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她去了二皇子府,能和鳳樟過成什麼樣兒。
趕巧在皇後也在太後的宮中,大公主帶了一臉畏畏縮縮的羅氏進來,羅氏急忙跪在地上給臉色淡淡的太後與露出幾分詫異的皇後請安。皇後便將懷裡抱著她哼哼的鳳慈放在一旁,探身問道,“羅氏怎麼頭發都白了?”
她咳嗽了兩聲,恐過了病氣給孩子,忙將鳳慈給了一旁的宮女抱。
隻是這普普通通的一句話,頓時叫羅氏的心裡都燙了,顧不得別人,哭著撲到了皇後的腳下抱著皇後的腿哭著說道,“這世上也隻有皇後娘娘才心疼我了。皇後娘娘,我的日子過得難過極了。”
她抱著皇後放聲痛哭,仿佛皇後是她的救命稻草一般。
大公主嘴角抽搐地看著抱著皇後哭得打嗝兒的羅氏,很久之後才對微微皺眉的太後說道,“母親說想要以年長宮人的身份離開宮廷,跟鳳樟住去。”她這麼簡短的一句話,叫太後與皇後都十分詫異。太後自然也聽懂了大公主的意思,臉色格外復雜地對大公主說道,“隻怕會影響你。”
“母親出不出宮也都隻是宮人的身份,不會影響我。”大公主見唐菀過來攙扶她,便笑著跟唐菀坐在一旁穩穩當當地說道。
“皇後怎麼說?”太後其實是樂意叫羅氏出宮的。
若不是羅氏曾經在冷宮與皇帝同甘共苦過,太後早就不想看見羅氏在宮裡興風作浪。
如果羅氏願意離開宮中,太後覺得這後宮都清淨很多。
隻是皇後才是後宮之主,她雖然是太後,卻也尊重皇後的意思。
皇後垂頭看著哭得滿臉是淚的羅氏,見她正用期待的目光看著自己,便嘆了一口氣。
“你是真心要出宮麼?”她溫和地對羅氏問道。
這樣溫柔的語氣,關切的目光,是羅氏打從被廢以來第一次得到。
皇帝厭惡她,大公主對她失望,鳳樟更是白眼狼,如今皇後的溫煦叫羅氏隻覺得心裡暖暖的。
這世上,也隻皇後娘娘是最好最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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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氏便哽咽了一聲,抱著皇後的腿抽噎著說道,“我願意出宮去。皇後娘娘,您幫幫我,去求求陛下吧。我不想留在宮裡,不想再在冷宮裡了。”冷宮裡的宮人對她越發敷衍,篤定了她是肯定失寵了,就對她不理不睬的,那樣的日子太難熬。
比起冷宮,她更樂意去二皇子府擺婆婆的譜兒,那日子豈不是過得得意些?
見皇後點了點頭,仿佛是在認同自己,羅氏越發抱著皇後的腿,把自己的臉抵在皇後的衣裙上紅著眼眶說道,“我是舍不得皇後娘娘的,隻是娘娘,我,我……”
“我都明白。既然你覺得宮外更好,那就出宮去吧。好在你如今不過是宮人的身份,出了宮也無妨。”皇後理解地說道。
這樣理解她,善待她,甚至問都不問一句更多,也不為難她。
羅氏隻覺得自己的心裡滿滿的都是對皇後的感激。
“多謝皇後娘娘。”她又開始哭了起來,在皇後的面前委屈成了一團。
唐菀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轉頭看了看太後,太後臉色平淡。再看看大公主,大公主似乎也沒覺得什麼,便小小聲地問道,“這樣哭真的好麼?”羅氏為什麼會把皇後當做是自己的靠山似的哭?妻與妾……不覺得尷尬的麼?
“母親從前在冷宮的時候常這麼跟母後哭。”大公主冷靜地說道。
羅氏一向不是堅強的性子,在冷宮受了委屈,感到害怕了,或者單純想哭的時候,大多都是皇後勸慰。
皇後雖然身體單薄,可是為人堅毅,陪伴支持皇帝,看顧羅氏,照顧孩子,都是她在努力。
唐菀不覺得羅氏在皇後面前哭成這樣有什麼可愛的地方。
她就覺得皇後有點可憐。
叫羅氏這麼黏上,天天聽她哭得魔音灌耳的,還得費心勸慰她,皇後娘娘多辛苦啊。
皇後身體又不好。
她心裡腹誹羅氏就是知道皇後好說話才敢在皇後跟前總是這麼放肆,卻見宮殿門口,皇帝不知何時站在那裡,看著羅氏抱著皇後哭個不停,臉色似乎格外難看。
她急忙戳了戳坐在自己身邊抱著閨女給她喂羊乳的鳳弈,鳳弈不感興趣地抬眼看了皇帝一眼,便垂眸,無動於衷地繼續給胖閨女喂奶了。這麼無視了皇帝,皇帝也顧不得被鳳弈冷淡,隻慢吞吞地走到了皇後的身邊,坐下來,看著羅氏皺眉說道,“這是什麼樣子。”
羅氏知道他對自己已經沒有了珍惜,便也不敢說什麼,隻抱著皇後小聲哽咽。
皇後不舒服地動了動自己的腿。
皇帝便叫人把羅氏給拉扯到一旁去。
他摸了摸皇後的手,低聲問道,“沒事吧。”
“沒什麼事。隻是剛才羅氏跟我說了一件事。我也替陛下答應了。”皇後就把羅氏要出宮的事跟皇帝說了。皇帝微微一愣,目光復雜地看了羅氏很久,在羅氏緊張防備的目光裡生出幾分釋然,說道,“既然皇後答應了你,那你就出宮去。隻是若是你出宮,你與朕就再也沒有半分瓜葛,你明白朕的意思麼?”
這說明日後皇帝不會承認她是自己的嫔妃了,然而羅氏如今對這些也不那麼在乎了,點頭,又哭著去抱皇後的腿說道,“多謝皇後娘娘替我求情。”
皇後其實沒為她求什麼情。
羅氏這麼感激她,叫她倒是有些失笑了。
對羅氏寬容,隻不過是她並未造成損害。
若羅氏當真妨礙了她的兒子,她早就收拾她了。
少了羅氏在宮中上蹿下跳,她清淨,她兒媳太子妃也清淨。
她答應羅氏,也並不是為了她。
“都是陛下仁慈。”皇後便溫和地說道。
“沒有沒有。都是娘娘慈愛。”羅氏忙搖頭說道。
皇帝皺眉看著羅氏巴巴地與皇後親近,卻下意識地看向皇後。
看著皇後對羅氏的溫煦寬容,所謂母儀天下,心胸開闊,對後宮嫔妃一視同仁都十分看顧照顧,說的就是皇後吧。
他嘴裡有些發苦,又覺得羅氏此刻粘著皇後的樣子叫自己十分不喜。
“不管是誰仁慈也好,無情也罷,叫阿樟進宮把她接出去。”他對皇後說道。
皇後沉吟片刻,才緩緩地說道,“既然如此,那就將她從前宮中的金銀細軟都趁著二皇子還沒進貢的時候收拾收拾。雖然是跟著兒子一同住,可也得手頭寬裕,才心裡不慌,能自在體面地過日子。”
她這是為羅氏最後的考慮,很公正,也並未小氣,畢竟,和一個已經不是自己對手的人有什麼好斤斤計較的?
羅氏一旦出宮,這後宮就更沒有鳳樟的什麼事,皇後也不至於為了在最後的時候刻薄羅氏汙了自己的名聲,叫人覺得自己這個做皇後的小氣。隻是她這樣大方地為羅氏著想,羅氏已經哭得止不住了,皇帝卻覺得心裡更是難受。
如果皇後此刻要為難羅氏,與羅氏斤斤計較,他會覺得很歡喜。
如今皇帝才明白,什麼叫做舉案齊眉卻意難平。
他與皇後舉案齊眉,夫妻和睦,從未紅過臉,是多年相互服侍的感情。
可是舉案齊眉,妻妾和睦了才會更叫人在有的時候明白,之所以會舉案齊眉,那也說明她隻是把他當做自己的夫君。
隻是夫君而已。
卻少了更多的東西。
皇帝下意識地伸手握了握皇後的手,皇後急忙探身問道,“陛下的手怎麼有些冷?”她是真心關心他,在意他,把他當做自己的夫君。
皇帝動了動嘴角,到底說不出什麼,隻輕聲說道,“來的時候吹了風。”
“陛下也要小心身子骨兒啊。”皇後便將一旁的薄毯蓋在皇帝的腿上柔聲說道,“這已經入秋了,陛下也該小心點才對。”她又叫人上熱些的茶水上來給皇帝暖著。這是她這些年一直都在做,因此渾然天成,十分自然的事。
皇帝也一向都習慣了的,隻是這一次卻覺得有些憋得慌。他忙也把薄毯往皇後的身上扯了扯說道,“皇後也是,別冷著了。”這樣互相關心的夫妻倆,瞧著多叫人覺得幸福啊。唐菀卻覺得皇帝的臉色不太好看。
她覺得這已經不止一次見到皇帝的臉色怪怪的了。
上一次是羅氏被廢,這一次是羅氏要離宮。
太後是不管這些的,也不及唐菀那樣在意。
大公主看見了,覺得這是在冷宮的時候皇帝與皇後就是這樣互相關心的,都習慣了,也沒覺出什麼,見唐菀蹙緊了小眉頭似乎有些犯難的樣子,便好奇地問道,“你想什麼這樣入神?”她似乎因為羅氏要出宮所以心情不錯,唐菀怎麼可能會胡亂說皇帝與皇後的八卦,忙搖頭說道,“沒有沒有,我隻是想著若是要收拾東西的話,得快著些。不然二皇子就要進宮了。”
她這話提醒大公主了,大公主因有孕不方便,太後就叫羅氏回了她從前居住的宮所去,整理從前做嫔妃的時候得到的無數的金銀細軟。
唐菀覺得光是這些,就足夠羅氏在宮外過得很好很好了。
宮裡少了一個娘娘,她也覺得更為皇後感到高興。
太子妃也管理宮務的時候也少了幾分顧忌,也會更輕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