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村幹部一個個都給介紹, 她本來想幫身邊一位女士拿行李, 結果被一個小男生搶了先,她兩手空空很是尷尬,就在這時, 那熟悉的嗓音響起。
慢悠悠的,帶著某種故意挑事兒的感覺。
“這位看著面生, 也是村裡人?”
葉伏秋一愣, 心想這人在裝什麼啊!?
一下子好多人看過來,她隻得硬邦邦抬頭, 與祁醒疏淡的目光對接。
村幹部搖頭, 笑著說:“這姑娘這麼白淨秀氣哪像我們山裡的孩子, 好像是……”
小單師傅這時候插話介紹:“叔,這是我朋友, 外面來的。”
“也是旅遊工作。”
祁醒輕輕瞥了他一眼。
村幹部點頭,看向祁醒,笑著說:“現在村裡我不認識的人可越來越多了。”
葉伏秋緩緩低下頭,頗有種“既然別人都介紹過我就不說話了”的態度,微笑沉默。
祁醒又把視線慢慢移到躲在小單師傅身邊的她身上,意味深長,應和村幹部一句:“是好事兒。”
前面的人催促:“劉叔!進了村再敘舊吧!這林子裡蟲子多!”
叫劉叔的村幹部答應著:“走!大伙都跟好了!快的話二十來分鍾就能進村了!”
他說完,二十多個人的大部隊浩浩蕩蕩又往回走。
其他人有說有笑地往上走,葉伏秋全程低頭,跟在小單師傅身邊充當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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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知怎的,走著走著,原本在隊尾的祁醒和村幹部的聲音越來越近,不知道是她速度慢下來了,還是後面的人趕上來了。
“一會兒一塊吃個飯,您給他們推薦一下哪邊兒的山比較適合徒步。”祁醒的聲線沉穩,自來給人安全感,“我這幾個朋友手裡都有點旅遊業的小生意,有空多聊聊。”
村幹部一聽,立刻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了,回話的語氣都高了好多,“啊喲好好好,你可是我們竿春山的貴人啊祁總。”
“我們村鎮可是今年省裡點名表揚的優秀發展村鎮,多虧了政府扶持和您這幾位投資方的幫忙。”
“還有啊,您給安排的那個山林保護隊來了以後,部分地區壞樹壞水的老毛病全都給治好了,”他有嘴都不知道該怎麼誇了:“村子裡人都說啊,我們是積了大德才能遇到您這麼個貴人。”
“您不用把我說成菩薩孔孟,”祁醒沒承接這莫大的崇拜,不卑不亢,帶著淺薄幽默自謙了去:“我隻是個商人,商人唯利,投竿春山我也是獲利者。”
“這事能成,是全村人往好處一塊使勁的結果。”
“哈哈哈,祁總還是這麼謙遜。”
葉伏秋拄著木棍往上走著,把後面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暗叫糟糕。
怎麼隨便一摸,又摸進這人的“地盤”裡了。
去年她跟著電視臺上山拍節目的時候,祁醒的投資開發就已經接近中期了,沒有他的投資,他們電視臺也不會有那個節目的選題。
她觀察到竿春山的每一寸新道路,新設施,新旅遊古鎮。
全是這人的策劃手筆。
原來,兩人的緣分再重逢前就牽連上了。
除了祁家的產業,祁醒自己有個人投資的事她以前就知道,沒想到遍布這麼多行業這麼廣闊的地界。
這人的頭腦和現有財富,葉伏秋現在怕是都不敢想象了。
腦子裡揣著各種亂七八糟的,葉伏秋踩上一顆生著藓的石頭,唰地滑了一下,往旁邊矮坡下歪去,嚇得還沒呼出聲,手臂瞬間被一人穩穩接住。
他的手一如往常有力,僅一下就把她拽了回來,牢牢穩住。
葉伏秋驚慌未定,回頭定在他握著自己手臂的手上。
手背因用力繃著青筋,漂亮又充著極強的男性荷爾蒙。
然而葉伏秋抬頭的瞬間,他松開了她,繼續往前走,和身邊的村幹部說話:“有您在我們倒是不擔心,大伙都好就行。”
她望著他背影,心裡忽然落了空。
祁醒就像順手扶了一個陌生人一樣,僅僅出於紳士。
真跟不認識她一樣。
他們走遠了,直到聲音被其他人談笑聲埋沒。
葉伏秋憋了口氣,心裡嘟囔:管你裝的真的,這樣最好。
你裝我也裝。
祁醒邁的步子大,也就是村幹部這樣從小山裡跑著長大的人才跟得上,兩人逐漸走到隊伍的前面,村幹部笑著問:“這回來就是看看村裡發展的?聽說您平時比較忙,上次打電話還是您助理接的,怎麼抽空上我們這窮鄉僻壤來了。”
“我不是不歡迎啊,您來我們全村人都高興。”
祁醒聽著,隨著運動衝鋒衣的拉鏈頭微微搖晃,正如他微微上挑的眼尾那樣幾不可察。
“追女朋友來了,前兩天吵了一回。”
村幹部眼珠子差點瞪出來,好像知道什麼天大秘密似的:“喲,在哪家民宿住著知道嗎?姓什麼呢?要不我替您問問去?”
“怎麼跑這兒來了,你說真是緣分啊……”
“不麻煩。”
提及“女朋友”,祁醒的眉眼神情明顯與剛剛談公事時不一樣,語氣都放輕了很多,透著一股無奈和縱容:“她脾氣大著,等安頓完,我追去哄哄再說。”
村幹部點頭,看著祁醒,屬實沒想到這麼會做生意的人,竟然在男女關系上也得老老實實,伏低做小。
真是沒想到。
要麼說富貴人家出情種呢。
……
可能因為空房多風景好,葉伏秋沒想到,村幹部直接把這一行登山隊的人,全都安排在了她所住的張大娘家的民宿大院。
張大娘一聽都是老板,又有祁醒在,立馬說要讓大家免費住,其他人當然是沒同意,本來就不缺錢,來這一趟不能連老百姓糊口的租房錢都省,最後還是按份一分不差的交了房錢。
葉伏秋和小單師傅真靠在大院門口商量別的事,幫忙耽誤了時間,小單得先回家繼續幹活,葉伏秋剛要跟他一塊走。
張大娘拿著鑰匙遞給祁醒,一看房間號,立馬去招呼:“小葉啊!”
葉伏秋停住腳回頭,懵了,“怎麼了?”
張大娘和葉伏秋自來熟,這一周多的相處十分融洽,這人又是個不拘小節的,直接把她拉過來熱情道:“這位老板的房間正好在你隔壁,我得去幫著別的客人介紹入住,你就幫我個忙,帶著這位帥哥老板認認房間,裡面什麼熱水器的用法你也跟他說說,託你了啊!”
說完,帶著其他人走了。
葉伏秋一下被晾在原地,尷尬地看向小單師傅。
小單給她一個眼神,讓她先幫忙,揮揮手,自己扭頭走了。
葉伏秋手裡還拿著他的房門鑰匙,慢慢回頭,對上他眼睛。
兩人就在大院裡面面相覷,陷入短暫卻嚇人的靜止。
就在祁醒似乎要開口說什麼時候,葉伏秋率先扭頭往樓梯走:“這邊上樓。”
祁醒背著包盯著她嗖嗖嗖的背影,過了好幾秒才抬腿跟上去,頗有種放獵物隨便跑,自己慢悠悠追上去的運籌帷幄。
葉伏秋拿鑰匙開了門,全程低頭說話:“各種設施的遙控器都在茶幾上,熱水器不是24小時的,如果要洗澡最好趁早,冷熱水的標識是反的,你用的時候……”
“嘭——”
門關上,並且落鎖的聲音,打斷了她喋喋不休的節奏。
葉伏秋噤聲,偏頭看向他。
祁醒背靠著門板,攔住門外所有光線,環胸斜靠,就這麼看著她。
葉伏秋:“……”
她塌下肩膀,有種被逮住徹底不想反抗的頹廢,破罐破摔:“你要幹嘛吧。”
要殺要剐,給個痛快。
“我能幹嘛。”祁醒睨著她的臉,倒是很想知道:“跑什麼啊你。”
封閉的空間,隻會讓男人的氣場更勝,壓得她難以掌握主動權,葉伏秋往前走幾步,“你剛剛不是也有聽見嗎?我來工作的。”
“工作就工作,拉黑我電話什麼意思?”祁醒早就知道她要說什麼敷衍他。
“還是躲我唄。”
祁醒直起身,兩步到她面前,用個頭壓著她,語氣也低了好多,略帶嘲謔:“我說你那天怎麼那麼乖,哄我呢?”
“葉伏秋,誰跟你說什麼了麼。”
葉伏秋眼睫微顫,驚訝這人的敏銳,“沒有,我本來就不想搭理你。”
“嗯,不想搭理我。”祁醒一揣兜,仰頭回憶:“和李助理約的咖啡好喝麼?”
她猛地抬頭,詫異:“你……”
什麼時候知道的?
祁醒嘆息,手在兜裡轉著煙盒玩,拖腔帶調道:“祁董是給了你幾套房呢,還是給你幾千萬打發你離開我?你要了什麼?”
葉伏秋偏眼,心裡毫無波瀾:“我對勒索拐騙沒興趣。”
“什麼都沒要?”祁醒用肩膀頂了她一下,荒唐笑出聲:“傻啊,怎麼什麼都不要?”
葉伏秋:?
“你應該要個幾千萬,最好再來兩套首都的房子,如果可以,置輛車他應該也不會拒絕。”他圍著她走了半圈,然後低頭湊過來,“然後跟我分贓,我隻要十塊錢出場費。”
“多好。”
這人說起話來就是完全沒個正經,你越是嚴肅跟他說什麼,他越是油嘴滑舌裝傻耍賴。
葉伏秋推他,“我懶得跟你說,既然你已經有了最合適的對象,就別再找我浪費時間了吧。”
“我沒興趣跟那位大小姐競爭,更不想跟你不清不白再糾纏。”
她抬腿要走,被祁醒一攔腰直接拽了回來,像大灰狼提著小兔子後頸似的。
“話沒說完哪兒去啊——”他懶洋洋道。
葉伏秋一想起李助理那些威逼利誘的話,氣得握拳擂他,“我沒話說!”
祁醒一手攥她兩個手腕,把人老實弄到懷前,無窮耐心,哄著:“早就說了我能護著你。”
“你幹嘛還聽他說什麼就幹什麼。”
“他們自顧自給我物色對象。”他低頭找她的目光,非要跟她對視,讓她好好看他眼裡現在裝著的都是誰。
“跟我非你不可,衝突嗎?”
葉伏秋被他禁錮著掙脫不開,就抬眼瞪他。
祁醒無奈,“真不認識她。”
說完,他直接改了話鋒,“行,她,他們家,連帶著那個什麼李助理,我有的是法子收拾。”
撂下話就作勢要去打電話。
葉伏秋知道他的那些土匪流氓做派,報復人全看心情,趕緊拉住:“你有毛病啊,我什麼都沒說!”
祁醒回頭,又低頭看她,示意她的眼睛:“你這裡全告訴我了。”
葉伏秋稍許怔愣。
“我不管別的。”他抬手,替她把碎發歸到而後,指腹溫柔:“我不會讓任何人攔在我們面前。”
“關鍵是你。”祁醒勾唇,享受她此刻昭然動搖的眼神:“你心裡還有沒有我,你還願不願意要我。”
“既然來了就沒打算走。”他站直身子,瞧了眼自己行李,說:“我有的是耐心,從今往後你去哪我去哪,追你半輩子。”
祁醒看她:“不夠就一輩子。”
葉伏秋雙腳像被黏在原地一般動彈不得,目光被他的眼睛牽著走,她本就不是不在意他,此刻真有些被這男人的直白表達撬動了。
她倒是想問,他祁醒是又不想活了嗎?就不怕跟她接觸多了想起她爸爸和那段痛苦的回憶,又激得癔症發作威脅生命?
“隨你,我忙得很。”葉伏秋還是沒選擇跟他掰扯那些陳年舊事,“回頭再說吧,我得先去忙了。”
祁醒又跨了一步攔她,“話說回來我想知道,你工作都辭了,來這兒忙什麼呢?”
葉伏秋靜靜盯著他,桃花眼裡帶著細微的光澤,不言而喻,目的明確。
“你的‘情報組’這麼厲害,怎麼,沒把這個打聽到?”
祁醒喉間笑出一聲,點頭,“看來得請動那位了,待會我打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