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慄老師悔不當初,“你下回碰到那個姓季的,壓不住火的時候,也替我打兩拳。”
馮鏡衡笑道:“教唆犯罪也是犯罪。”
慄老師點點頭,為難的口吻,卻也遇到同道中人的殷切,“你說這話,她媽媽沒準會誇你穩重,不毛躁,打人有什麼用啊,平白跌自己身份。換到我,她隻會怨我沒脾氣。”
“您知道為什麼嗎?”
慄朝安願聞其詳的樣子。
馮鏡衡說話間,摁滅手裡的煙,“因為師母也不敢,她其實也不敢亂打人的。大多數人隻會逞逞嘴強,於是,看別人熱鬧容易,總歸你當真這麼做了,他們還會反過來教訓你,一把年紀了,衝動個什麼,有勇無謀的樣子,隻會叫人發笑。”
絕了。慄朝安盯一眼這小子,心裡嘆道:你不給她作女婿真的可惜了。
末了,馮鏡衡起身來,他親自去給慄朝安洗了杯子,也用他帶來的茶葉,泡了杯熱茶端到慄老師桌上。
茶奉上的時候,他右手在桌面上行了個叩手禮。五指並攏合成拳,拳心向下,一連叩擊了三下。這是茶桌上最標準的晚輩叩手禮。
他依舊坐在慄老師對面,直白且恭敬,“老師,算我過關了麼?”
慄朝安面上平淡,口裡矜持,“你把這些花招留著對付她媽媽吧。”
“我待您和師母,一般高。”
“你是怎麼知道她喜歡蝴蝶蘭的?”
“我不知道。但是我覺得這是禮物,師母應該沒理由不喜歡。”
“她一向這樣。越嬌貴的東西她越喜歡,那些銷售想從她這賺錢最容易了,提一句限量,立馬購買欲騰騰地。”
馮鏡衡作勢隻聽不說。這種男人不自知的炫耀式吐槽,他可太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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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愛人啊,她!萬歲!
慄老師喊人過來談話,最後又匆匆以急會診把人給打發了。一面打發,一面從錢夾裡抽出一張紅鈔票,囑咐馮鏡衡去文墀路對面一家巧雲熟食鋪買點熟食,晚上回去的時候,順便給圓圓加餐,她昨晚都沒肯吃晚飯。
慄老師攏共就給了一百,還口口聲聲,找的錢要還給他。
某個二世祖傻眼了,“一百塊能買什麼,還得找錢給你!太離譜了吧。”
慄老師有條不紊地知會他,“你想去我們家吃飯就得入鄉隨俗,一百塊能買什麼,能找多少錢,你這個二少爺親自去買買不就知道了。另外,我提醒你,我當初撿到你的兩個侄兒,就是用我的一百塊化開請他們吃面的。一百塊,能買回你們馮家兩個未來繼承人,綽綽有餘。”
有人即刻收起說笑的嘴臉,頷首受教道:“是。”
*
孔穎沒買到她鍾愛組合的演唱會門票,還被黃牛的要價給氣得不輕。
找清圓吐槽的時候,罵市場監管,能不能把這些黃牛通通抓起來啊。
結果慄清圓給孔穎轉了兩張遠遠高於內場票價的錢,二話沒說,要小穎買,看有誰願意出的,貴一點也不要緊,她陪她去看!
千金難買我樂意!我痛快!
天大地大!開心最大!
孔穎光從清圓發過來的一溜感嘆號裡,就覺得不對勁了,能叫慄清圓這樣的冷人發瘋的,要麼他們集團裁員到她頭上,要麼就是那個馮鏡衡!
沒等到孔穎問呢,清圓等不及了,要小穎先買票,買完她再說。
孔穎很懵,她說不要清圓的錢。
清圓回復,不是她的,是之前馮鏡衡轉給她的,她還有很多,不用白不用,難不成我還還給他。他要,我都鄙視他!
孔穎再道:冷靜。衝動是魔鬼。
她隻問清圓怎麼了。
清圓隻飛快發來一句,我和他分手了。
可是,接下來,清圓每一條小作文般的文字信息,看得孔穎暈字。都不想看,隻打擊好友,這麼充沛的表達欲,傾訴欲,你倆分手,我跟你姓。
清圓很不服氣,她問小穎,我說什麼了,我的事情我自己回去處理,哪裡有問題。他要給我擺臭臉,給我往小區門口一扔就走了。
孔穎:你還沒說什麼。你都說你選你爸了。
清圓:那我該說什麼,我選他?他那種臭德性,下次不得把我家給點了。
孔穎:哈哈哈。
清圓:總之,我才不慣他半點毛病。不聯系就不聯系吧,沒什麼大不了。
孔穎:他萬一真的有事呢。
清圓:有什麼事。他自己都說過的,電話隻分想接和不想接,不存在忙到沒時間接。同理,隻分想打和不想打。
孔穎:喂喂喂,你現在脾氣也大得很啊。誰慣的。
清圓:我才不要誰慣。我隻是清醒了,也徹底明白了向女士的那句話,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孔穎哈哈完做和事佬,無條件站閨蜜,嗯,截止到下班前,不聯系不來接你,就單方面恢復單身吧。失聯24小時的男人,都可以報警撈屍的地步了。
清圓贊同,即便吐槽半天,依舊邏輯清晰地囑咐小穎去買票,她陪她去看。
前男友的饋贈,花掉拉倒。
*
祝希悅這個軸精,因為老板發話要宋師傅開車送花給慄小姐。
她就真的等到宋師傅忙完安置舍費爾那頭,回來公司,才把花交給了宋師傅。
老宋怪小祝,你就不會派別的車子,還非得等我回來?
祝希悅嚴格遵守老板的命令,可是馮總點名要你送過去呀。
老宋笑年輕人,他點的是代表他的身邊人,你又知道這是著急賠不是的花,卻不知道這花送不到正主手上,隔夜就成仇了。
祝希悅一聽,慌了,趁著馮總出去了,連忙催宋師傅走。
慄清圓接到座機通知的時候,已經快下午四點了。
她下樓來,老宋很周到地問候慄小姐,也說明了情況,馮總老早交代了,但是因為老宋今天要去接送代理商,回到公司晚了點。
才把上午的這束花,耽擱到現在。
慄清圓搖搖頭,絲毫不為難人,甚至很是客套地謝謝宋師傅特地來這一趟。
她很是隨意的口吻,“馮鏡衡他今天很忙?”
老宋頷首,“好像下午一上班就出去了。”
收花的人面上淡淡的會意,也把手裡一瓶準備的水遞給宋師傅,再一次感謝人家的辛勞。
老宋反過來寬慰慄小姐,“不要緊的。馮總一向待我們都很好,他差遣我們辦私事每一筆都有酬勞的。”
慄清圓再次點點頭。不禁腹誹,什麼樣的人養什麼樣的人,他身邊個個人精。
送走了老宋,慄清圓折返上樓,電梯裡,她才打開了紅玫瑰上的小卡。
卡片上一句比他人還囂張的黑色筆跡:
At your service, My Officer LI.
黑色筆跡下面沒有手寫的落款,而是他用來蓋章核準文件的一枚人名章。
上頭篆刻著,鮮紅的,馮鏡衡。
慄清圓一路沉默無聲地歸了工位,同事見到清圓又收到花,已經不新鮮了。
隻說年輕真好,談戀愛的本質就兩個字,折騰。
冷淡的人,唯有朝親近的人才願意透露心聲。
虛榮的慄清圓,悄咪咪地連花帶著小卡上的字拍給了小穎看。
孔穎丟過來一排狗屎。
沒出息,是誰半個小時還怨聲載道地喊分手的啊。
慄清圓也不掩飾自己的虛偽。這個時候做起事後諸葛來了,說那個人他就不是玩冷暴力那套的人,他就是那種神經病,吵架也得逮著你吵完不準睡的人。
孔穎:又不怪人家不聯系你了?
清圓:我昨天那話說得真的很重?
孔穎:你才知道啊。
孔穎說,她們小時候吵架,清圓都特別的理智。越不樂意聽什麼她說什麼。
慄清圓反過來告訴小穎,是的,她們每次鬧別扭,小舅都是說她的多,都偏幫著小穎呢。
所以她並沒有他們表面上看到的那麼與世無爭。相反,她小氣得很,對於偏愛她的人,她甚至會偏執地生出些佔有欲。就不允許他再說別人好,也不允許他突然停止了,或者收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