麼,當我面焚燒,你選擇。”
何晤晤千方百計藏匿的罪證,因果正是他。
麗姐猶豫了。
晤晤投奔了周京臣,對葉柏南畏懼至極。
她一手教導晤晤,捧紅晤晤,情同姐妹。
晤晤也信任她。
可是,她前半生風雨飄搖,毀在阿坤手中,後半生,無論如何要擺脫他,太平安穩地過日子。
她有母親,兒子和妹妹。
不得已背叛了晤晤。
最後一粒黑子落在棋盤,似乎白子贏了。
葉柏南皺眉,撿回黑子,換了一個位置。
結局,依然是白子贏。
他面目仿佛凍了一層冰霜。
分分秒秒的死寂裡,麗姐攥緊了拳。
唯恐他‘黑吃黑’,綁架她,奪物證。
又一想,周京臣在湖城,葉柏南不敢綁她,豈不是自投羅網?
“晤晤找你了嗎?”葉柏南沒反悔,也沒答應,轉移話題。
“打過電話。”
“說什麼。”
“她今晚過來。”
葉柏南動作颯利,撥開簾子,走出陽臺,“不見她。”
麗姐點頭。
“我僱了人,全程搜尋阿坤的蹤跡。他經濟窘迫,住處大約是廉價房,小旅館,又嗜賭,嗜嫖,我在棋牌廳和娛樂場所也布下天羅地網。”葉柏南居高臨下,寬長的影子疊著她細窄的影子,盛氣,深沉,“我將阿坤帶來,我們規規矩矩交易,如果你放我鴿子,私下和周京臣交易,我讓你和阿坤一個下場。”
她四肢僵麻,“我記住了。”
......
第二天,程禧睡醒,臨近中午了。
她推開臥室門。
客廳裡,沈承瀚穿著一身米白色的錦緞衣褲,在麗水東街的夜總會蹦了一宿迪。
精氣神兒和浪蕩勁兒配得上‘頭號浪子’的稱號。
“冤大頭,你又來了?”她湊上去。
沈承瀚急了,質問周京臣,“你給我起外號?”
“她自己起的。”
“那你不糾正她?”沈承瀚更急了。
“小姑娘給你起外號,是稀罕你,親昵你。”周京臣睜眼說瞎話,“她怎麼不給街上的陌生人起外號?你要珍惜福氣。”
“福氣給你要不要啊?”沈承瀚啐了一口唾沫,“周騷貨。”
“我家姑娘一天起一個外號,我甘之如飴。”周京臣摟著程禧,剝了一顆橘子,“猛男,壯漢,打樁機,永動機...”
第333章 周京臣當男公關
“不是我起的。”程禧拆臺。
周京臣喂了她一瓣橘子肉,她張嘴,他躲,她預判了,敏捷抓他手腕,咬住,“欺負我兩年了,你玩不膩啊。”
他喉嚨咕哝著笑。
周京臣穿得也風流花哨,楓葉色的花襯衫,白西褲,衣領內系了琥珀花紋的絲巾,她詫異,“周騷貨...”
“喊我什麼?”他捏住她臉。
“你打扮得像一隻鴨。”程禧如實。
“京哥兒就是去應聘鴨!”沈承瀚贊不絕口,“盤靚條順,膚白器大...這不把徽城的富婆們迷死?先拓展人脈,回南方老家,全部是李氏集團的客戶了,你們有‘交情’,富婆能虧了你嘛。”
程禧一愣,“應聘鴨?”
周京臣表情嚴肅,撕著橘子皮,“有一個關鍵角色,在‘壹號公館’。”
沈承瀚嘖嘖,“叫阿偉,是阿麗的情夫。”
半年前,二刀疤捉奸在床,給阿偉的腦袋開瓢了,麗姐護著阿偉,砍了二刀疤。
麗姐根本不愛二刀疤,她一個單身女人經營足療店,挺不安全的,傍上二刀疤,生意順利點。她和阿偉相識十年了,丈夫阿坤騙她錢,阿偉接濟了她不少,她兒子生病,阿坤在賭博,沒工夫管,是阿偉淋著大雨送她兒子去急診,陪伴她,安慰她。
他是麗姐悲慘人生中的一道曙光。
麗姐從不隱瞞他任何秘密。
包括物證藏在哪。
撬不開麗姐的嘴巴,撬阿偉,是一樣的。
阿偉負責‘皇家壹號’的男公關培訓,所有新入行的,他面試、考核、訓話。平時,客人、保鏢和服務生,接觸不著他,特別是近期,阿坤出獄了,阿偉很謹慎,吃喝拉撒都在‘皇家壹號’的經理辦公室。
連男公關也完全碰不上他了。
除了,新員工。
一旦周京臣遲了一步,麗姐將證據交給葉柏南...
局勢緊張,隻好另闢蹊徑了。
傍晚,沈承瀚帶路,去麗水東街‘壹號公館’。
東街在烏溪中遊,是新街,西街在下遊,是老街,東街富,西街窮。
所以東街的富豪多,遊客也多,剛七點鍾,霓虹璀璨,人潮洶湧。
周京臣倚車門,吸煙,“真沒轍了?”
“沒轍!”沈承瀚言辭懇切,“物證重要,顏面重要?裝一次鴨,保了李家和周家,值得!”
“找個演員,不行?”
“第一,涉及葉家的證據,你親口問阿偉,中間人傳達,不懂輕重。第二,壹號公館是湖城的娛樂場老大,眼光高,你以為演員的整容臉能過關?”
煙霧如蒸騰的青色雲海,一團團化開,周京臣眯眼,掐了煙,上臺階。
......
包廂裡,經理引著一群女孩一字排開。
“哥哥,穿粉裙子的漂亮,神似一個張姓的女明星。”程禧打量周京臣,他垂眸,不理會,不好奇,自顧自斟酒。
她既得意,又賣乖,“你為什麼不看啊?”
“因為你在。”
程禧一噎,“我不在呢。”
“我挨個看,抱在腿上看。”周京臣一邊逗她,一邊憋不住笑,“相中了,養在一套宅子裡。”
她面色垮了。
“認幹媽。”他倒是面不改色,“介紹給咱們承瀚幹爹,再坑七千萬中介費。”
這時,門一開。
一名花枝招展的中年女人進包廂,一瞧是大財主,眉開眼笑,“沈先生瀟灑了一夜,沒瀟灑夠啊——”
沈承瀚示意她,“送你場子一份大禮,我初中同學欠了七位數賭債,在你這裡混碗飯。”
“品相不錯啊。”莉姐圍著周京臣,自下而上,從頭至腳,恨不得審視出一個血窟窿,親自鑽窟窿裡,“多大了?”
周京臣清了清嗓子,“三十。”
“歲數大了。”莉姐惋惜,“你們天天喝酒,超過二十五,肚子發福、體力下降...做這行,不吃香了。”
沈承瀚逮著機會,狠狠折騰周京臣,“價格可以優惠,你店裡最紅的三千,我同學三百。”
“三百?”莉姐瞪大眼。
“薄利多銷啊!”沈承瀚煞有介事,“我同學這身板,這技術——”他拍打周京臣,硬邦邦的骨骼嘎嘎響,“連軸幹,不歇息,自己買牛鞭吃,不出三個月,湖城鴨王。”
程禧噗嗤笑。
周京臣鬢角鼓了鼓,磨著槽牙。
莉姐才發現包廂裡有女客,“這姑娘是...”
“我同學的老婆,懷孕了。”沈承瀚演上癮了,神色同情,語氣惆悵,“冬天預產期,又是賭債,又是養娃,缺錢啊!”
莉姐十分欽佩,“這麼大度的妻子,不常有。”
程禧抿唇,憋紅了眼眶,“形勢所迫,姐,舍不了丈夫,搞不來錢...”
周京臣胸膛也鼓了鼓,喘息粗重。
沈承瀚拉著莉姐,故弄玄虛,“西街的阿麗,新開一家小酒吧,也搶我同學。”
莉姐一聽,炸毛了,“阿麗都攤上大麻煩了,去她店裡上班,賺不到錢的!”
沈承瀚吊兒郎當,“你和她同行,潑髒水啊?”
“有北方來的大人物監控阿麗,不許她踏出足療店,今天已經不營業了!”莉姐神秘兮兮,盯著周京臣,“客人打探內幕,我一概不清楚,但您同學這樣的好貨色,我必須講明實情,省得招災。”
第334章 花名:周二二
“北方的大人物?”周京臣皺眉,若有所思,“除了我——”
葉柏南。
他動作倒是快。
“你淪落到應聘鴨子了,還妄想是大人物...”莉姐鄙夷瞥周京臣,又瞥程禧,問沈承瀚,“您同學模樣是俊,是傻子哦?不然這麼靚的皮相,娶的老婆蠻一般。”
程禧不是滋味,“你什麼意思啊?”
莉姐訕笑,“口誤。”
“你稀罕他,別拉踩我啊,他俊,我醜...我得罪你了?”她抄起玻璃煙灰缸,在莉姐眼前晃,“瞧瞧你自己的德性吧,我沒懷孕的時候,比他俊!”又看著周京臣,“程小二,你記住,你賺富婆錢,我忍了,你敢精神出軌,甩了我,我和你沒完——”
周京臣雙手插兜,也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