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想了想:“我得問問師兄。”
一條街還沒逛完,手裡就已經拎滿了東西,提著滿手的東西到觀瀾樓中面湖的雅間,大開著窗戶,就在樓上看賽龍舟。
幾隻龍頭窄船停在湖那頭,隻隻船頭都系上彩綢,船前船後各有一名鼓手,等鼓聲一響,就開始賽舟,哪一隻船隊先到對岸,哪一隻船隊便贏了。
明珠告訴小小,賽龍舟還有彩頭,贏的那隊能得州官賜下的金銀。
明珠在窗邊眺望:“咱們來賭,看看哪條船能贏。”
每隻船的龍頭上系著不同顏色的彩綢,他們的局還沒開,店小二便託著個盤子進來了:“各位貴客,要不要也押一隻龍舟,多小不論,取個吉利的意頭。”
託盤上畫著紅黃格子,裡頭零零碎碎列著金銀,明珠問道:“賭哪個贏的最多?”
小二笑了聲:“往年都是鄭家船隊贏得多,押鄭家的也最多,今年他們船隊連人都沒湊齊,下注的人便少了。”
黃格裡頭隻有零星的錢財,比紅格綠格中的,要少得多。
謝玄一聽鄭家,就問:“是不是龍威鏢局的鄭家?”
小二點點頭:“就是鄭爺的船隊,聽說今歲人不齊,旁的船隊都是十三人,鄭爺的船隊連十個人都沒有。”
謝玄摸了摸口袋,從裡面掏出一角碎銀來:“我買鄭家的船隊贏。”
這就是他身上最後餘的一點錢了,這一角碎銀用完,就要想法子接點活,總不能白吃白喝著到京城去。
小二一瞧,這不是上趕著給人送錢麼,又把託盤送到聞人羽面前。
明珠拉住聞人羽:“你說咱們賭誰贏?”
聞人羽搖一搖頭:“我便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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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玄道:“九真妙戒,老君五戒,可都沒有戒賭的,何必這樣掃興。”
聞人羽聽了,這才道:“那我跟謝玄一同押鄭家贏罷。”
明珠當然跟聞人羽,她尋常身上就不帶銀錢,走到哪兒都有護衛侍女給錢,再不然金銀首飾總有許多,偏偏今日帶的一袋子錢都買東西了。
想了想解下耳環:“我也賭鄭家贏。”
她這一對耳環是火燒紅寶石的,雖隻有米珠大小,也價值不菲,小二看這屋裡幾人,這可真是散財的菩薩,樂得一打顛兒下去了。
明珠押了寶石又忐忑起來:“那鄭家會贏麼?”
小小從瓷碟子裡取出蜜餞,咬一口糖霜桃條:“我師兄肯定贏的。”
沒一會兒鑼鼓聲震天響起來,五隻龍舟向對岸進發,鄭家的船雖不在最後,但離第一卻還差著兩隻船。
明珠扒著窗框,翹首遙望,回身看見三人都坐在桌前吃菜,瞪圓了眼睛:“你們都不看麼?”
聞人羽面前擺著幾道精致素齋,小小謝玄面前是雞鴨魚肉,聞人羽下箸極慢,謝玄卻嘗了什麼味道好,都要給小小挾一筷子。
挾了一塊魚肚把長刺挑幹淨,擱在她碗裡。
小小吃著魚肚肉又說一次:“我師兄不會輸的。”
明珠扭頭繼續看,時不時便道:“完了完了,後頭又趕上來了!”那船頭剛要超過鄭家的,湖中突然起了風。
風將船上的旗幟刮掉,半條船的人都被蓋住了。
鄭家船隊趁此機會,越過前面一隻,從第三名,升成第二句。
明珠歡叫一聲,跟著又皺眉頭:“第一隻比他們快整整一個船身,必是快不過了。”
小小又吃了一塊荔枝肉,她望著謝玄,眼睛一彎。
鄭家船隊猛力向前,追上了半隻船身,眼看就要到對岸了,明珠哀聲嘆氣,以為這次賭局必要輸了。
誰知第一名的陳家船隊兩名船手,手中的槳突然折斷,船往右傾,雖隻有片刻,可等他們調好船頭,鄭家的船已經踩紅得魁。
相差不過分毫而已。
明珠捂著胸口,一下跳起來:“贏了贏了!咱們真的贏的了!”
回身一看,聞人羽已經用完了飯,正在喝香茗,謝玄啃一隻雞腿,小小啃著另一隻,明珠哼了一聲:“真是沒趣兒。”
小二託著託盤回來,謝玄那一角碎銀子贏了十多兩。
小二嘖嘖稱奇:“咱們樓裡今兒贏的就隻有幾位客倌。”
明珠那對耳環給她贏了一包銀錢,她分給小小一半:“這可是我從小到大,頭一回賺錢,夜裡我請客,你想買什麼?”
白日裡已經足夠熱鬧,到了晚上遊人擠得水泄不通。
燈市街巷中一面擺食攤,一面賣燈籠絨花各色玩物,遊人臉上大半戴了面具,小小和明珠也都戴上,兩人在燈籠攤前停下。
買兩對花燈,明珠買了一隻並蒂蓮,伸手遞給聞人羽:“我送你的。”
聞人羽面色微紅,瞥一眼小小,見她和謝玄手中拿著一樣的燈,燈火為映得小小臉如芙蓉,他撇過頭去:“郡主,這不成體統。”
明珠遞燈的手頓了頓,咬唇輕聲道:“怎麼不成體統了,咱們還定過親呢。”
聞人羽的臉漲得通紅:“郡主切莫再說,那本是兩家的戲言。”說完飲一口冰雪蔗漿水壓壓驚。
明珠忽然惱起來:“那怎麼能是戲言,信物都換了,若不是……若不是紫微真人突然收你為徒,這會兒咱們堂都拜了!”
聞人羽一口嗆住,猛然咳嗽起來。
小小謝玄互望一眼,俱都啞然,原來聞人羽跟明珠還定過親,謝玄笑吟吟對聞人羽道:“那你師父豈不是拆散鴛鴦?”
師父果然還是自家的好,別人家的師父就隻會折姻緣,自家的師父卻系紅繩,要是師父能早點告訴小小,那就更好了。
聞人羽一口氣順了,他正色道:“郡主切莫再說這些,若損郡主清譽,我萬死難辭,亦不可妄議師尊。”
明珠眼眶一紅,跺了下腳,扭頭便跑了。
作者有話要說:紫微·沒幹什麼好事·真人
第59章 搜魂術
燈市街上萬頭攢動,郡主一鑽進人潮便不見了蹤影。
聞人羽撥開人群,滿眼望去俱穿紅著綠的女子,已經辨認不出她往哪個方向去了。
他回身便道:“桑姑娘,謝兄,我去尋人,你們自便。”
赤霞郡主生就尊貴,長到這麼大連出王府隻怕也沒有幾次,她要是出了事,他們都脫不了幹系。
謝玄這下可算明白朱長文的意思了,貴人就是麻煩。
小小喜歡明珠,她自己並不活潑,但卻喜歡靈動的人,蹙了眉頭道:“我們一起找。”
隨手從燈花攤子上買來一把香,問聞人羽:“郡主的生辰八字你可知道?”
聞人羽還當真知道,兩人定親並非戲言,當年不僅換過信物,還曾換了庚帖,他被師尊收到門下,斬斷姻緣,信物庚帖已經退還。
可當年用來合八字的紅箋卻一直都壓在母親的妝匣中。
偶爾回家,到母親屋中請安,母親還會念叨:“我兒若非入道,該有一段天作之合的好姻緣。”
她才不管兒子成了紫微真人親傳弟子,對家族有多麼大的好處,她隻要想到自己這個兒子從小送到道觀中受苦,不能娶妻生子,這輩子隻有明月清風相伴,便要默默垂淚。
母親時時拿出這八字紅箋來摩挲,聞人羽見過許多回。
他將明珠的八字輕聲告訴小小,小小雙目輕闔,心神貫一,點香起咒,默念明珠的生辰八字。
香煙騰空而起,謝玄放出紙鶴,紙鶴順著嫋嫋煙絲飛了出去。
聞人羽暗暗驚詫,搜魂咒他當然知道,可從來也不知還能用在活人的身上,看了謝玄小小一眼,這便是是天師道的法門?
紙鶴翩然飛出,三人舉步跟上,往煙絲飛處去找赤霞郡主。
明珠撒腿跑開,等心裡好受些了,已經不知轉了幾個彎,跑到了燈火黯淡處,回身一望,四周都是小巷子,辨認不出來時路。
她茫然四顧,心中怯意頓生,也顧不得抹眼淚,抽泣著想找回去的路,摸到袋裡有錢,心中略定。
這一路上她跟哥哥上京城,也算見識過了,捏著錢財問問小販,隻要知道驛站在哪兒,順著路問回去就是。
掏出帕子抹掉眼淚,走到個賣甘蔗糖水的小販面前:“商州驛往哪兒走?”
小販正給人盛甘蔗糖水,隨手指了個方向。
明珠掏出錢袋來,摸了一把碎銀散到攤子上,小販瞪圓了眼睛,忙不迭把錢給收起來,抬頭就見蹲在牆根下的兩三個人站了起來,悄悄跟在那姑娘身後,張嘴剛要說,又把舌頭含住了,那些個地痞可開罪不起。
紙鶴飛出半條街,越飛越偏僻,四周的環境也不像街市那麼幹淨。
聞人羽蹙蹙眉頭:“郡主真往這裡來了?”
咒術是不會錯的,小小與謝玄互望一眼,謝玄眉頭緊皺,這地方魚龍混雜,她又孤身一人:“不會……遇上拍花子的吧。”
紙鶴飛到一處,香煙便失了蹤跡,小小又點一根,這回煙筆直往上,就是指明方向,明珠真的丟了。
澹王勃然大怒,明珠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老王妃老來得女,生時紅霞漫天,把這女兒看得眼睛珠子一般疼愛。
澹王又隻有這一個妹妹,比他小了二十歲,拿這個妹妹當女兒一樣養大。
寵愛非常,一落地就上疏請封,又因為親事虧待了她,對她心懷愧疚,自小到大,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不過跟聞人羽出去一回,人便丟了。
整個商州城被翻了個底朝天,查到那賣甘蔗糖水的小販身上,不必用刑他就全說了,跟上去的一個賴四,一個毛六。
名字一報上去,州官便問下官:“是什麼人,趕緊給拿回來。”
下官冷汗直流,端陽節還沒過,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胳膊都在打抖:“這二人是做“活羊”生意的。”
州官一聽,膝蓋骨都軟了,活羊生意便是指拐賣良家,拿人當羊販出去,每到節日集會,總有報失人口的,誰知今日偏偏拐到了郡主的頭上。
一腳踢在下官的腿上:“還不趕緊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