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成了舉著刀直面侯語希的侩子手,他的每一下搖頭都將侯語希推向深淵。
文傑的聲音甚至依舊是平和的,就像他面前正哀怨地、祈求地看著他的不是自己曾經的愛人,而是萍水相逢的可憐人,“抱歉,不知道是我哪裡讓你們產生了誤會,但我並不是為你而來的。”
他隔著衣服將侯語希捂住耳朵的手象徵意義地往外拉了拉,“小希,我們都是成年人了,要為自己做的每一個決定負責。”
他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我想對自己負責,所以我來了這裡。但其實也不是為了我自己,而是為月餘前的文傑。他很擔心你、很鬱悶、很難過,所以我替他來看看你。”
替他要一個答案,要一個信任的好友背刺放棄他的答案,要一個年少心動毫無徵兆棄他而去的答案,要一個全家人的真心被踐踏的答案。
而這些答案,他已經得到了,他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靜。
文傑不再談自己,“政然是來接你回首都的,他在別人那裡為你買到了一個崗位,你可以回家了。”
他緩慢地、輕淺地道別,“我買了今晚的車票,我的家人很擔心我,我要回去陪他們過年了。祝你安好,侯同志。”
侯語希抓住他的衣擺,她聽見了文傑最後的那句話。幾月以前,他總是會對自己說再見的,他說是因為在和她分開的這刻就開始期待他們的再見了。為什麼現在他不說了?他甚至不想再見到自己嗎?
侯語希清晰地感覺到最重要、最美好的東西離她而去了,但她不願意放手,“要再見,要再見...我和你一起回五泉好不好?”
文傑還是搖頭,“你不屬於五泉村,我的家人大概也不想再見你。回首都去吧,你二哥才是真正愛你的人。”
說完他堅定地掰開了侯語希的手指,“你在這裡等一會兒,我和政然說好了的,他應該很快就要過來了。”
侯語希沒再動,維持著剛剛抓住文傑的動作,一聲聲喚文傑的名字,但名字的主人還是一步步、一下也沒回頭地離開了她的視線、離開了她的人生。
第63章 失敗
侯政然來到招待所的時候,就見侯語希一臉失魂落魄地坐在大堂裡,而文傑已經不見了,他心中一緊,“小妹,怎麼了?”他知道文傑還要回冀省老家,卻沒想到他會這麼急。
侯語希對侯政然勉強擠出一個笑意,她的眼睛因為這些日子頻繁的哭泣而冒出了細密的血絲,“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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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政然的心都快要被她叫碎了,他蹲下身,沒再問,“二哥帶你回家,不怕了。”
侯語希順從地趴在他的背上,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存在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感覺又重新冒了出來,她把臉貼在侯政然的頸側,“二哥,我是不是個很壞、很壞的人啊。”
侯政然喉頭哽咽,努力掩飾自己的情緒,“怎麼會呢,我們隻是有點兒倒霉,碰見了一群瘋子而已。以後咱們單獨出去住,二哥現在可厲害了,能養得起你。咱們再也不摻和他們的事兒了,好不好?”
侯語希很想點頭,但她更了解高世元,她根本無法安心事情會按照二哥的設想發展。
果然,等侯政然背著侯語希回到高家的時候,就見著一個陌生的、看起來非常兇狠的男人在和侯政謙對峙,“你們說要嫁就嫁,說要走就走,我在部隊的名聲怎麼辦?”
見侯語希回來了,他指著門口的人冷笑,“你們知道你們的好妹妹做了什麼嗎?就在前天,她愚蠢地在我的家裡、當著我的領導,試圖破壞韓宥、破壞一個在役軍官的婚姻!家屬院已經談了三天這事了!而我,也很幸運地成為了那些人嘴裡又蠢又壞的女人的丈夫。”
“你們賠我的損失嗎?”他看向侯政謙,“侯政謙,你最清楚,老子在部隊這十多年是怎麼過來的,從來沒出過這麼大的笑話!老子還沒收拾她呢,你們好意思要我對她道歉?她給老子跪下來道歉差不多。”
侯政然聽到這裡忍不住了,他將侯語希放到沙發上,衝過去試圖像剛才那樣收拾這個侮辱他妹妹的男人。但他忘了,他這次攻擊的是一個對他十分警惕且身強力壯的男人,於是他反而被打倒在了地上,高世元騎在他的腰腹上,拳頭如雨般落下。
侯政謙去攔,卻被高世元一把推倒,後腦重重磕在地上,血很快流了出來。
侯語希見狀徹底崩潰了,她哭泣、尖叫、拍打自己的腦袋,她的小腹傳來痛感她卻完全沒有意識到,直到高世元看見她身下的血跡,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
於是家屬院重新熱鬧了起來,這熱鬧卻不是為了節日,而是高世元家裡發生的妹婿毆打大舅哥、妻子驚懼動胎氣的特大倫理案。
作為目前留在廣市的值班軍官,韓宥也被人叫到了醫院。他沒讓祝熙語過來,實際上她也過來不了,因為韓宥剛借著吃醋的由頭討了這些日子缺席的夫妻情事。
等韓宥來到病房時,其他人都到了,侯政謙躺在病床上,頭上纏著繃帶,臉上沒有一點兒血色,唇角還有明顯的淤青。侯政然臉色沉沉坐在一邊,身上有包扎的痕跡。高世元則站在高業和丁飛泉的前面,看起來倒是一臉淡然。
丁飛泉嘆口氣,和高業對視一眼,他們怎麼這麼倒霉,高世元家上次出的事兒還沒處理好,今天又趕上了這麼大一出戲。
高世元見人都來了,率先開口,“實在不好意思,麻煩大家大晚上的為我的家事跑這一趟。”他想先把這場爭執定性成私事。
但丁飛泉並不給他這個機會,他看著眼前這個自己本來很欣賞的小輩,語氣裡有幾分失望,“小高,先不說這個,我就問你,軍人可以鬥毆嗎?”
高世元意識到這事兒怕是不能輕易揭過了,態度十分端正,“對不起政委,是我違反了紀律,我願意接受組織的處罰。”
高業不想在病房談論這個,這裡還有外人呢,他問高世元,“你媳婦兒怎麼樣了?”
“送來得及時,沒什麼問題,就是嚇著了。”高世元努力降低事情的影響,他現在悔不當初,不應該隨意答應婚事的,侯家就是個臭水溝,誰沾誰臭。
侯政然聽到這裡忍不住了,“姓高的,你還有心嗎?差點小產在你這裡是沒事兒?”
丁飛泉臉色微沉,轉身對侯家兄弟說,“既然小侯同志對於高同志的說法不認可,那我們就啟動調查程序了。”
高業補充,“侯政謙同志雖屬於冀省軍區,但依舊要作為此次調查的對象。”
侯政然覺得侯政謙活該,他和侯語希才不怕被查,該怕的是他們兩個人,於是他大聲應下,“查,必須查!請丁政委和高團長給我和妹妹一個交待。”
於是韓宥再一次缺席了祝熙語的夜晚,他直到第二天四點多才回到自己的家裡。
祝熙語心中記掛,睡得很淺,幾乎是在韓宥躺下的瞬間就醒了過來,“發生了什麼?”小戰士來的時候隻說了高副團家裡出了事要韓宥去醫院一趟,祝熙語和侯語希關系特殊,也不好出去問別人。
“高世元和侯家兄弟起了衝突,侯政然想要帶侯語希回首都,高世元不讓,兩個人打起來了,誤傷了侯政謙,把侯語希嚇得差點小產。”說完這段話,韓宥也頗覺稀奇,這都算什麼事兒啊?侯家人總能刷新他的認知。
但他很快想到這些人曾經都是祝熙語朝夕相處的人,他輕撫妻子的臉頰,“你在侯家的時候是不是也這樣辛苦?”
祝熙語更關心後續,韓宥講故事也未免太幹巴了,她沒忍住支起身子,“結果呢?”
韓宥將她拉回懷裡,外面的寒意正重,“本來掰扯不出來結果,後來侯語希醒了,自己主動說不回首都了。氣跑了侯政然,高世元和另一個人都記了過。”
祝熙語實在是想不通了,“為什麼?她為什麼還不回家啊?”
韓宥也給不了她答案,他當時看著那群人的醜態,心裡都是對於自己妻子曾經所處環境如此惡劣的心疼,沒怎麼關注那些人的爭吵。
祝熙語嘆口氣,“都鬧成這樣了,她不至於還要生事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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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層之隔,高世元問了侯語希同樣的問題,“三天兩場事兒,你可真有本事,我高世元算是廣市最大的笑話了。”
他見侯語希隻坐著不說話,面露厭煩,“你這幾天安分些,別以為我會感謝你主動留下,如果不是你揣著老子的種,你愛去哪兒去哪兒。”
他指指主臥旁邊的小臥室,“你以後住那裡,我明天打電話讓我娘和我妹過來,你最好安安生生的,不然...”
高世元起身靠近侯語希,壓低聲音湊到她耳邊,“我上一個女人,就是不聽我的話,你猜她現在在哪裡?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