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銷售即便沒見過正主面,也明白了這位便是孫副總關照的馮先生。師徒兩人先後與今天的甲方打招呼。
慄清圓淡淡地由著他與旁人寒暄。等他說完了,坐下來,臉朝向她,問了一句,“看得怎麼樣?”
她也無所謂外人在,“我以為頂多是個包啊,還是手表什麼的。”
慄清圓洗漱後穿得一身白色的粗花呢寬肩吊帶裙,裙身中間一排裝飾扣,並不多高規格的妝扮,相反,有幾分鄰家日常。這個品牌許多明星也在穿,女銷售更是火眼金睛,“金主”身邊這位女伴並不是她們見多的那一類,或者安置在外面的大眾意義上的情人。她手腕上戴著塊金勞,卻難得的嫵而不俗。
馮先生朝女友寬慰道:“那些你媽都給你買了。”
慄小姐又問:“為什麼想起來買紅寶石啊?”
馮先生轉臉怪銷售,說笑口吻,“很顯然,你們到現在還沒說服她。話術不合格。”
於是,馮先生親自上陣了,“同品質同大小,紅寶一定比藍寶貴,這倆從顏色分類上就注定紅寶稀缺些。我媽那枚藍寶算是她的見面禮,我這枚是正式送給你的禮物。我送給你的東西,就不準是折耗品,起碼有收藏價值。還要你再生氣也舍不得扔掉,最不濟,也是賣掉換錢。最重要的,也是你自己承認的,紅寶石跟我很搭。這和我想到一塊去了,我一直覺得紅色更配你。”
再聽馮鏡衡旁若無人朝她道:“趁著今天這個日子,人家外人也在,別拒絕我。我這麼要面子的一個人,啊。收下了,也不準想著還給我,我給你的就是你的,沒出息的男人才會被女友退還東西。戀愛一切往來,屬於法律贈與範疇。”
慄清圓一噎,“你為什麼總是想著我要扔掉啊?”
“誰知道你啊,萬一呢?”馮鏡衡很順理成章地假設且反問她。
慄清圓氣急,有人依舊促狹地來堵問她,“不會扔掉的,對不對?”
被圍剿的人,一時難作決定,也認真告訴馮鏡衡,“我沒有收過這麼貴的禮物。”
“今天收下就有歷史記錄了。”
邊上的珠寶銷售聽著跟著笑起來。
慄清圓抿抿唇,“我媽沒準會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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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屁大點事就把你媽掛在嘴邊,我更想罵你。”
“……”
“慄清圓,我希望你能像那會兒那樣,很準確地告訴我,你最喜歡的花是鈴蘭,不是紅玫瑰。對,就這麼有不爽就告訴我。對於我送給你的禮物,也這麼爽快利落。他買得起,送得出,我就收得下。就這樣!”
他這麼說,慄清圓便更慚愧了。明明相反,她告訴他最喜歡的花,是有點心虛。
因為這樣的日子,眼前人要是知道中午那通電話,別說紅寶石,估計紅塑料都不想送了。
眼前人,一時心思重重地望著他。馮鏡衡心理建設完畢,重新問她,“怎麼說?”
慚愧心虛再並一時飄飄然虛榮的慄清圓終究沒在外人面前拂他面子。於是,馮鏡衡很痛快地要銷售把東西留下,籤了賬單。
“謝謝馮先生。”做生意的人不忘提醒客戶,後期主石鑲嵌選圍鑽可以隨時給他們打電話。
送走了上門服務的人,慄清圓端詳著絲絨盒裡這塊當真鮮紅如血的寶石,一時覺得做了平生衝動榜榜首的一件事。
甚至,她慚愧得都不想把她準備的禮物送給他了。
她正這麼琢磨著呢,有人伸手來,把她手裡鮮紅的石頭拿開了。
慄清圓仰頭來,馮鏡衡坐回她身邊來,寄希望她此刻在收禮物的喜悅裡,來正式問問她,“現在能告訴我,今天為什麼不開心了?”
慄清圓啞口。
端詳的人繼續,“真的隻是因為我沒有送你滿意的花?”
“……”
“慄清圓,你今天失魂落魄的。”
“我哪有!”
“我說有,裡裡外外我都感受得到。”
被質問的人,臉頰微燒。片刻,聽馮鏡衡再問:“因為你……小舅?”
“因為風雨花園的事,叫你觸景傷情了?”
趕來與她匯合的人,對她走失的魂魄,一目了然。然而,那一刻,馮鏡衡什麼都不想追究,更不想細問。
他說過的,容許他一些時間,即便彼此揮刀見血,也該是大家相互了解之上。
慄清圓有一刻紅了眼眶。對於馮鏡衡始終替她記著小舅這樁事。
他進來前,她明明已經在和小舅告別了。也許,一切都是小舅自己的選擇。
而她今天慚愧心虛的是,她並沒有那麼灑脫,並沒有那麼利落地轉身。起碼,她今天這樣莫名其妙的煩與躁,好像很不應該。
好像對進行時的人很不公平。慄清圓難說清她心裡的感受。她對走離她的人,絕不眷戀。但是,她心裡忿忿的是,是不是她和季成蹊成為了一樣的人,或許,時間線再晚一點點,跑神乃至脫軌的就是她自己了。
翻湧的一口熱血,像是要沸騰了的程度。她就像個小豹子似的,緊緊盯著馮鏡衡,後者感受到了她的憤怒,甚至像憎恨一樣。一瞬不瞬,一動不動。
忽而,小豹子撲了過來。馮鏡衡怎麼也沒想到,一八幾的人,愣是被個瘦削的女人給撲倒了。
慄清圓頭回主動地親了他。實在話,她吻技真的一般。除了那三腳貓功夫的在門口蹭兩遍,毫無進展。
或者,這是她全部的進程。
於是,不等有人把那脖子縮回頭。馮鏡衡一把按住她腦袋,“這是什麼意思呢?”
“我問你,如果你明知道我有男朋友的前提下,我這麼親你,你會怎麼樣?”
馮鏡衡一隻手枕在沙發靠背上,一隻手扣住她的腦袋到脖頸,“以你目前這39分都嫌多的吻技,我大概率會把你一把薅開,然後罵人。”
“罵什麼?”
“男朋友不行就叫他去治。你找我沒用!”
慄清圓也罵人,“神經病。”
馮鏡衡笑納,她要起來,他不讓,“什麼叫你有男朋友的前提下?慄清圓,你今天神神叨叨的,你別叫我逮到什麼啊。”
“逮到你會怎麼樣!?”
“你說呢!”
“你不會的。”
“嗯?”
慄清圓篤定也拒絕去假想自己的人品,“你不會去稀罕介入別人的感情,或者所謂的撬牆角。”
馮鏡衡難得聽她說這些兒女情長的話,隻伸手來描摹她的嘴唇,“你有這個功夫想那些假如,不如好好實行下你給我的情人節禮物。”
“你怎麼知道?”原本跪在他膝上的人,往上挪了挪,馮鏡衡被她一驚一乍地,弄得冷嘶一口氣。
“我知道什麼,你別亂動!”
“情人節禮物?”慄清圓道。
馮鏡衡一臉茫然,“對啊。”他指指自己的嘴巴,示意她繼續。
慄清圓這才明白,他以為她主動吻他,是在當禮物。
然而,“在你把紅寶石折騰出來,我就不想把我的東西拿出來了。”
馮鏡衡挑眉,對於意外收獲,結實地笑了下,手攬住她腰,躍起身來,“拿呀。送給我的東西,不拿出來,要幹嘛。趁我活著,不然還想燒給我啊。”
慄清圓氣死了,“你能不能有一分鍾正行!”
“你拿給我再說。”他抱她起來,並問送禮的人,在哪裡。
於是,慄清圓終究硬著頭皮還是拿出來了。正如他所說,就是買給他的。畢竟這個牌子,回去給慄老師系,也不搭。
穿花蝴蝶並不是每個男人都當得起的。
馮鏡衡看清購物袋裡的一條真絲領帶。他驚喜也略有點怪她,“那剛才帶家家走的時候,為什麼不拿給我?”
“你都系好了。”口吻不免抱怨。
“那是因為你沒說啊。”
慄清圓微微局促,她認真給他解釋,“我實在沒辦法,因為拿不準你的尺碼,隻能挑了條領帶。”
馮鏡衡突然張開雙手,“來吧。”
“幹嘛?”
“不是不知道我尺碼麼?來量啊。”
慄清圓拍下他的手,無所謂了,“你笑話吧。反正我今天無論買什麼,在你這種二世祖的手筆之下,都會淪為笑話。”
馮鏡衡卻沒有時間理會她的忸怩,而是自顧自抽解了他頸上這條領帶,示意她,“幫我。”
有人用實際行動來響應她的禮物。
並怨懟她,“你早該送給我啊。這樣我就可以在舍費爾面前稍微挽尊一下,並非我磨蹭也絕非我昏聩,而是房裡那位實在熬人,她非得要我系她買的這條領帶。你說,女人是不是很麻煩!”
慄清圓又氣又笑。罵他,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