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這急言令色立馬引得另外三人的視線,方信趕緊說:“班長在不在這還很難說,萬一打草驚蛇把人嚇跑了怎麼辦?而且要是上升到兩個政府,恐怕就沒那麼簡單了。”
要是匯報,他們說到底也隻是個軍校生,連軍銜都沒有,可以獲得多大的重視也不知道。
聯邦肯定會先調查一番再派人行動,要是這中途白離被人咔嚓了怎麼辦?
“分開來找吧,”希爾說:“我們四個人目標太大了,分開來東西南北四個方位,找到人之後直接上飛行器衝天上放信號彈。”
“好!”
……
做著實驗的迪恩表情是難得的冷峻,阿倫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他,沒想到這種沙雕認真的時候倒是難得的帥氣果決。
“我之前一直想問問你,要是給白離的實驗繼續做下去,你下一步會幹什麼?一直催眠她刺激她回憶?”
迪恩將試管擺放到架子上才空出心神,一邊擦手一邊回答:“成效太低了,而且我不能確定她是不是真的消失,那些記憶播放太多我都怕她免疫。”
“那你會如何?”
迪恩停下動作,略微思索了一下,“我會讓她從心底認為自己消失。”
“什麼意思?”
迪恩繼續說:“要想讓人格消失,得讓她自己願意消失。但白離那種,我除了刺激她的回憶讓她退縮,找不到讓她心甘情願消失的方法。——這種情況下,我隻能想辦法讓她認定自己的死亡。”
“我是想著讓殿下開啟【厝火】的權限,將她投放到一個不可能完成的副本中,讓她在副本中死去。”
阿倫端視著牆上的鍾,停頓了少頃,才收回視線繼續問:“誰都知道全息世界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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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想讓她認定是真實的。隻要讓她找不到任何出來的機會,以她如今的精神狀態,隻會被副本同化忘記現實,最後隨著時間段流逝一同消失。”
“太狠了。”
“就怕不夠狠,”迪恩全神貫注地注視著溶液的反應,“我還會切斷副本之間的一切聯系,連系統都屏蔽,隻留下物理的強制退出方式。這種方法跟殺人沒什麼區別,我要避免自己產生惻隱之心,不留給她一絲出來的可能性。”
阿倫側眸看他,“得虧你不是她的人格。”
“如果我是她的人格,是主人格也就罷了。要是副人格,我總得為我自己打算打算,一開始就避免跟主人格過多接觸。”
“一對對方有了感情,做起事情來就會危險又愚蠢。”
……
角樓內安靜的聽不見一點聲音,地面清晰可見大片的血漬。
在這片暗紅色的血跡中靜靜躺著一隻銀白色的機甲手環。手環上隱隱出現了好幾條裂紋,隻餘下內部鑲嵌的藍寶石苦苦支撐。
空氣中蔓延著的血腥味揮之不去,引得角樓外傳來陣陣猛獸的低吼,隻是都被強大的精神力壓制著,悶得喉嚨中冒出呼嚕聲。
黑暗中隻有一臺全息艙的呼吸燈忽明忽暗地閃爍。
突然,忽明忽暗地燈光不再變化,遲鈍了幾秒過後發出老式機器專有的刺耳卡頓的“吱吱”聲,隨後艙門的開合處出現一道縫隙。
嗆人的白霧湧衝出來,彌漫至整個房間。
白霧緩緩散去,艙門上倏然出現幾根白皙的指節,細看之下,指縫中還沁著絲絲血跡。
方信趕過來時,就看見商鶴從全息艙裡出來。神情恍惚,抓著艙門的手指用力到發白。
“班長……”方信怔愣著往前走了一步。
對面的人沒有回他。
一片寂靜中,可怕的猜想在腦海中浮現。一種酸澀的感覺衝湧到咽喉,方信喉結上下滾動,像是咽進一把利刃般刺痛難受。
商鶴拖著疲憊的身軀一步步朝著大門外走去,他的腳步沉重,聽得人心裡壓抑。
“她……”
聽著背後隱隱傳來苦澀的聲音,商鶴停下腳步,壓下眼底的情緒,“她已經消失了。”
這句話仿佛在方信頭上炸開一道驚雷,一直砰砰響的心跳聲在這一刻得到了徹底的沉寂。
“是、是我……”
“跟你沒有關系。”商鶴淡淡開口,“我才是劊子手。”
他回頭看著少年略顯單薄的身影。
十七八歲的年紀,應該有自己的一片藍天,不應該參與到他的齷蹉計劃中。
“你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不知道後果,你隻是被我利用了而已。”
讓白離精神力消失的是他,讓她誤以為兩個系統能交匯的也是他。
是他不擇手段的想要獲得自由,不該與任何人扯上關系。
“對不起。”
“還玷汙了你的手。”
少年的背影微微顫抖,他沉默地站在原地,雙腳好似與地面融為了一體。
他怎麼會一無所知?
是他自私地給兩人做了選擇……
雲霧將星辰遮擋,不讓餘暉灑在任何人身上。
角樓外的異獸在黑暗中更為興奮,它們能感覺到抑制它們的精神力在慢慢消散,被克制住的兇性也隱隱翻湧。
血泊中被人忽視的機甲手環不停地顫動著,幅度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最後整片地面都在瘋狂震動!
像是有什麼東西有破土而出,商鶴身體瞬間緊繃,視線快速掃過周圍!
窗外猛然傳進的風將帷幔卷起,攜帶著危險的氣息。
商鶴心髒驟然一縮,目光看向還愣在原地的方信,一把抓過他的手腕!
“走!”他厲聲道。
就在這時,整幢樓都開始劇烈地搖晃起來!
剎那間,地面崩裂,裡面的泥土向上突起,又層層滾落,一頭身軀龐大的異獸猛然衝出地表!
震天的聲響引得迪恩快步走向窗口。
阿倫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就見他肩線明顯僵直!
“怎麼了?”
迪恩雙目呆滯,好半天才出聲:“你、你快過來看看!”
隱隱感覺到不詳,阿倫快步上前,卻被面前的景象一驚!
隻見無數異獸匍匐在崩裂的地面上咆哮著,厚重的烏雲將天空遮擋,從雲層中不停存儲飛行異獸猙獰兇惡的腦袋,整座行宮在異獸的肆虐下崩塌!
這些原本應該被精神力束縛的異獸如今瞪著兩隻碩大的眼睛,四肢一震便帶動起狂暴的能量,輕而易舉讓前來壓制他們的士兵命喪黃泉。
“異獸怎麼暴走了?”阿倫語氣按耐不住的急切,卻遲遲等不來迪恩的回答。
隻見迪恩茫然地看著自己的雙手,聲音顫抖:“精神力……”
阿倫猛然發現體內的精神力像水流一般向外淌去,仿佛要被抽幹!
商鶴死死盯著被異獸卷起的白榆。
機甲手環穩穩地套在了它的尾巴尖,隨著異獸的動作不停晃動。
“啪——”
長有力的尾巴倏然向他們掃過,商鶴眉心一動,用力將方信往後一扯!
那尾巴猶如一條鐵鞭,隻是拍打在地面上就撕扯開一條裂縫。
隨著不停流逝的精神力,商鶴看了一眼面色已經變得蒼白的方信,最後將目光放在獸尾的機甲手環上。
銀白色的手環隨著精神力的竄入發出陣陣白光,箍在鱗片上還傳來滋滋的燒焦聲。
異獸吼的更加可怕。就在這一刻,角樓外的異獸像是終於掙脫了束縛一般,眼睛猩紅,紛紛嘶吼著邁動四肢破門而入,撲向屋內的兩道身影!
剛跟著獸群追過來的祁釋天三人見到這一幕倒吸一口涼氣!
他們幾乎是同一時間衝進去,卻怎麼都比不上四條腿的異獸。
眼見那鋒利的爪子就要伸向自己,方信一時間竟沒了反應!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突然覆蓋上來!
“白離!”程雨婷失聲大喊。
緊接著就是利爪帶著血肉從商鶴背後抽出,同樣的畫面,恰如年少時在克洛斯星的匆匆一瞥——勁風將少年的兜帽卷下,露出的面貌恰好與如今的商鶴重合。
眼前的世界仿佛變成了深灰色,方信雙目瞪大,眼前那翻飛的血肉仿佛都失了真。
商鶴的臉上卻是一絲痛苦也沒有,與五年前救下方信一模一樣,垂目凝視著他,卻見不著多餘的情緒。
咆哮的異獸沾了血腥更加猖狂,眼見就要將利爪伸向方信,卻被突如其來的刀鋒利落斬下!祁釋天雙目冷寒,右手反握刀柄又是一道白光,異獸震動的聲帶霎時失語。
方信渾然不覺這危險的處境,愣愣地看著商鶴在他面前無力滑下,渾身都在抖。
他覺得……
好像又有人要離開他了。
一直沉寂的意識空間隱隱傳來熟悉的精神力,商鶴這次卻再沒有任何方式抵抗這股力量。
他的精神力被他親手制造的白榆吸走,他能感受到自己的靈魂在隨著精神力一同流逝。
商鶴內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靜,就連對自由的瘋狂都就此停歇,從全息艙出來之後一直緊繃的身體在這一刻終於得到放松。
再次認真凝視著眼前的少年,商鶴才恍然——方信原來已經那麼大了。
人在臨走時果然會有很多想說的話,那些話語一一湧現到商鶴嘴邊。他張了張嘴,著急的呼吸都變了。
然而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萬一沒有表達清楚,會不會成為一輩子的遺憾?
商鶴想著,眼中的光點稀疏破碎,周圍的景象也變得影綽飄渺。
像是掙脫屋檐的束縛滴下的水珠,在落地的那一刻,他短暫的自由就此停止,時間也不再流逝……
第280章 自由為注16
雄壯龐大的異獸被壓制得太久,如今陡然間失去帝國人的精神力控制,雙目陰森閃爍,漫天咆哮,視要將所有人撕咬碾碎!
沒有精神力,祁釋天幾人僅僅依靠傍身的武器和拳頭,完全抵不過這些兇猛的異獸。
屋外還有異獸源源不斷地衝進來,本就搖晃的角樓現在更是搖搖欲墜,大型的石塊坍塌,均勻地攻擊著每一個活物。
商鶴的傷口還在汩汩冒血,他雙目緊閉,像是完全失去了生機。
方信顫抖著手想要扶起商鶴,可還不待他觸碰到商鶴的衣角,四面八方的異獸便抓到時機撲向他們!
昏迷的商鶴被異獸尖銳的獠牙刺穿肩膀抵到牆根,那異獸張著血盆大口,四肢往後身體下伏,像是要來一次致命的衝擊!
然而商鶴卻沒有一點反應,所有人看著著一幕面露驚悚,甚至都忘了自己也身處陷阱。
眼見牆根下的人就要被異獸頂著凸起的獠牙穿破心髒,關鍵時刻那雙緊閉的雙眼卻驀然睜起!
凌厲的雙眼中隱隱閃過一絲藍光,並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