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伏秋抿嘴,偏頭。
雖然很難為情,如果說是,你能就乖乖聽話把所有事都說了?
“先讓我看看你後背。”祁醒扳著她肩膀,往後一看,趁她愣神伸手碰了一下。
葉伏秋疼得躲。
祁醒瞧見她下意識竟有這麼大反應,唇角往下掉,嗓音冷了:“還有空關心我呢。”
“跟我過來。”
他握住她手腕,帶著人走出廚房。
祁醒直接帶著人上了樓,進了書房。
進了書房,他走向收納櫃,然後說:“你那兒得及時抹藥,不然會疼得很厲害。”
後背被撞的那一塊已經從微微疼痛開始有些發麻發燙了,葉伏秋點頭,“你這裡是有跌打損傷的藥?借我一點吧。”
剛說完,她看見祁醒提著藥箱子過來,一把把她按在沙發上。
葉伏秋怔愣,不懂他要做什麼,“你留我有事說?”
“說什麼?”祁醒盯著她裹著單薄睡衣的肩膀,“傷在後背,你自己能抹藥?”
“我傷的你,我負責。”
他說完這話,葉伏秋頓然尷尬在原地,耳朵發熱,“這……”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她趕緊拒絕。
Advertisement
她抬眼,對上他認真的目光,恍然間,嗓子眼像吊著個擺鍾似的一直晃動,心跳飄飄浮浮不對勁。
身上被盯穿了一般隨處發熱。
“或者,我可以請別人幫忙……”
“請誰?你請誰,誰都會問你是怎麼磕的。”祁醒伸手,捏著她一縷散發,慢慢地捋,低垂的語氣盡是引誘:“你想讓我被懷疑麼。”
他看她,再問:“葉伏秋,你很排斥我嗎?”
“特別討厭麼。”
她總覺得他話裡有好多深意,也有好多陷阱,比他那雙會誘惑人的丹鳳眼還充滿危險。
面對他的問話,葉伏秋竟無法說出違心的話。
她沒辦法因為不想讓他幫忙給上藥,說出討厭他的那種話。
她根本就……不討厭祁醒啊……
並不是隻有害怕才會讓心髒這樣亂撞,她知道。
這股緊張背後的答案,讓她不敢直面。
幸好,今天穿的睡衣領口比較松大。
她斂下顰抖的眼睫,半晌,默默轉過了身。小手一捋,把黑發全都歸到胸前,露出細白後頸。
祁醒眼神愈深,眼尾薄薄的褶有揚起的跡象。
書房唯一一面落地的玻璃窗承接著明透的月光,蟾光打在女孩瘦弱的身板上,月光將她的耳廓照得透明,泛出漂亮的血色。
下一刻在他眼前,女孩扯著領口,一點點往下放,露出一側的光潔肩頭。
細膩如玉的白皙扎進他眼底。
祁醒捏著藥膏瓶子的手暗自發力,摩挲中泛白。
葉伏秋繼續往下拉,直到露出磕傷的後背左側馬上停手,點到為止。
她身上有些瘦,含胸的時候背部蝴蝶骨浮動,讓他挪不開眼。
磕傷在肩胛骨附近,才過了不到二十分鍾,白皙皮膚上就已經透出了紫色的淤青,看著駭人。
身後一直沒動靜,皮膚暴露在有些涼的空氣裡,讓葉伏秋更止不住戰慄,她小聲問:“……能看見了嗎?”
祁醒“嗯”了一聲,“先冰敷。”說完,把冰袋裹上絲巾,貼了上去。
葉伏秋“嘶”地抽氣出聲,被涼得弓起了背,弱無可依地抓緊了沙發上的毯子。
她後背漂亮的脊溝在下意識的扭動躲避中靈活動態,惹得祁醒眉心泛痒。
“特別疼?”他問。
葉伏秋忍著,嗓音變得很軟,尾音有些不穩:“嗯……”
“就是,好涼……”
她開始能感覺到身後男人的吐息,不知怎的比剛剛重了好多,若有若無地漫在她皮膚上。
葉伏秋閉眼,努力克制身體怪異的躁動。
冰敷需要時間,兩人一前一後這麼坐著,陷入安靜。
趁著這會兒相對無言,葉伏秋開口:“你……自殘,原來這麼不受控制的。”
“你這樣究竟有多久了?”
“從小的毛病。”祁醒維持著舉著冰袋的動作,十幾分鍾過去一下都沒動過,語氣平和:“近幾年變成這樣兒的。”
“沒辦法嗎?”她問。
祁醒直說:“目前沒找到。”
“那也不該連梅阿姨都瞞著,她是你最應該依賴的人啊。”
“有用嗎?”
“告訴她,她幫不上我,隻能是白白自責,每天吃不好睡不著。沒必要。”
他說:“這種場面一次就夠了。”
因為聽溫莉姐姐說過祁醒以前的事,所以她很容易分析他話裡的深意。
他為什麼這麼難以捉摸。
說他有情,他卻連家人朋友都不願意依賴,隻一句對方幫不上忙,就對他本該得到的關照不屑一顧。
說他無情,他卻是不願意家人再因為他的事傷心發愁,寧願費力埋藏所有線索。
葉伏秋心口渡上慌亂,直接說:“可是,可是放任不管的話,萬一哪天傷到要命的地方,那可怎麼辦……”
本來就是很復雜很罕見的事兒,她卻能一眼看到事情危急的地方。
祁醒扯動嘴角,拖長音:“嗯,怎麼辦啊。”
葉伏秋忽然想到最初認識他的時候,那場車禍,還有她那時候問他的那句話。
原來她早就靠直覺逼近了他身上秘密的真相。
“你真就……不怕死嗎?”
“怕。”祁醒的語氣卻與說出的話完全相反,他鎮定地好像在談論別人的生死,開玩笑:“太多人等著我死呢,我可不想讓他們那麼快活。”
她真是受夠了他這副吊兒郎當到過分的態度。
葉伏秋一急之下,直接回頭,對上他的眼睛,拔高聲音:“你為什麼這麼不愛惜自己呢!”
“我不信有治不好隻能等死的心病!我絕對不信!”
他這是心理疾病,她怎麼會看不懂!不是治不好,不是不能緩解,是他根本不願意為了痊愈而努力吧!
她急切地搖曳起來的眼睛,讓祁醒嘴邊的笑意暫停在氛圍步入副歌的前一秒。
他一手扶著冰袋,上身俯過去,把她的眼睛看得更清晰一些,帶著誘導:“葉伏秋,你在急什麼?”
“我是死是活對你很重要嗎?”
葉伏秋被問住了,嘴唇維持著在微張的尺度,卻吐不出話。
就在這時,他的手指碰上她的嘴角。
葉伏秋僵了一下。
祁醒垂眼盯著她微張的嘴唇,低嗓性感:“告訴我,答案是什麼。”
“我想知道。”
葉伏秋再說話,話語已然變調又抖動:“……祁醒,是我在問你話。”
“你怎麼又這樣……顛倒主次……”
“逃避問題……又捉弄我……”
祁醒緩緩彎起嘴唇,依依不放地撫著她的嘴角,下巴,“你這不是也總能發現是我在耍賴麼。”
“乖乖轉過去,該上藥了。”
葉伏秋憋著滿胸膛的酸悶,扭過頭去,任由他塗藥。
祁醒拿著藥膏,盯著她背上的淤青,眼底岑寂。
“我隻要一那樣兒,就和刀具,銳器,所有能讓人見血的東西分不開。”
“葉伏秋,你就沒想過,在完全沒有理智的狀態下,我能拿著刀往自己身上剌,就能或直接或間接地扎在你身上麼。”
葉伏秋眼神一滯,竟聽愣了。
“不怕麼?就這樣,你還一而再地往我身上撲。”祁醒擰開藥罐子,冷哧一聲:“你才是那個不管死活的吧。”
“我現在告訴你了,這點兒事反應過來了沒?”
“就今天。”他伸手,輕輕拂過她淤青的傷處,“我就把你磕成這樣。”
“葉伏秋,現在怕沒怕我?”
人的本性是,遮掩自己的劣性,把脆弱露給別人以來討求可憐和偏愛。
可祁醒卻背道而行,他把自己身上的危險一一剖析給她,像一頭受了傷卻對人亮出獠牙的虎豹。
葉伏秋聽破了這一切,在無法判斷風險系數的前提下,仍然開口說。
“我不怕。”
“我不覺得……你會傷到我。”
她柔軟一句話,卻像一顆出膛的子-彈,嘭地炸在什麼地方。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祁醒眼尾神經性地抽動著,肩線僵成了拉滿的弓。
她又猜對了。
事實上,他在癔症狀態裡,從未主動傷過任何人,他的攻擊性是對自己的。
葉伏秋聽後面遲遲沒動靜,動了一下:“……你。”
話沒說出口,下一秒,她的後頸突然落下一片重量。
葉伏秋的桃花眼在震驚中撐圓。
祁醒把額頭靠在了她後頸處,幾乎近半的重量都壓在她身上。
祁醒伸手,圈住她的腰,掌心貼著她柔軟的小腹,就這樣靠在她身上。
額頭抵著她後背,黑發壓著眉眼,讓他發亮的眼神藏在幽暗中,更顯逼人。
“……祁醒。”葉伏秋低頭看著他摟著自己的大手,被他手背上的青筋脈絡燙到了眼尾,羞得不敢動。
“你幹嘛。”
“你猜對了。”祁醒閉上眼,借著她的體溫和體香緩解疲憊,“我不會傷你。”
“現在有兩個情況。”
葉伏秋完全化身成木頭,渾身都繃直了,燥熱往小腹和後腰匯集。
“什麼?”
“一,我控制不了自己,但還不能死。”祁醒用額頭親昵地蹭著她的後頸,嗓音有些沙,“二,你兩次在我自殘之前叫醒了我。”
其實,是三次。
那一次,連祁醒也是後來才意識到的。
車禍。
天旋地轉之間,逼近死亡的時候,癔症發作的直覺侵襲而來,伴隨著昏厥,他陷入迷離生死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