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有一人猶豫著說道。
“扒了他身上的官服。”皇帝突然說道。
那朝臣震驚地看著皇帝。
今日能在太後面前有個座位的,好歹都是勳貴重臣,皇帝一向溫和,突然說這樣的話,怎麼不叫人感到惶恐。
“你說這不過是玩笑話,可是難道你不知這是能逼死一個無辜女子的惡毒流言?”皇帝探身看著這慌張地給自己下跪的臣子,盯著他的眼睛緩緩地說道,“太子妃就算得了清白,可是難道沒有對她造成傷害?你說得這麼輕松,慷他人之慨,不過是這種傳言沒有落在你自己的身上。太子是朕的兒子,太孫是朕的孫子,朕也是受到這流言戕害的苦主。血雨腥風又能怎樣?朕對你們一向和氣寬容,可是你們還以為朕當真隻有好脾氣不成?”
他失望地看著連連請罪的臣子,卻不再說什麼,擺手叫人把他拖下去了。
太後無動於衷地看著。
大公主倒是冷笑了一聲說道,“說得這麼輕松,大概是因為自己的老婆也紅杏出牆,兒子不是自己的,因為寬容過自己的夫人,才會這麼心寬吧。”
另一側,頓時有一個剛剛還點頭認同那朝臣的話的女眷也跟著跪下了。
大公主便笑著對臉色慘白的女眷笑著說道,”夫人也別在意,不過是一句玩笑話罷了。這樣興師動眾給我下跪,我怎麼好意思呢?你放心,玩笑話是玩笑話,你是清清白白的。你家大人也一直都信你,是不是?“
她見這女眷,也就是剛剛被拖下去的勳貴的夫人一下子暈過去了,便拍了拍自己的手,叫宮女也把這位夫人送去跟她那慷慨的夫君一同做伴。這樣行事狠辣,哪裡還有人敢惹她,自然一時也沒有人開口求情了。
皇帝的目光慢慢地掃過這些惶恐不安的朝臣與皇族。
他片刻之後,便將目光落在了已經瑟瑟發抖的鳳樟的身上。
看著鳳樟身上還有臉上都殘留著被鳳弈毆打過的傷疤,皇帝的臉色復雜,很久之後,才看著鳳樟緩緩地問道,“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兒臣惶恐。”鳳樟大晚上的還在做夢就被拖出來,一直被關在黑屋子裡,今天早上被直接拖到了太後的面前,本來驚慌失措,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待聽到剛剛的話,他哪裡不知道皇帝是為了什麼把他給抓出來。
因為知道是為了東宮子嗣存疑這件事,鳳樟的臉更加蒼白,卻還是伏在地上哽咽地說道,“兒臣一時在自己家中呈口舌之快,令宮中蒙羞,都是兒臣的罪過。”他這樣避重就輕,皇帝越愛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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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鳳樟,突然之間都想問一問鳳樟。
他在京都這樣肆無忌憚,禍害許多人,是不是一直都篤定了他會原諒他。
因為知道無論他犯了什麼錯,他罵得再厲害,他也會原諒,因此,他才會什麼都敢幹。
是因為覺得他是他的兒子,所以做父親的就得對兒子寬容麼?
那皇帝甚至都想建議鳳樟想想他那些死鬼叔叔們。
先帝膝下當年那麼多的兒子,死得七零八落,難道他們就不是先帝的兒子?
可見皇家也沒什麼刻骨的父子之情,不會有任何一個皇帝會一直容忍自己的皇子。
隻是看著鳳樟那哽咽之中還惶恐地偷看自己的樣子,皇帝意興闌珊。
他每一次寬容鳳樟,就是傷害著皇後。哪怕厭棄了鳳樟,將他趕出朝堂,可是他沒有做最後的斬斷,就令鳳樟今日得寸進尺,傷害了東宮。
“既然你知罪,朕就沒什麼話說了。”皇帝平淡地說道。
“父皇!”鳳樟聽這話有些不祥,忙連連給皇帝磕頭說道,“是兒臣一時嫉妒,因此才會做錯事。求父皇再原諒兒臣一次。”關於太子長子很有可能不是太子的兒子這件事,鳳樟的確是說過。
當初他在皇子府中養傷的時候,自然總是想不明白為何太子會突然有了兒子,叫自己徹底沒了前程。
那樣的打擊還有挫折之下,心生嫉妒怨憤,鳳樟覺得這不是情有可原麼?
因此,當幾個來看望他的曾經依附他的朝臣提到太子子嗣不利的時候,鬼使神差,他和幾個朝臣就一時都想到了太子妃有孕這件事的突兀。他心裡也的的確確蹭著幾分不好的心思,不過是想著若是能將這件事宣揚出去,或許自己日後再生一個出身好的兒子,太子就能過繼了。
他也承認,這些流言之中,也有一部分是為了要轉移小羅氏對自己的逼迫。
小羅氏自從東宮後繼有人,整個人絕望了,日日在他的身邊啼哭。
羅家為了皇位付出了太多了。
若是小羅氏的兒子不能過繼到東宮去,她一個好人家的姑娘做了妾不說,羅家都因為這件事闔族被趕出京都,那代價太大了。
小羅氏不能接受,鬧得鳳樟頭疼。
為了叫小羅氏不要在自己的面前哭鬧,鳳樟就把這件事說給她聽,小羅氏最近時常往來京都各處人家,自然會拼命地說起這些關於太子妃的清白的問題。
鳳樟一則是不想看見小羅氏吵鬧,另一則由著小羅氏在外散布東宮的流言卻置身事外,他迎著皇帝冰冷的眼睛,急忙垂頭。
“你從前做了那麼多荒唐事,朕一次次地原諒,如今也已經累了。”皇帝冷淡地說道。
“這件事兒臣不過是在自己的府中抱怨,卻並未在外胡說。”鳳樟聽著這冰冷的話,慌了,哪裡還顧得上什麼曾經真心喜歡的女人,忙對皇帝說道,“傳播這些惡毒流言的另有其人,是小羅氏,並不是兒臣。”
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可鳳樟遇到這種事就把旁人給招供出去,皇帝瞪著他,隻覺得此刻下頭正在靜靜地聽著的怕是都在心裡嘲笑他吧。他覺得自己的心口疼得厲害,轉頭喝了一碗湯藥,這才指著鳳樟罵道,“你個無恥的畜生!”
“真的是小羅氏。明月也可以作證。”鳳樟被皇帝罵得厲害,驚慌失色地說道。
他這樣的話說出來,就算是下方的朝臣們都忍不住鄙夷他了。
“無恥之徒。”皇帝看著死不悔改的鳳樟,冷笑了一聲說道,“把他府裡那幾個小妾都給朕提上來!朕倒是要看看,他供出自己的小妾,那他的小妾會供出他的什麼。”能把一向仁厚的皇帝給氣得都是嘲諷,鳳樟大概也是獨一份兒了。
唐菀見皇帝額頭被氣得都是冷汗,心裡難免擔心,便對一旁的鳳弈輕聲問道,“再請兩位太醫過來照看陛下吧。”
雖然這輩子她沒有如上輩子那麼喜歡皇帝了,可是……瑕不掩瑜,她得承認皇帝的人還是真的很好的,並不想皇帝因為鳳樟就氣出個好歹。這樣貼心,鳳弈便拍了拍她的手,轉頭叫侍衛多叫了幾個太醫。
下頭寂靜一片,沒有人敢在這時候說什麼。
大公主垂眸沉思,片刻之後抬頭,見唐菀臉色有些怪,便問道,“怎麼了?”
“我隻是覺得把壞事都推給女人的不像個男人。”唐菀認真地說道。
“他如果是個男人,就幹不出背信棄義的事。”大公主不以為然地說道。
“是啊。所以我才覺得慶幸。”
唐菀慶幸自己沒有嫁給鳳樟。
頂天立地的男人,是無論對錯,生死,都站在自己的妻子的前頭,抵擋所有的風雨。
而不是遭遇了風雨,就把自己的女人給推出去,隻求自己脫身。
那也是和他同床共枕,枕邊恩愛過的人呀,鳳樟卻這樣舍棄,推她們出來,難免叫人覺得他格外齷齪不堪。
看著鳳樟顫抖著趴在地上的樣子,唐菀覺得鄙夷。
跟鳳樟真心相愛,真是遭了大罪了。
第149章
想到這些,唐菀再看鳳樟就覺得更看不下去了。
看見鳳樟此刻無恥的嘴臉,她覺得自己的眼睛都疼。
大公主的臉色格外復雜。
她沒想到鳳樟會直接賣自己的女人。
一個男人,無論發生什麼,怎麼也不能把自己的女人給賣出去給自己擋刀子吧?
就算這件事當真隻是女人在背後蹦跶,可是鳳樟也不應該為了自己活命就這樣做。
她不由想到在二皇子府的羅氏。
如果有一天鳳樟覺得出賣羅氏能叫自己活著,隻怕也會毫不猶豫地賣了自己的親娘。
每個人看著鳳樟此刻的樣子都各有想法。
就算是朝臣,看見鳳樟此刻的模樣,也不由在心裡嘆氣。
不中用的東西。
就算太子無子,就算太子現在就死了,皇帝隻剩下鳳樟一個皇子,就這樣的二皇子,他們也不能答應叫他登基。
寧願從旁支之中給皇帝過繼一個繼承皇位,他們也不能對這樣的鳳樟三跪九叩,對他忠誠。
此刻鳳樟的模樣過於醜陋了。
沒有為君王的氣度與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