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更加絕望。
鳳念的生母死的幹脆,感受不到多少痛苦。
可是他卻要從此眼看著歲月的流逝,就這麼在自己年紀輕輕的時候就躺在病榻上,每一天都數著日子艱難地感受著東山王妃對自己的深愛了。
他此刻看向東山王妃的目光再也沒有了半分感情與感動,反而慢慢露出了怨恨之色。
虛弱地動了動嘴角,他隻覺得喉嚨火辣辣的,一片腥甜,卻一個字都無法說出來,最後隻能努力地隻抬起了一隻手臂,無力地指了指東山王妃的方向就再一次把手臂摔在了被褥裡。
這樣虛弱無力,甚至連一條手臂都不能抬起,不僅嚇壞了東山郡王自己,也嚇壞了正在一旁跟唐三太太抱頭痛哭的唐芝。她一張剛剛還妝容精致的臉此刻一片慘白,看著形同廢人的東山郡王,她顧不得這裡的人看自己的眼神,撲上去抓著上了年紀的太醫問道,“郡王這是怎麼了!?”
東山郡王那麼有力強壯的臂膀,怎麼就抬不起來了?
她看起來驚慌極了,一雙秋水般的眼睛露出了慌張,也顧不得自己穿得清涼單薄。
唐三太太的臉色也難看極了。
如果東山郡王廢了,那唐芝這樣的美人豈不是被耽誤了?
那太醫上了年紀,被唐芝搖晃得骨頭都要散架,覺得東山王府不知禮數。
他這樣的年紀辛辛苦苦夜半而來救了東山郡王一條性命,東山郡王的小妾不知感激,反而還來叨擾他。
不過是一個小妾,怎敢如此放肆呢?
“郡王中了的毒實在厲害。雖然性命都能保全,可是日後這身子骨兒……”太醫欲言又止。
“就是說,以後都好不了了?都是現在的樣子了?!”唐芝尖聲質問。
此刻她絕色姿容早就不見了蹤影,露出了幾分扭曲。
Advertisement
那太醫艱難地點了點頭。
東山郡王也豎著耳朵在聽,聽到這裡,隻覺得被命運拋棄了一般,露出深深地絕望與怨恨。
他心中絕望,又覺得此刻鳳樟這仇人站在自己面前看見自己最無力的這一面令人心都要炸裂了,或許這樣的憎恨令他竟然爆發了力量,哪怕喉嚨劇痛,也依舊奮力地再一次指了指東山王妃的方向,聲音沙啞艱難地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來,“她……對本王……下毒!”
他這苦主親自指認,東山王妃本還想東山郡王會顧念夫妻之情救自己於水火,卻沒有想到這個男人剛剛醒來,竟然就是將下毒的罪名扣在自己的頭上,頓時尖叫起來,“郡王,我沒有!”
東山郡王嘔出一口血,呼吸急促死死地看著她,眼底充滿了厭惡。
太醫急忙又給他用了針,好容易叫他的氣息平和起來。
“既然他已經指認,送她去天牢。”鳳弈完全沒有把一個郡王妃丟到天牢裡會感覺同情憐惜。
太子都能送景王妃去天牢,他為什麼不能送東山王妃過去。
“郡王,你,你不能這麼狠心!”自己這般柔弱高貴的郡王妃,如果被送到天牢去,怎麼可能經住那裡頭的風吹雨打與骯髒。東山王妃看見清平王府的侍衛領命就過來要抓捕自己,頓時哭叫了一聲,哪怕是被捆著也一下子撞到了東山郡王的病床之前哭著說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做錯了。”
東山郡王知道她的為人,她隱瞞也不能隱瞞過去,她如今隻有痛快承認博東山郡王的憐惜,隻哭著賠罪說道,“我隻是嫉妒郡王不理我,嫉妒唐氏比我得寵,因此才不擇手段!我隻是因為太深愛郡王了。郡王隻看在我的深情還有含哥兒的份兒上,饒了我這一次吧!”
她哭得可憐極了,再也沒有剛剛到了京都的春風得意,東山郡王卻已經對她憎恨無比,閉著眼睛許久才艱難地說道,“毒……婦……”這話說出來,東山王妃隻覺得錐心之痛,她看著顯然是要追究的東山郡王,慢慢地眼裡露出恨意。
東山郡王若是執意追究,那謀害郡王的罪名之下,她隻怕死無葬身之地。
這個男人好狠的心。
如今,他是想要她的命!
想到這些年為了他付出那麼多,給他生了兒子,為了討好他作小服低,可是他卻翻臉無情,一點原諒的機會都不給自己,舊日的夫妻恩愛棄之如敝屣,東山王妃再想想剛剛清平郡王對唐菀的縱容與寵愛,不由怒上心頭,掙扎著尖叫道,“我是個毒婦?那郡王你呢?!當年,還不是你興高採烈地爬上了我這個毒婦的床,連自己的原配都不肯要了?!不過是我把你侍候得舒服了罷了。如今才說我是毒婦?那你呢?當年,你不也是害了鳳念的生母?!我是毒婦,你就是無情無義的賤人!”
她這樣的話叫東山郡王越發氣怒交加,看著瘋狂地被清平王府的侍衛拖走,遠遠地還在叫罵的東山王妃,他再想想剛剛她說了什麼,頓時又氣血翻湧。
太醫覺得太難了。
他久在宮內宮外行走看診,什麼樣的皇家反目沒見過,東山郡王夫妻反目,惡語相向並沒有叫他覺得開了眼界之類的。
他犯愁的是,明明中了毒好不容易保住了性命,如果東山郡王氣性這麼大總是氣怒,這身體就要更壞了。
時不時地嘔出血來,這是給太醫添麻煩啊。
更何況,這更不利於日後的靜養。
心裡哀怨,他便與同僚就忙著把已經開始翻白眼的東山郡王好一陣地用藥,見他總算又活過來了,這才抹了一把汗,猶豫了一下,見清平郡王顯然對東山郡王的死活完全不在意,正垂頭給自家王妃與東山王世子兩個整理衣裳,免得受了外面的雪夜冷風,另一則二皇子雖然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可是嘴角微微勾起,心情愉悅,也沒有為東山王妃難過的意思。
他想來想去,便對東山郡王如今唯一的女人唐芝輕聲說道,“還請夫人好生照顧郡王。郡王再也不能動怒了。若是再動怒,心力憔悴,哪怕不能要了性命去,可是體內的餘毒會越發地融入身體,身體會更加敗壞。”
如今,也隻有這位唐夫人能照顧東山郡王了。
他也隱約記得這唐夫人與東山郡王那震動了京都的愛情傳言,才想叮囑唐芝如何照顧東山郡王,卻見唐芝臉色蒼白地又問了他一句說道,“郡王當真是沒有半分希望康復了麼?”
這話問得並不算奇怪。
畢竟家裡人問問真實的情況是理所當然。
太醫便緩緩點了點頭。
唐芝怔怔了一會兒,一雙哭得血紅的水眸看向了東山郡王。
如今,當被東山王妃背叛,惡語相向之後,東山郡王唯一的藉慰就是唐芝了。
這個年少絕色的美人與他情投意合,與他生死相信。
他們經歷過那麼多,承受了那麼多的流言蜚語,她時常依偎在他的懷裡感動地說他從景王的手中拯救了她,是她的天,是她的一切,是她願意付出一切的人。
而如今果然。
東山王妃對他無情無義,可是至少他還有唐芝陪在身邊,好歹也能叫日後無數的時光擁有一些快樂。
東山郡王努力地用柔情的目光看向唐芝,卻見她看了他一會兒,晶瑩令人憐愛的淚珠兒從臉龐滾落,轉身突然撲到了鳳樟的面前,哭著說道,“姐夫救我!”在鳳樟尚且沒有回過味兒來的時候,她已經可憐楚楚地抱住了鳳樟的腿哭著說道,“姐夫,我好冤枉啊!明明,明明我與景王爺情投意合,連太子殿下都知道,祝福了我與王爺的!可是郡王他見色起意,不服人倫將我強搶入了王府,令王爺蒙羞,也令我……從前沒有人來救我,我不敢說。如今姐夫來了,求姐夫救救我吧。哪怕我已經不清白了,可是也不願繼續被郡王這樣強迫。我,我還是願意嫁給景王爺的!”
她正是最美好的時候,容貌嬌豔絕色,本該享受的是男人的寵愛還有憐惜,還有榮華富貴,日後還要生下兒子母以子貴,怎麼能把自己這樣珍貴的美好與美麗,浪費在一個隻能纏綿病榻,再也不能擁有權勢,也不可能與自己同床共枕享受男歡女愛,不可能帶給自己兒子的廢人身上呢?
鳳樟與東山郡王有仇,又是她的姐夫,唐芝不敢去央求唐菀,唯恐再被這變得兇殘的堂姐踹開,便直接求助與鳳樟。
她說什麼都不要給東山郡王守活寡。
作為絕色美人,怎麼能糟蹋了自己的美麗。
她寧願嫁給景王去爭寵,也不要在東山王府服侍一個活死人。
唐菀這一回看著這突變的情況,驚呆了。
她抱著兒子,呆呆地看著唐芝一轉身就成了被強搶的可憐民女,一時不知該怎麼反應。
是同情被這樣毫不猶豫拋棄的東山郡王呢,還是……同情一下跟她情投意合的景王呢?
景王……可才病好了些。
可別再被氣到病床上去。
鳳樟也呆呆地看著抱著自己哭訴起來的唐芝,抬頭,看了看猛地瞪圓了眼睛的東山郡王。
東山郡王已經沒有別的反應了。
妻子下毒好歹也能說一句想要得到他的獨寵,可是愛妾這反戈一擊,頓時叫東山郡王無力承受。
柔情蜜意尚且在眼前,他就成了橫刀奪愛的了。
她還哭著喊著要回去和景王在一起。
東山郡王如今已經如血泉一般,大口大口地吐血,那幾個太醫雖然見識過了不少皇家王府與宮中的稀奇古怪的事,卻也沒有見過唐芝這等匪夷所思的事。竟也都呆滯了片刻,才匆匆忙忙地去挽救東山郡王的性命去了。
這兵荒馬亂的,大概隻有鳳弈最為鎮定。
他撐著臉頰不耐地看著唐芝哭訴著自己與景王之間那得到景王妃認可的關系,看著唐三太太愣了一下就也哭著去求鳳樟為自己可憐的女兒做主,再看見唐家的那幾個女人圍著鳳樟作態的樣子,他便起身,沒有多關注東山郡王的意思,隻垂頭對鳳念說道,“你還小,把自己好生照顧長大就是對你父親最大的孝順。至於你父親,還有王府下人在。”
他如今說鳳念還小了,可不是說他是個大孩子的時候了,鳳念看了兩眼吐血的東山郡王,不感興趣地收回目光,半分不覺得心疼,反而湊過去蹭了蹭鳳弈的腿說道,“念哥兒知道。以後也要叫王叔和王嬸費心替父王照顧念哥兒了。”
雖然說東山郡王活著自己沒法繼承王爵,不過鳳念也不在乎這一時半刻的。
相反,看見東山郡王如今被下毒,妻子反目,小妾嫌棄,他覺得心裡很解氣。