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面玲瓏的人忽而急了,這在慄清圓看來才是真正的破綻。冷淡的人,幹脆反問,天真無害的樣子,“該有誰跟我說點什麼嗎?”
馮鏡衡當著侄女的面,不便發作,“我人在這呢。你不信我,信誰的歪屁股話呢!”
慄清圓在信與不信之間不決。她也覺得馮鏡衡的話有理,凡是信任出現裂縫,才是最糟糕的。然而,叫她把這心裡的捕風捉影說出口,她更是覺得難堪。
就在一時的沉默裡,慄清圓才真正意識到一個問題,她不是在捕風捉影,而是在……
車子快到別墅門口,馮鏡衡才要撥電話給老大那頭,叫他來把孩子弄走。
不期然,大門口赫然一道身影。
看著他們接駁車停下來,馮紀衡的一支煙也到了頭。
他踏滅了煙頭,走過來,招呼女兒回家。
伊家不答應,口口聲聲要跟嬸嬸一起看狐尼克和兔朱迪。
爸爸拍拍手,說他來抱,也跟伊家解釋,“今天是情人節,你小叔本該就是陪女朋友的。你個小孩子賴在這裡當電燈泡!”
伊家不太明白她怎麼成電燈泡了。隻把聽到的看到的,描繪給爸爸,“小叔和嬸嬸好像吵架了。”
馮紀衡聞言,很是意外。又不太意外,隻端正面色問老二,“什麼情況啊,你這好一陣歹一陣的,誰受得了你!”
馮鏡衡人從接駁車上下來,慄清圓這邊才要替著他挽尊一句,沒有吵架,隻是小孩子聽大人聲音高一些……
她心裡的腹稿甚至都沒打完。馮鏡衡衝她低聲道:“你先進去。”
慄清圓莫名不喜歡他這樣的口吻,一時停頓,便順他心意不參與他們弟兄的家務事了。
伊家也去舍費爾那裡拿她的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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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鏡衡這才跟自己的同胞兄弟打開天窗說亮話,“我自認為和你拐著彎地說了好幾次了啊,你今晚過去,還是不聽,那麼你的家務事,我至此不會再管了。”
馮紀衡笑吟吟,來反問老二,“什麼情況?”
馮鏡衡伸手來指自己的兄長,“汪春申這事,你和你秘書絆了我一下,我無所謂。我甚至自己的助手都不怪,隻怪我那晚太急了。但是,老大,給我把程乾微換掉,她心思已經不在她的本職上了。這種人留在你身邊,你落不著好的。今天,她由著你的女兒跑到沒影子,也當著一屋子的人面不給你老婆絲毫顏面。明天,她就能霍霍你把你的家給衝掉。”
馮紀衡充耳不聞,隻看著老二這張漂亮且年輕他五歲的臉,一時豔羨,兄弟倆都是男人,沒什麼下作話不能聊的。馮紀衡怪老二可真能裝糊塗,“程乾微這個痴女,她心思在誰身上,你還不懂麼!”
馮鏡衡懶得和他們咧咧,“少他媽廢話。我就問你,你留這種助手在身邊圖什麼!”
馮紀衡自認為客觀嚴陣,“她工作還是挑不出毛病的。最重要的是,不絮叨我不愛聽的。”
馮鏡衡一針見血,“你真要升堂到你媽那裡嗎?我早和你說過的,虞老板知道一點風吹草動,絕對清理門戶。馮紀衡,你比我知道,清理的,絕對不是你老婆。”
當局者迷。馮紀衡嘲諷地來了一句,他問老二,“你有沒有想過,沒準過不了幾年,你裡頭那位,也會變成個魚眼珠。”
豈料老二斬釘截鐵,“不。她無論嫁不嫁給我,都不會成為魚眼珠。”
馮紀衡突然覺得這樣的老二很沒意思。
馮鏡衡再譏諷回去,“嗯,這就是程乾微在你腳邊,你的痛快,是不是!她順著你,諂媚你,掃幹淨你身邊的一地雞毛蒜皮!”
老大一時隱忍的怒氣。
老二繼續發難,“你和她到底……”
“滾吧。我對這種一把年紀還單相思我親兄弟的女人,下輩子都沒興趣!”
馮鏡衡聽後不但沒有松一口氣,而是越發地罵老大,“你就繼續玩吧,玩鷹的沒幾個不被鷹啄了眼的。程乾微這個瘋女人,她那個自卑的人格,恨人有笑人無。就憑她敢輕視朱青,我是你,早發落她一萬次了。”
兄弟倆再一次話不投機。家家噠噠腳步背著她的小包出來,馮紀衡抱起女兒,痛快要家家跟小叔說再見。
馮鏡衡投鼠忌器。這件事,渲染到虞老板知道很容易,然而,畢竟不是他自己的事,一對家寧,當真鬧到那樣不可開交,馮鏡衡也沒把握,朱青會是個什麼局面。他之前委婉滲透過,隻寄希望虞老板能聽出味來。
且眼下,他自己都焦頭爛額。
裡頭那位,不知道是不是程乾微說了什麼瘋話,叫她誤會了。
馮鏡衡連忙進裡,慄清圓也如同家家一樣收拾好她的包。一副我準備好了,我要回家去了。
沙發上的人見到他回來,什麼都不問,也不計較了。隻淡淡朝喝了酒的人,“你幫我派輛車子,我要回去了。”
馮鏡衡把他的兩隻皮鞋脫踢得老遠。口幹舌燥的人,第一時間去廚房冰箱裡找水喝。他這才發現冰箱裡有她下午沒吃的果盤和蝴蝶酥。
端出來的人,假模假樣問她為什麼不吃呢。
慄清圓不聽會,再次開口,“我要回去了。”
馮鏡衡裝聾子,繼續問她,“剛才吃飽了嗎,現在還可以叫到那個鹹排骨。”
慄清圓冷面笑匠,“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來我爸說的,還是要少攝入亞硝酸鹽的東西。腌制的東西,能不吃就不吃。鮮排骨雖然淡了點,但是人家從來健康,少油少鹽。”
馮鏡衡到這一刻才聽明白了她先前在桌上的調侃。文人真是花樣多呀。
“就你爸,他有什麼資格宣揚這個宣揚那個,他愛吃的那道雙臭,臭麼臭死人,他攝入的亞硝酸鹽還少麼!”
慄清圓一聽更氣了,“你又有什麼資格說我爸!”
“就說了,怎麼地吧!”
沙發上的人起身就要走。手上抓著礦泉水瓶的人,無聲地來作人牆,敵往左他往左,敵向右他向右。
敵不動,他不動。
慄清圓氣急罵人,“馮鏡衡,你就是個無賴!”
“你吃完鹹排骨,再回頭捧新鮮的臭腳,搞這種敵對拉踩,更賴吧!”
身高、氣焰都矮一截的人,真是氣得咬緊牙關。
“你憑什麼說我爸!”
“誰讓你沒事把你爸搬出來的。再說,我說的不是事實?他不是愛吃雙臭?這可是你告訴我的。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慄清圓不和他繞。她第三回 跟他要車子,也聲明不是這裡叫不到車子,她也不麻煩他了。
結果,對面人全線跑題。跑到哪裡去了,隻聽喝水的人,突然張口,“我把這裡長租下來了。”
“關我什麼事!”
“我們家老頭當年為了迎娶我媽體面點,才租了裡仁路那裡。”
“關我什麼事!”
“該說不說,他跟我媽感情其實還可以。起碼到這個年紀了,百分之九十是離不掉了。”
“關我什麼事!”
“所以,我想把老頭這個德行繼承過來。恰好這裡也是隻租不賣的。”
“關我、”
“別關了,聽我把話說完!”
慄清圓:“……”
馮鏡衡一面看著她,一面繼續道:“我現階段買房子你是鐵定不要的,買我自己名下,沒準你媽還得說我生意人家不幹虧本買賣。不如租,長租給你用,錢我花。”
“……”
“這個後花園,你想怎麼歸置都可以。這裡清淨,隔壁是租給舍費爾住的,他一年到頭也來不了幾次。他來了,我應付他。兩邊走動也方便。這裡鑰匙也交給你,當你周末過來度假的地方,譯稿也可以來這裡,好不好?”
“……”
“好了,我說完了。你有什麼想說的想問的,盡管來吧。我說過,我就在你面前。別在別人口裡聽說我。”
慄清圓一時愣在那裡。
馮鏡衡彎腰來摘開她肩上的包和手提的行李袋。往沙發那頭扔去。
再低頭朝她氣息近一些,給她倒計時,“過時不候啊。別和舍費爾那個老毛子說了那許多冠冕堂皇的獨立宣言,關起門來,反而一句話發落不出來。”
“……”
“三、”
“……”
“二、”
“……”
“慄、”
“你哥哥那個秘書是怎麼回事!”
馮鏡衡目光一緊,他就知道!
“嗯,什麼怎麼回事?”
“你少來,你讓我問了,又不誠實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