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其他人可以商量,隻好再一次找到我親愛的三哥。
前因後果是必不可能說的,我隻能告訴梁行策,我不喜歡謝祈安了,我想要退婚。
沒想到這幾年一直對我百依百順的梁行策,這次異常嚴肅且堅定:
「梁姿宜,到了這一步,你已經不可以任性了。」
「你最好還是愛上他。」
其實我哪能不知道呢,與太子的婚約,早已經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
五年前皇帝賜婚時,這就是影響整個梁氏一族、太子一脈的事情了。
謝祈安也是深知這一點,所以才對我做出態度改變的吧。
6
轉眼禁足結束,我心焦難耐。
隻能說現在的狀態,和項目 DDL 將近卻還沒動手,高考倒計時快結束差距卻還有一大截,沒什麼區別了。
我是真的想去死一死。
人無力到極點之後,行為模式是確實會趨於統一,那就是擺爛吧,破罐破摔!
所以我解了禁足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了洛隨。
她對於我的到來是非常驚訝的。
看得出來,洛隨對我沒什麼好感,但是礙於準太子妃的名頭,以及對我所來目的的好奇,還是見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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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硬著頭皮客套了幾句,隻見洛隨也是非常僵硬地配合寒暄。
心下明白,我倆都不善於此道。
想了想,幹脆單刀直入,問了洛隨是不是喜歡謝祈安,想不想嫁給他。
可能是我這刀插得太快了,隻見洛隨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
「梁小姐,我確實曾對殿下心生好感,並無什麼可藏匿的。」
「但你與殿下好事將近,我萬不會橫插一足,去做有損身份的事情!」
「你又何必借此來羞辱我?」
我大驚失色!
「洛小姐!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我……如果你和謝祈安真的兩情相悅 我會退出,你來做這個太子妃,當然你不必擔心我怎麼退婚,我自會想盡辦法,你隻需要告訴我……」
「呼——你想不想和謝祈安在一起?」
我生怕自己猶豫之下難以開口,反而讓洛隨懷疑我的目的,幹脆一股腦把想說的話都說了出來。
差點沒喘上氣。
卻見洛隨呆呆地看著我,似乎還沒反應過來。
「你說……退婚?」
我鄭重點頭。
「呵,可笑,太可笑了!」
我:「?」
「梁小姐不必如此試探我!告辭不陪!」
洛隨怒氣衝衝,說完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完全不給我再次挽留的機會。
徒留我在原地一臉茫然。
萬萬沒想到的是,我上午剛找完洛隨,下午謝祈安就來找我了。
這次他沒有再戴著他一貫溫和的面具,而是沉著臉,目光凌厲地看著我。
不知為何,這一刻的我竟有些心虛。
我猜測他可能是以為洛隨受了委屈,所以要來找我問責。
可沒想到他開口第一句是:
「為何要言退婚?」
「什麼?」我一下沒反應過來。
然後看著謝祈安沉鬱的臉色,才意識到,他是在為我說退婚而生氣。
或許是我如此一番,折損了他在洛隨面前的面子吧。
我抿了抿嘴,略有些不安,開口道:「你……不想娶洛隨嗎?」
謝祈安擰了眉:「我為何要娶洛隨?」
忽然他又笑開了:「姿宜,原來你是吃醋了。」
我張了張嘴,卻難以解釋。
我可以和梁行策坦白不喜歡謝祈安了,是因為我從小到大和梁行策無話不談,他是我的至親手足;
我可以坦然問洛隨想不想嫁給謝祈安、說我可以想辦法退婚,是因為我知道洛隨對謝祈安有情誼,而以洛隨的品性,她也必不可能將我有退婚的想法,廣而告之。
即便說了,也是空口無憑。
但我無法和謝祈安直言我不喜歡他了,我想退婚,我不能冒險去折損一個未來皇帝的顏面。
我離開了,可梁家始終是南淵的臣子。
我隻好保持沉默。
7
謝祈安開始笑著和我解釋他和洛隨的關系。
簡而言之,他從未將洛隨當成一個女人,隻以兄弟待之,如果我不開心了,他以後會和洛隨保持距離。
我有些想笑。
但我不敢。
於是我開始可憐我自己。
因為,接下來的兩個月裡,一反往昔,變成謝祈安隔三岔五來邀約我出行。
偶爾能找借口躲開的我都躲開了,但大部分時候隻能被迫約會。
可謝祈安是一個極其聰明的人,而我是一個不太會偽裝自己的人。
所以當謝祈安在一個下午問我「恣意,為什麼?」的時候,我就知道,躲不開了。
愛與不愛一個人是真的很明顯的。
就像我在回看梁姿宜記憶的時候,我可以輕易辨別出謝祈安什麼時候是在應付我,什麼時候是真的有心動。
梁姿宜十二歲,謝祈安縱容著她在自己府邸遊逛時,面上是寵溺,眼底皆是煩躁與不耐。
梁姿宜剛十四歲時,和謝祈安說:「謝祈安,我有時候真希望你不是太子,你不是太子的話就可以隻有我一個人,不用納側妃,納良娣。」
謝祈安怔愣了一下,笑道:「小醋精,孤當然可以隻有你一人。」
「廣納妃嫔,古來無非兩重目的。一是制衡,等孤平定四方,無須與他人、他國周旋時,自無須納妃嫔。」
「二嘛……」謝祈安的耳尖泛起一絲薄紅,「自是開枝散葉……」
說著少年的目光飄忽了一下,又堅定地移了回來:「待看……看姿宜你願不願意了。」
少女的臉騰一下變得通紅,整個人極不自在,卻又不願失了顏面,微微抬起下颌,眼神卻不敢直視,說道:「自、自然是願意的啊。」
那時的少年和少女嘴角、心裡皆是真情。
梁恣意十五將滿,抱著謝祈安說自己想要快點及笄,盡快完婚時,謝祈安字字給回應,句句訴衷情,笑意卻不及眼底。
那一年,謝祈安十七歲,正是他完全坐穩太子寶座,最為風光意氣的開始。
今年他十九,已經在戰場幾次出生入死,卻幾戰幾捷。又怎麼會看不出一個女孩子對他是不是真心喜歡呢?
於是我低下了頭,輕輕回復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啊……」
「什麼時候開始的?」謝祈安聲色喑啞。
我沉默了一瞬,如實道:「在你沒有認出我的那天晚上。」
話音落下的那刻,我終於還是抬眸看他。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表情在謝祈安臉上出現過。
我仿佛看到了一朵花的枯敗,從內裡開始裂開,帶著不可置信,抑或是難以接受。
在他重新戴上那張溫和的假面前,他說道:
「梁姿宜,憑什麼呢?你說喜歡就喜歡,你說不愛就是不愛了?」
「沒理由什麼都由你來掌控。」
「安心待嫁吧。」
8
我心緒不寧地回了相府。
第一個看出我不對勁的,是我的侍女小荷。
「小姐,你又和殿下鬧別扭了?」
「沒有啊。」
我調整表情,找了些借口妄圖搪塞過去。
「好好好好好,小姐。」小荷一臉縱容,卻又看穿了我的樣子,「其實這話不該由奴婢說的,但雖有僭越,也是奴婢肺腑之言。」
我聞言苦了臉。
「這些年來,殿下對您多有包容,但是您快要成為太子妃了,不能繼續這樣耍小性子了呀。」
「殿下再多的耐心,也會被消磨的。」
我嘆了口氣:「我知曉的,小荷。」
其實這些話,及笄之後,梁母也曾對梁姿宜多次告誡。
隻是在梁姿宜看來,不以為意。
但我回看過往,是要承認,謝祈安對梁姿宜的小任性是多有寵溺的。
無論他心裡多麼不喜,行為上永遠不會叫人瞧出錯處來。
這大概是我永遠做不到的吧。
第二個看出不對勁的,還是我三哥梁行策。
9
在我和謝祈安將近半個月沒有相互聯系的時候,梁行策終於找上門來。
「梁姿宜,你和殿下到底什麼情況?」
「什麼什麼情況嘛,就是這樣的情況啊。」
梁行策一巴掌拍在我的腦袋上:「你少給我插科打诨。」
「快點,老實交代。」
我摸了摸我歪掉的發髻,怒而喝退了身邊的侍女們,對著梁行策勾了勾手指。
梁行策側耳過來,聽我講話。
「是這樣的……」
我的雙手迅速插進了他烏黑濃密的頭發裡,一頓狂搓!
「你知不知道妹妹的頭是不能亂碰的!你完了!」
梁行策黑著臉,雙手抓住了我的腕子,制止了我的暴行。
於是我抬腳就踢他的腿。
梁行策猝不及防,被我正中膝蓋。
「梁姿宜!!!」怒不可遏的梁行策,兩手並一手扣著我的手腕,另一隻手空出來按住了我的雙腿。
「你知不知道哥哥的脾氣是不好惹的!你完了!」
唔……不能動彈的我瞬間安靜了下來。
大概是聽慣了我們一貫的打鬧,剛剛被趕出去的婢子們,竟然沒有一個要進來捍衛我威嚴的!
早知道不趕走她們了。
想哭。
看我安分下來了,梁行策哼了一聲,放開了我。
「別想混過去,快說!」
我揉了揉泛紅的手腕,見戰術不成功,隻好把那天的情況大致說了。
梁行策沉默良久,說了句:「梁姿宜,你可真行啊!」
「反正比你行!」我嗆了回去。
梁行策卻一反常態沒有繼續懟我。
看著他一言難盡的眼神,我沒好氣道:「你那是什麼眼神!」
「看將死之人的眼神。」
「呸呸呸,你瞎說什麼大實話!啊呸不對,你瞎說什麼胡話!」
「你真是……都怪爹爹母親,把你寵壞了!謝祈安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就慣著你吧。」
「你口吐什麼芬芳,最慣著我的明明是我親愛的三哥啊~~~」
我笑著要撲上去。
「滾滾滾!」梁行策卻一把抡開了我,「別來這套,沒用!」
「梁姿宜啊,你到底懂不懂?」
「大婚在即,你與殿下說這話有何用?還能如你所願婚約作廢不成?這隻會讓你們夫妻離心,對你沒有半點好處!」
「你回頭在謝祈安府內受了委屈,我都鞭長莫及!你偷偷掉眼淚的時候,就知道後悔了!」
我有些黯然。
何嘗不知道梁行策說的這些呢。
我如果再厲害些,就應該順從地熬過這最後一兩年。
裝作無事發生,一如既往、安安分分。
而不是徒生這些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