慄清圓呸他,又開始亂發癲了。
“千真萬確。和你的‘長命百歲’一樣真。”
一顆心癱軟成模糊一片。
馮鏡衡抱她一時跌坐在床尾凳上,慄清圓在潮水終究倒灌過她呼吸之際,在心裡是承認了的,那一刻,那人聲鼎沸的交際窩裡,馮鏡衡是有幾分卓爾不群的,他把蛋糕留著給她的樣子,是真的有幾分……Daddy的。
晚上,慄清圓教馮鏡衡做中式炸豬排的時候,發現少買了澱粉。
主動研學的人便撐傘親自去管行政廚房那頭借,等他借到回來的時候,慄清圓那頭已經在煎三文魚了。
有人很不滿意,徑直過來關了火,說好的,今晚全程她場外指導,他來站鍋!
“你這樣中途插一手,到底算我作弊還是你舞弊呢?”
慄清圓懶得理她,“隨便吧。我等你做出來,我要餓死了。”
馮鏡衡拿零食給她吃,要她到邊上看著,別沾手。
這個天蠍座的二世祖,不僅有點神經病,還有點強迫症,他出門前正準備磕雞蛋打雞蛋液的,慄清圓這會兒工夫給他已經打好了,他不答應,表示凡事事必躬親才有機會切身復盤。
於是,從冰箱裡又拿出兩隻雞蛋,上來一個磕得有模有樣,結果分殼的途中,連殼帶液地全蹦蹬倉到地上去了。
慄清圓眼前一黑,抓緊一包薯片,認真當晚飯吃起來。且心上考察期的Daddy榮譽稱號,她覺得可以當沒事發生,撤回罷。
第63章
◎沉沒成本不參與重大決策◎
八月的最後一天,馮鏡衡帶著他的團隊出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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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回光集團法務及個人律師陪同就一並有四位,還不算建築設計師團隊以及文化中心IP裡涉及招商引資的幾個頭目品創。
慄清圓是請祝希悅喝下午茶的時候,從後者口中得知的。得知馮總很看重這次的出差談判,隨行的相關人員一應是他自己挑選的。這次團隊的機酒也一應在原來行政基準上升艙,超支費用他個人掏腰包。
慄清圓問,杭天一道去嗎?
祝希悅點頭,當然呀。杭助是馮總的左右手。
慄清圓聽後笑了笑,說杭天左右手了,那你要做什麼呢?
祝希悅疑惑地看著慄小姐,後者抿一口咖啡,沒有任何前搖鋪墊,隻把馮鏡衡的想法與祝希悅直說了,徑直轉述她老板的意思:工作與沒著落的相思,應該毫無疑問地選前者。
否則,可代的,絕不是杭助。這就是辦公室最嚴苛的生存法則。
祝希悅坐在慄清圓對面,低頭玩著自己的手指。想了想,才問慄小姐,“是杭助和馮總說什麼了嗎?”
慄清圓搖搖頭,她也難言明,這是筆額外的人情。倘若聽之任之下去,祝希悅被調崗是毋庸置疑的事。
他們兩個助手的相輔相成與別的部門員工不同。馮鏡衡之所以想招一個二助,就是想從杭天身上卸一部分擔子下來,否則,長遠角度看,左右手就真的成了左右手且難以取代。這在上位者的用人邏輯裡,是存在風險的。所以,他的兩位助手必然是要獨立交賬的,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搞這些裙帶乃至依附關系,百無一利。無利好的事,商人自然不會趨勢。
最重要的是,杭天並無此意。馮鏡衡給慄清圓透露,如果祝希悅聽勸,那麼證明她是有上進心的,起碼對目前這份工作是有期待的。他對於期待他的員工,一定會報以獎勵。她願意去報相應的進修課程,公司都可以為她承擔。相反,如果他的二助選擇愛情至上,那麼證明當初他饒給杭天的人情,一開始就隻是個人情而已。
祝希悅當初聽了慄小姐的安慰。今日,她依舊要聽的。
她告訴慄小姐,她當初能面試進來其實自己也有點不可思議,她的許多同學也很豔羨她。
她有許多不足,她都知道。她每天都在加班加點地想趕上。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原來當初馮總是想要換掉她的。她也不知道,原來杭助替她求過情。可是,他也隻到求情為止。
他沒有錯,僅僅是不喜歡她而已。
祝希悅一番建設自己,終究耷拉的腦袋,有幾滴眼淚掉在自己的手背上。
慄清圓看到,連忙拿紙巾給她。
偷偷忍淚的人,這才破涕為笑,笑得很局促,最後喃喃問慄小姐,“他不喜歡這樣的我,又為什麼對我格外開恩呢。我不懂,慄小姐。”
慄清圓什麼都沒說。她覺得這個時候,不說是對受挫人最大的尊重。
慄清圓也一向不適合做個遊說的人。
許多事情,被說服往往是表象,真正的最佳辯手,是自己。是想通的自己與昨天和解了而已。
這天下午,祝希悅與慄小姐分別之前,她問了慄小姐一句:
“慄小姐,你為什麼願意幫我?”
慄清圓沒說多少冠冕堂皇的安慰話,更沒以馮鏡衡女友的身份自詡什麼,隻說了一些她初入職場的笨與拙,甚至甲方說的話,她沒聽清都不敢湊過去再問一遍。
再說了個強盜邏輯:
人與人的交際,是有沉沒成本的。職場積累也有。很顯然,你的老板對於每一個員工都有著沉沒成本,他既然沒有最終裁奪你,就證明他對於給予你的沉沒成本起碼還在認可中。其他就不必多想了。一句話,選工作就留下來;選愛情也沒什麼大不了。
但是,慄清圓最後客觀地來了一句。記住,往往,沉沒成本不參與重大決策。
當晚,馮鏡衡回裡仁路來。慄清圓在幫他收拾出差前的行李,他告訴了她一件新鮮事:
那個祝希悅還真沒叫馮鏡衡小看了。
二助回辦公室的時候,給杭天買了份小禮物,說是還報杭助當初肯替她求情的一點小心意。
另外,她坐在工位上朝杭助開口道:“我是喜歡你的。不過,既然你不喜歡我,那麼我的喜歡就到今天為止吧。因為我確實不想失去這份工作,更不想讓馮總誤會我會因為愛慕而消極怠工甚至不以他的立場為立場。”
杭天有點哭笑不得。反問她,今天見過誰,背後哪個軍師指點的。
祝希悅直言不諱,慄小姐說的,沉沒成本不參與重大決策。於祝希悅而言,一時的愛慕是沉沒成本,但是工作乃至事業是重大決策。
他們這一趴傳到馮鏡衡耳裡,杭天甚至有點哀怨起來,怪慄小姐手起刀落地,就把他愛慕者的戀愛腦給割掉了。
馮鏡衡似乎對於杭天這樣享受別人的愛慕但又並不打算回應的冷漠頗有微詞。反問他的助手,“你還挺失望?”
杭天付之一笑,“我明明什麼都沒做。”
“臭小子,你那些爛攤子我眼不見為淨。但是不代表我容許你在我眼前,啊。祝希悅是你保下來的,你如果真喜歡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段時間調到別的部門也不是不行。正因為你沒眼睛看人家,那麼我必須快刀斬亂麻。能留就留,不能留就去。”
杭天隻比馮鏡衡小兩歲。又是杭家的老來子,他上頭有個哥哥養到十歲溺死了,杭家再得了這個小二子,寶貝得跟眼珠子似的。杭母那年託關系把兒子送到虞老板跟前過目,也正是討了這一層的巧,說是兩個二子碰一塊了。
杭天一向敬重馮太太,他母親看來,覺得小天是服氣虞小年當初跟丈夫一窮二白創業的艱苦與堅韌。實則,他是敬重對方是馮總的母親。這幾年,馮鏡衡待他不薄,說是主僱,私下與兄弟也沒二般。此刻,他拾老板案前的一支筆玩,有心埋怨,卻也是低聲地,“您有話就直接跟我說唄,為什麼要經過慄小姐。經您的口一傳,我倒成千古罪人了。我實在想象不到,慄小姐什麼樣的口吻,能把祝希悅說到這麼莽得來斷舍離。”
馮鏡衡目光在顯示屏上的藍圖上,聽杭天口裡兩次‘慄小姐’,不禁投他一眼。杭天即刻警覺地垂眸下去。
片刻,杭天聽案前的老板道:“可以自信,別太自戀,啊。人家女生為什麼不能來和你斷舍離。”
“就憑祝希悅今天的孤勇,哪天我把她升上來,你還別稀奇。”
杭天有點酸,“我不稀奇。您教出來的人,無一不是別出心裁的莽。我現在也明白那天您為什麼在那幾個面試者裡挑中祝希悅了。”
一個有相關工作經驗但是面試那天遲到了;一個是程乾微那邊舉薦來的,與她有著一致的小家子氣精英架子;最後一個就是祝希悅了,白紙一張,當天唯一答得比較好的題就是你覺得你身上有什麼品質可以勝任這份工作?
祝希悅答,忠誠。
馮鏡衡那天皮笑肉不笑地扔開她的履歷。
今天他還是這個鬼態度。隻敲打兩句,辦公室這段風波算是告一段落。
杭天臨出去前,馮鏡衡回味某一句,“沉沒成本不參與重大決策。這話是她親口說的?”
……
慄清圓聽到祝希悅安心留在某人的總經辦了,且更加的兢兢業業。莫名有點老母親的欣慰。
馮鏡衡笑她,“你還真打算讓她做你的探子啊。”
“幼稚。”
她給他拿出四套正裝西服出來,問他本人的意見。馮鏡衡無所謂,由她安排。
於是,慄清圓一面細致地把正裝裝進防塵袋裡,一面解釋她的欣慰,“其實我有時候很欣賞這種不怕錯的性格。就是說,當下的無怨無悔,轉頭成空,也不失為一種嬌憨可愛。”
“比如向女士那樣?”
慄清圓點頭。“也許。也許我一直反反復復愛上同樣的人。我媽,孔穎,還有祝希悅,她們身上都有我沒有的直率或者勇氣。”
“不。”馮鏡衡堅定地反駁她,“恰恰相反,有些人的勇氣放在嘴上,有些人的勇氣擺在心裡。”說話人再不容置疑的口吻,叫她懷疑自己都不準懷疑他。
他一向識人最準。
揮刀能見血的,往往都是不擅言辭的。因為他們的軟劍、珠璣輕易不示人。
馮鏡衡帶去出差的一套淺灰格紋兩粒扣西服其中一粒扣子松了點線,慄清圓好不容易找出針線盒幫他補了兩針。補過頭了,那粒扣子沒了原先的松弛感,緊緊粘在衣服上。
她正猶豫著要不要拆掉重縫的,馮鏡衡打住,戲謔她的手藝,嗯,這怎麼不算一種臨行密密縫呢。
慄清圓看他就這麼套在身上,量身定制規格的衣服就是不一樣,挑不出毛病的熨帖到身線。
馮鏡衡再脫了給她,並告訴她,他舅母過來了,這兩天虞老板正忙著招待娘家人呢。他叮囑她,“那頭要是給你電話,拖字訣,等到我回來再說。”
慄清圓悶悶不樂,“你又不在家,他們叫我過去做什麼呢?”
馮鏡衡聽出來點哀怨,“嗯,有很多事可以做啊。她們最擅長的,吹噓攀比,左手鑽石右手藍寶,搓麻將,誰誰家又生小孩了。”
慄清圓聽得害怕,“那我一樣沒有啊,我就不參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