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爸事情多,經常不在家,我隻能……”
葉伏秋反應過來,答出結論:“所以您,您就用這種方法,讓家裡有一個常住的人。”
“如果未來有一天您二位不在,祁醒真的受了重傷,有一個人能及時發現他,救他一命。”
梅若對她確切地點頭,不禁誇贊:“你很聰明。”
葉伏秋沒想到,這對母子看上去各有隱瞞,結果將對方都調查了個仔細。
這一切的精心布置,有意隱瞞,全都是因為……對對方的保護。
祁醒想方設法一個個把人趕出去,就是為了防止被人發現,而她就想辦法再請新人再住進來,保護他危急關頭。
他們早已“博弈”了多回。
梅若和祁醒母子之間的親情,竟然是這般顏色。
不言明說的,各懷心思的,卻不沾塵埃的袒護。
“你沒有被阿醒趕出去,我已經很意外了。”梅若坐近,握住她的手,“現在阿醒把你放在心上,還讓你在這個時間段,陪在他身邊。”
她目光堅毅,毫不懷疑自己的猜想:“說明你對他很重要,各種方面。”
“不管你們兩個最後會怎麼發展,就當下而言,阿姨希望你多照顧他。”
“我這個當媽的,不被他允許插手,隻能託囑咐給你了。”梅若作為母親,已然把姿態放低,緊緊握著她的手:“算阿姨求你幫忙。”
葉伏秋哪裡受得住她這樣的懇求,趕緊握著她的手撫慰:“阿姨您別這麼說!我會盡力幫忙的。”
“您對我是真的好,我都記在心裡。”她說著,頓了一下,“祁醒,也對我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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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這些,我也會盡全力的。”她向對方發誓:“我不會讓祁醒有事,我會讓他健健康康,越來越好。”
聽見這話,梅若竟落了淚。
葉伏秋見她哭,自己的心也要碎了,趕緊抽紙,給她擦擦,“阿姨您別哭,沒事的,都會好的。”
梅若摟著她,把她抱在懷裡,“好姑娘,我是真喜歡你……”
兩人還沒有過這麼親密的互動過,葉伏秋被她抱在懷裡,這股隻有母親才有的氣質溫度讓她也紅了眼圈,無比貪戀。
……
告別梅若,葉伏秋背著包上了車,陳私助把她送回祁醒的家。
她和阿姨約定好,這件事,還是瞞著祁醒,梅若也不願意再讓祁醒為她擔心。
葉伏秋攥著自己的衣角,心亂如麻。
阿姨雖然沒有反對,但也沒有贊同不是嗎?她說,要把握分寸,這樣以後就不容易後悔的意思……
還是覺得,她和祁醒,不會有什麼未來。
是這個意思嗎?
想到這一層,葉伏秋望向窗外,任由風把自己的眼底吹得發澀。
不過,她自己不也早就清楚麼。
就是明知道這是一場短暫的美夢,也願意不顧一切地沉醉一場。
……
夜晚幽寂,大平層公寓氛圍安靜,智能家暖供得恰到好處,房間雖寬敞卻溫暖如春。
這兩天葉伏秋陪在他身邊睡,躺到一張床上,兩人之間的親密一躍到最高程度,每次睡覺之前都要被他拉著親很久,被他伸進去摸一會兒才肯放過她。
被摸就算了,這人還主動拉著她的手去摸他,葉伏秋又羞又憤,但也享受,指尖觸碰他優越身材的那種感覺。
她一開始隻是靠著邊睡,結果一關燈,自己就被身後人一把摟到了懷裡。
被褥下兩人碰到一塊的腳,那種摩擦與溫度,讓她難忍躁動。
後來睡著睡著,她就貼進了他的懷裡。
都不是習慣和人同睡的人,但適應彼此的速度很快,第二天晚上的時候,祁醒就知道該怎麼抱,會讓她睡得舒服了。
葉伏秋躺在對方懷裡,聽著他的心跳入睡,後背被他有力的臂膀摟著,洶湧的安全感讓她有那麼個瞬間,想這熟睡的夜晚永遠也別結束。
那就好了。
深夜凌晨,葉伏秋忽然覺得自己身邊奇熱無比,他身體的動靜驚醒了她。
她迷迷糊糊睜開,看見躺在身邊的人額頭冒出了一層汗,眉頭緊鎖,身上在發抖。
像是被困在噩夢裡醒不過來的模樣。
葉伏秋趕緊看了一眼腕表的心率,在以可怕的速度往上飛,她意識到此刻是前兆時分,趕緊起身撲到他身上,搖晃祁醒:“祁醒!祁醒!你先起來!別睡了!”
躺著的男人緊閉雙眼,呼吸急促,身上跟發燒了那麼滾燙。
葉伏秋嚇壞了,拍拍他的臉,使勁呼喚他:“祁醒!別睡了!你看看我!祁醒!”
“祁醒!我在呢!”
過了幾秒,夢魘掙扎的男人突然睜開眼,猛地透了口氣。
葉伏秋驚詫,不敢出聲,伸手觸碰他的臉。
祁醒噩夢初醒,神色還帶著高度的警覺和脆弱感,盯著她的臉看了很久,似乎在確認到底哪個才是現實。
葉伏秋喉嚨發軟,小聲開口:“是我,祁醒,你做夢了。”
下一刻,祁醒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把她抱進懷裡。
他用了很大的力氣,像是想把她融進身體裡那般,祁醒埋進她肩膀裡,粗-喘不止。
他越用力,抱得她越痛,葉伏秋越知道他此刻有多害怕。
是,就是恐懼。
這是祁醒不願意示人的情緒,是痛處。
葉伏秋緊緊回擁他,像安撫受傷的犬獸,“沒事,我在的。”
祁醒抱著她,在葉伏秋看不見的地方,抬眸駭人,漆黑鋒芒的視線透著極度的隱忍,對噩夢深淵的憎惡,沉積多年的恨意,讓他在黑夜中化身怨魂。
癔症在前兆時期被打斷,強烈的耳鳴折磨著他,祁醒痛苦難忍,捏著她後頸,俯身吻了上去。
葉伏秋懂他。
疼痛實在無法消解的時候,就會需要一個承接點,需要轉移注意力的發泄。
於是她抬起雙臂,圈住他的脖頸,努力地回應他。
強勢急促的吻,把彼此的嘴唇都折磨得發疼發腫,而靈魂糾纏的救贖,也在這樣啃咬的吻裡融入骨髓。
他唇舌攻勢太猛,葉伏秋招架不住,嘴角流露出湿潤痕跡,往下洇。
等身上和耳朵裡那股劇烈的痛苦逐漸被她的吻舒緩過去,祁醒慢慢放開她,抵著她的額頭,溫柔撫摸。
他再開口,嗓音啞得嚇人:“……怕沒怕。”
葉伏秋果斷搖頭,與他交換著溫熱的喘-息,張嘴卻說:“你哪裡疼嗎?疼的話告訴我。”
祁醒眉頭猛地抽動,一攬臂,又把她深深抱緊懷裡。
葉伏秋與他胸膛相貼,感受他一點點平穩下來的心跳,撫順他寬闊的背肌,“祁醒……”
他每次都會這麼痛苦,她難以想象,他是如何自己捱過了將近十年的時間。
葉伏秋眼梢滾燙,腔調染著哽咽。
“講給我好不好。”
“你的噩夢裡,有什麼,你講給我,好不好。”
這樣,你以後每次痛苦,我都能想象著那些東西,跟你一起疼。
第055章 Jungle
Jungle:55.
祁醒的心裡, 有一座枯敗的森林。
森林依偎矮山,常年處於冬季,漫天飛雪, 樹枯草死。
即使沒有茂密樹葉,聚集的樹幹排列復雜, 幹枯樹枝互相交纏,織成一片踏進去就找不到回頭路的牢籠。
浮出地面的樹根像攀枝錯節的心髒血管,在日復一日的寒風中,逐漸失去樹木的血色。
地上積了一層厚厚的落葉,棕色的,了無生機的, 若是跌倒, 都能瞬間被吞沒氧氣的。
整座森林像一張咧開的嘴,亮著枯敗的尖牙, 無論墜落進去的是什麼, 都會被瞬間撕碎。
隨風起,森林裡總是有各種聲音,樹葉沙沙的聲音與逃亡的腳步聲混為一談, 讓人辨不清楚。
於是每一次起風,地面的樹葉被卷起, 整座森林都響徹著逃命的腳步聲, 像是這片山林的咆哮。
這樣的地方,無論發生什麼, 都不會被任何生靈知曉。
山本就是孤山, 常年無人, 山腰上有一座破房子,吸飽了多年的苦寒, 室內冷得痛徹骨髓。
塵土嗆鼻的毛坯地終於迎來了零星湿潤,血色的水流順著地面,蔓延開,擴張成樹枝的印記。
傷口裂開又愈合,愈合了又加新傷,血痂幹了又破,破完又厚一層。
辱罵聲,恥笑聲,花樣百出的暴力,逐漸暖了屋檐牆壁。
正對著破敗身軀的監控攝像頭,24小時亮著那隻猩紅可怕的眼睛。
它等待他的蘇醒,或是他的求饒。
他的痛苦,會讓整座森林興奮得風暴肆起。
十一歲的男孩在那座寬敞的破房子裡,經歷極致的暴力,又見證著世上最不堪的yin穢與貪婪。
深山裡的破房子,像是隔絕法律秩序獨立的,狂妄的存在。
生而傲骨的人,即使面對生死都絕不低頭,這樣的骨氣在一個小男孩的身上發著光,令人忌憚又嫉妒。
逆境之下,不肯低頭,不肯落淚,不肯告饒的人,試圖逃跑卻失敗的人,面臨的隻有永無止境的,一層層疊加的折磨。
劇烈的疼痛使他無數次的在心底求救,而在認清現實後,他放棄了祈禱。
沒人會救他。
拳腳相加,施加道具的折磨被他們視為遊戲,如一日三餐般準時上演,猩紅的攝像頭記錄自尊心強悍的男孩人生裡最不堪的時刻。
他知道,這些人不會讓他死,也知道,他不會少受半點折磨。
他們用他的慘狀,威逼家人放下權杖。
家人膽敢有任何動作,他會先於一切救援而亡命。
氣球。
氣球。
紅色的氣球,像染遍了他的血,系在他渾身周圍。
男人,女人,調笑著對著他玩著飛鏢氣球的遊戲。
沒中標,就是一道新的血痕。
刺中了,就是一聲折磨他精神的,清脆爆鳴。
他淪為他們的玩物,他的尊嚴,被這些人踩在腳下,面目全非。
……
面對著眾多猥瑣的,惡毒的,暢快的目光,他用手邊銳器一次次刺傷自己,直到血流滿地。
他們玩累了,就讓他自己傷害自己。
直到看見他們滿意的表情,或者足夠慘烈的傷痕,才會告終。
每一秒都絕望漫長,那時候他才知道,書中所說的死亡才是解脫的意思。
痛覺早已麻痺,無論昏睡去多少次,醒來的場景還是一樣。
無論睡去多少次,醒來,他依舊在牢籠中。
12月26日。
聖-經中慈悲的耶-穌誕生的第二天。
他卻置身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